林鋒自解臾背上飛起,漂浮在半空中,左右看了看,笑着伸出一隻手,摸向面前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
很快,一道水波紋似的光環自林鋒掌心向着周圍飛快擴散。
隨着這道水波似的光環散開,一個碩大的光球出現在林鋒等人面前,這個光球體積極爲龐大,看上去便如同近距離接觸一顆星辰。
林鋒笑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朱易、李元放、解臾和白光都點了點頭,跟在林鋒身後,一起步入光球。
這個光球便是一個巨大的幻境空間,林鋒一進來,就發現身邊的朱易等人此刻都已經消失不見。
“好了,便讓我看看,你這幻境有什麼奧妙吧。”林鋒雙手揹負身後,邁步前行。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亮光,看不見任何東西,林鋒也不着急,就這麼一步一步在其中緩步前行。
突然,白光漸漸散去,露出一個人的身影,迎面向着林鋒走來,卻是隨蕭焱他們一道的楊清。
楊清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見面後先向着林鋒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忐忑的問道:“師父,如果我一直這樣沒有起色,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林鋒平靜的看着楊清,注視了他良久。
楊清見狀,神情越發不安,目光中流露出愧疚頹然之色,低下頭避開林鋒的眼神,不敢與他對視。
“這是我心中隱憂的映射嗎?”林鋒微微搖頭,輕笑一聲:“這個幻境有點意思。”
林鋒沒有理會面前的楊清,而是擡頭看了看四周圍:“如果我沉浸在隱憂之中。無法端正心態,無法堅定道路。那麼就有可能一直陷在裡面,而這幻境則會開始玄而又玄的侵蝕我的神魂。直到神魂徹底泯滅。”
“嘿嘿,有意思。”林鋒轉頭重新看向楊清。
就見楊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整個人彷彿快要徹底崩潰一樣。
這並非林鋒擔心楊清一直沒有起色,又或者嫌棄自己這個弟子,而是林鋒心中隱隱擔憂,如果楊清長時間低靡的話,有可能會毀了他自己,這纔是林鋒擔心的事情。
楊清現在正快要經歷汪林當年剛入門時的尷尬,師兄弟們個個人中龍鳳。唯獨自己平凡無奇甚至成了拖後腿,給師父抹黑的人。
這樣的壓力,汪林硬生生抗了過來,守得雲開見月明,但換了楊清來承受,時間短了還好說,時間長了,能不能熬出頭,就很難講了。
事實上。楊清這些年來雖然談不上意志多麼卓絕堅韌,但總比他少年時好了很多。
但在林鋒看來,如果他真的落到和汪林一樣的境地,至少不是十足把握一定能熬過來。
正是因爲這樣的隱憂。所以現在林鋒身處這個幻境中,才映射出現在的場景。
“看來我是時候把你放出去好好經歷一番風雨了,總在我的庇佑下。你走不出自己的人生道路。”此刻的林鋒沒有自稱爲師,甚至都不是在看着面前的楊清說話。
他的目光越過楊清的肩膀。望向遠方,彷彿在自言自語。
楊清聞言。低着頭說道:“那,那弟子要是隕落在外面,或者經歷了特別大的打擊,會不會就此沉寂……”
這並非楊清心中所想,而是林鋒心中又一重隱憂。
“只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成長,成才,活出自己生命的精彩,這纔是我作爲師父應盡的責任,而不是一味保護雛鳥一樣,最後卻把雄鷹變成無法高飛的山雞。”
“隕落與心理崩潰確實存在可能性,但世上的事有多少是不付出就能得到收穫呢?想要獲得成功,就必然要有承受失敗的風險和勇氣,所能作的事情,僅僅只是儘量提高成功的可能性,儘可能以各種方法手段增加自己的勝算。”
林鋒靜靜說道:“選擇的權利我會給你自己,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面前的楊清這時擡起頭來,看着林鋒微微一笑:“是,師父。”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在林鋒面前消失不見。
林鋒面上表情無悲無喜,繼續邁步前進,很快,眼前就出現另一人,卻是剛剛消失沒多久的朱易。
朱易神情嚴肅,見面後向着林鋒行了一禮,然後開口徑自問道:“師父,弟子覺得您很偏心。”
“哦,何以見得?”林鋒平靜反問,朱易很認真的答道:“三師弟練氣期和築基期修練的時候,您費盡苦心,尋找各種資源幫助三師弟提升,更時刻關注他的心理動向,時不時開導他,幫他減輕壓力。”
“外界都說三師弟是您看走眼的例證,而您則一直力挺他,維護他。”
林鋒神色平靜:“還有嗎?”
朱易接着說道:“大師兄結嬰之前,您同樣煞費苦心,親自幫助他擬定五種真火融合之法,更爲他護法,這才造就他結嬰成功後,神通法力驚人。”
林鋒再次反問:“還有嗎?”
朱易點點頭:“小師弟,或許是因爲他還在孩提時代便入您門下,幾乎是您看着他長大,將他養大撫育成人,對於小師弟,您是真的如師如父,便是他的親生父母和他爺爺,在他身上傾注的心血都沒有您多。”
“小師弟渡陰風之劫彌補九竅金丹的先天漏洞,您耗費的有形資源和無形心力,不比三師弟築基期時花費的少,之後更爲了小師弟硬頂天下第一聖地太虛觀的壓力,支持他找回公道。”
“那時的神州浩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腹誹您瘋狂而又不知天高地厚,敢爲了區區一個年輕弟子與太虛觀爲敵。”
朱易認真的看着林鋒:“您最看重的四個弟子中,唯有我。您幾乎是放任自流的態度,除了當初我凝立丹鼎時光暗不全。您帶我去瀚海交易法會上謀求光明道法外,您從來沒有給過我任何特殊關照。”
林鋒看着朱易。突然笑了起來。
這也是林鋒自己心中隱憂的投射,擔心朱易會和自己師徒之間產生間隙。
這並非什麼丟臉,又或者倒上杆子熱臉蛋貼冷屁股的事情,而是人與人之間存在正常情誼,自然而然就會對雙方關係感到在意,同時對各種可能產生患得患失的憂慮。
與修爲高低無關,與心性意志無關,只要是感情正常的人,便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林鋒看着朱易。笑着反問:“除了你凝立丹鼎那次以外,其他時候,你有遇到特別需要我幫助的事情嗎?”
朱易搖了搖頭:“沒有。”
林鋒笑道:“這便是了,你一切事情都已經差不多做到最好,我還指手畫腳,添油加醋做什麼?”
“你是最讓我省心的弟子,除了做好一個師父應該做的事情,我不會橫插一槓子,給你添亂。”
“試想。當你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卻還有一個人在你耳邊像個蒼蠅一樣嗡嗡作響,不停唸叨‘你應該這樣’,‘你應該那樣’。這樣的一個人,煩不煩?想不想一巴掌拍死他?”
朱易點頭:“自然是拍死了,耳邊清淨。”
林鋒撫掌笑道:“這就對了。我可不想做那樣的一個人。”
接下來,林鋒笑容收斂。神情也變得認真:“但當你像小焱子、小林子、小不點他們一樣遇到在你們當前狀況下非常棘手的難題時,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而是全力出手,助你們解決。”
林鋒盯着朱易的眼睛,徐徐說道:“而我相信,小易你會理解我的做法,明白我的心思。”
朱易自露面以來一直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點頭說道:“是,師父。”
看着朱易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自己面前,林鋒不由搖頭失笑,在這個幻境中,倒是趁機將自己心中一些深層次的想法梳理了一遍。
這些隱憂,其實只是很小的一點憂慮,如同潛意識一般,人平時可能會下意識迴避,根本不會在腦海裡清晰思考這些東西。
就像一個個小蟲子一樣,林鋒深處幻境內,反而藉助這個幻境將小蟲子一個個找出來,對於修行,其實是一種無形的提升。
隨後接下來,林鋒又遇到了其他人,這些人都是他內心深處隱憂的映射。
有大德禪師,言道大雷音寺開山時達到極盛,但在佛祖和十大弟子之後,佛門便代代而衰,玄門天宗如何才能避免步其後塵?
林鋒自己不算,玄門天宗第一代弟子太過驚豔,近乎不可複製,雖然林鋒爲第二代、第三代傳人精心挑選種子,但終究遜色於第一代,如此勢頭,與昔年大雷音寺何其相似?
有沈奇峰,言道昔年輪迴道人開創輪迴道大好聲勢,但輪迴道人一朝不慎隕落,宗門立刻四分五裂內鬥不止變作一盤散沙,如今玄門天宗同樣繫於林鋒一人,若他隕落,宗門命運如何?
他門下弟子個個驚才絕豔,全爲天之之子,唯有他方可統御,若他消失,玄門天宗分裂便是必然。
有玄璃,言道誅天劍意的極致是滅絕屠戮一切,最終也包括誅天劍自身在內,自然也包括林鋒這個主人。
這些隱憂,林鋒一一面對,心態坦然,堅定自身信念。
“看這模樣,是從小到大,從淺到深,從輕到重,到了後來,幾乎已經不是隱憂,很多都是我日常會認真思索的問題了。”林鋒一邊想着,就見面前又出現一個人影。
太虛觀當代觀主,雁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