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你告訴朕,奶奶目前到底是何種情況?”
夜間的幷州崖下鎮街道,寒霧滾滾,氣溫極低,三道人影向前踏着夜色邁步前行,隨後趙御極爲凝重的詢問聲響起,呼出一道長長的冰氣。
年輕帝王的話音落下,其身後,落後半個身位的李淳風面露難色,白鬚跳動,但是就是難以開口言語。
趙御見狀,直接停下身形,轉身看着面前鬚髮皆白的李淳風,一字一句地開口說道:
“你但說無妨!”
年輕帝王的直視而來的目光,彷彿帶着難以名言的威嚴,使得李淳風哪怕深處這冰冷的寒夜,卻也感覺到好似被燒灼過後的刺痛,隨後李淳風輕輕嘆一口氣,輕輕開口迴應:
“回陛下,據白冥修所言,太皇太后正在遭受天人五衰之劫。”
趙御並沒有說話,只是皺起眉頭,靜靜聽着李淳風餘下的解釋。
“陛下年紀尚淺,或許並未聽過這天人五衰之劫,但是對於我們這些老人而言,這五衰之劫便是大道所下的最後通牒,神州浩土之上有着無數修士,吸取天地元氣修行,壯大自身,自入初境正式踏入修行,再經過道虛,道實,掌緣生滅境從而擁有移山填海之威能,因此以此而論,理應是修爲境界越高,壽命便越長。”
說道此處,李淳風一撫胸前白鬚,眼裡唏噓之色更濃,繼續開口道:
“但是事實情況並不是如此,大道是公平的,聖人之下,無論是修士還是普通人,壽命都是一樣,哪怕是一輩子無病無災,最多不過百來年,而這其中,這天人五衰之劫,就是大道對整個人族公平的體現。”
“你的意思是,一旦人族修士的年齡,達到了大道最後的期限,這五衰之劫便會自動降臨,避無可避?”
“陛下聖明,只要身處於大道之下,便要遵循大道最基本的法則,人族已經是萬物之靈,鍾天地之寵愛於一身,天生適合的修煉,而這天人五衰,便是大道維持法則基準最根本,最有力的手段!”
李淳風的聲音之中帶着的感嘆,誠然對於像他這樣的人族大修而言,天人五衰之劫或許是內心深處最恐懼,又最不願提起的惡魔。
因爲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天人五衰便意味着死亡。
人固有一死,無論是誰,終究比不過那無情的時間,但是在修爲通天,只差臨門一腳便可邁出那一步,而獲得真正解脫之時,天人五衰降臨,帶着滿腔遺憾而生死道消,那纔是世間最殘忍之事。
而且,李淳風他也老了!
此言落下之後,趙御陷入了沉默,隨後帶着李淳風和樑破繼續向前,他需要好好思索和消化這個突然其來的信息,既然這五衰之劫是大道最後的平衡手段,那麼絕對是難以逆轉。
“李淳風,可有解決之法?”
片刻之後,趙御那平穩的帝音再次響起,但是如果仔細分辨,則會發現其中有着一絲極其罕見的顫抖,帝音落下,李淳風直接停下身形,跪伏餘地,重重向前一叩首,隨後蒼老有些沙啞的迴應聲傳出:
“陛下降罪,臣無辦法。”
“當真沒有?”
帝音滾滾,威嚴灼心,二人周圍所有的寒霧,因爲年輕帝王一閃而逝,迸發而出的無窮氣勢,全部消散殆盡。
李淳風再次重重向前叩首,蒼老的聲音繼續傳出:
“陛下,人族有記載的傳承共數十萬載,但是無任何一例記錄,記載曾有人可在聖人之下度過這天人五衰,想要度過此劫,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踏過那九重階梯,超脫成聖!”
“你也知道,奶奶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沒有辦法再在修爲之上有所突破。”
趙御輕輕向前一揮黑金色的帝袍衣袖,擡起頭看向漆黑毫無月色的夜空,隨後繼續開口道:
“前人做不到,不代表朕做不到,大道無情我知道,但是既然有人可以和大道平齊,那麼自然能夠再踏出一步,達到完全凌駕於大道之上,但是時間,朕需要時間!”
此言一出,原本跪伏於地上的李淳風猛地擡頭,目光驟然亮起,隨後脫口而出道:
“臣有一法,或許可以幫陛下贏取時間,雖不知能不能行,但是值得一試。”
“說!”
“巨神海,鎖元棺!”
李淳風斬釘截鐵的話音聲落下,趙御皺着眉頭,喃喃道:
“大夏天武,鎖元棺,的確值得一試,目前的朝中僅有一口鎖元棺,因此必須要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再次獲得一口,看來這巨神海一行,必不可少。”
說道此處,趙御轉身繼續沿着街道的邁步向前,殺氣凜然的聲音繼續響徹全場。
“朕可是記得白冥修的老巢就在巨神海,朕剛好欲在西南之戰結束之後騰出手來,將大夏三十六州里的老鼠以及魑魅魍魎,通通揪出來碾死,如此一來正好,那便從白冥修這頭最大的老鼠開始!”
幷州邊緣,夜幕之下起伏的鬆海,都好似被這寒冷的低溫,凍成了一整塊像是雪糕般的寒冰大陸。
忽然,寂靜無聲的林海之內響起一聲重物砸下的聲響,同時霧翻滾的虛空突兀地裂開一個大口子,一艘漆黑詭異的幽冥大船從虛空內衝出,砸於的這處早已準備好的隱秘之所。
狡兔尚且三窟,何況是躲避大夏追捕了無數年的冥宗大長老!
但是此時這位黑袍盡碎的白冥修極爲悽慘,恢復蒼老的面容毫無血色,就連的幽冥船都被拍成了兩半。
他斜靠在僅剩一半的幽冥大船之上,一下又一下地喘着粗氣,透過模模糊糊的寒霧,前方有一尊龐大巍峨的陰影,那是高高凸起的明州大夢山。
“聖人埋骨之地?皆是笑話矣!”
白冥修看着那擁有着衆多傳說的明州神山,頗爲嘲弄地淡淡開口,但是下一秒,他的面色驟變,大量黑氣涌上整個面龐,張嘴便吐出一口漆黑無比的血塊。
“天人五衰,該死,該死啊!”
這個被重重林海包圍的隱秘之地,響起一聲竭嘶底裡的哀嚎和吼叫,恐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