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乍然聞言,師妃暄不由得言語一滯,好半響,方纔道:“江少俠何必強詞奪理,你非普通人,如何能算作是普通百姓,再說妃暄代表師門慈航靜齋選出新帝,乃是對天下萬民都有利的大好事,能救萬民於水火,乃是功德無量之舉!江少俠也是修行中人,何不也隨我慈航靜齋行此大公德之事!”
江晨冷笑道:“師姑娘整日把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掛在口中,卻不知師姑娘你救治過幾個黎民?你們慈航靜齋又救治過多少百姓?”
師妃暄不答,反作寶相莊嚴道:“我們所求的非是救一人之小功德,而是救天下之大公德。愛山間一草,如何比得上愛護整座大山的生命之偉大?江少俠也非凡人,何出此凡夫俗子之言?”
“我曾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莫以善小而不爲。”
江晨嗤笑道:“你們連一個黎民百姓都沒救過,還敢說要拯救天下?真是笑話!說到底,你們不過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若不找一個心向佛門的人當皇帝,怎麼庇護偌大佛門,那些不勞而獲的蛀蟲!”
“江少俠,你此言大繆。”
師妃暄道:“我承認,佛門之中,確有不尊佛法之輩,但那只是少數而已,江少俠以偏概全,褻瀆我佛,難道不怕我佛降罪嗎?”
“佛?是什麼?”
江晨譏諷道:“素聞昔年釋迦牟尼創造佛門之時,穿樹皮,睡牛糞,蓽路襤縷,衣食均是化緣而來,一簞食一瓢飲,想他帝王至尊,也沒像你們這般,身穿綾羅綢緞,吃山珍,品海味,受百姓供養。”
師妃暄一時語噎,卻聞江晨再度發問:“我一路走來,所見寺廟,金銅鑄像,香火長燃,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要普渡衆生,爲何不將錢財拿出,救護百姓?”
師妃暄辯道:“佛像披金身,乃是爲了彰顯我佛威嚴,燃燒香火,乃是爲了供奉我佛,似江少俠這般,能得無上業藝,便是我佛慈悲,庇佑所致。”
“哈!”
聞言,江晨不禁爲之一聲嗤笑,不知是在笑對方,還是在笑自己:“我倒是沒有想到,原來,我一身所學,居然是佛祖庇佑,那其餘那些枉死的無辜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世道里的天下蒼生呢?他們又算什麼?”
師妃暄道:“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今日因,他日果,他們都是前世不修功德,所以今生纔會飽受天道報應,妃暄之所以奉師命爲民選帝,便是爲了讓天下萬民都得到安定,從而體悟佛法廣大,化解罪孽,得享極樂,來世得享福報!”
“罷了,也是我癡妄了,妄圖叫醒一個被佛門洗腦的狂信徒。”
江晨一陣默然,隨即,緩緩探出手來,口中道:“廢話少說,咱們這便步入正題,師姑娘,拿出來吧。”
師妃暄奇道:“拿什麼?敢問江少俠想要我拿出什麼?”
江晨道:“和氏璧。”
師妃暄道:“傳國玉璽乃是妃暄爲選帝所用,怎麼能交給江少俠,何況江少俠一介江湖人士,要這象徵皇權的至寶做什麼?”
“爲民選帝,你的人選不是早已經定了嗎?”
江晨冷笑道:“秦川,嘿嘿,八百里秦川,開帝王之偉業,你所選的乃是佔據關中的李唐吧!秦川,秦,李淵二子,秦王李世民?可對麼?至於說江湖人士,嘿嘿,你們慈航靜齋不也是武林門派麼?不一樣拿着傳國玉璽?”
“秦王李世民殿下確實是一個極好的皇帝人選,雖未能完全考覈完畢,但妃暄確實屬意與他。”
師妃暄道:“我慈航靜齋之所以保管這傳國玉璽,乃是因爲這傳國玉璽乃是妃暄師門所得,自然有權管理,更何況乃是爲天下萬民計,江少俠欲要將之據爲己有,乃是私心,兩相比較,實屬天壤之別。”
“今日之前,和氏璧確實爲你慈航靜齋所得,但今日之後,這東西歸我了。”
江晨聞言,當即回之一聲輕笑:“包括師姑娘你,也不例外。”
師妃暄嘆道:“看來,今日這一戰,已是無可避免。”
江晨長聲笑道:“來,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慈航劍典,究竟有多少能爲?”話音落下一瞬,只見他擡手之間,虛空一拔。
剎那間,師妃暄心有靈犀的境界,忽地生出警兆,兩邊的街景不住從她身旁往前急掠,不是街動,不是景動,而是師妃暄在動。
她眼孔不住放大,習劍的人都知道,高明的劍客,連拔劍的姿勢和力道都十分講究,他們拔一千次一萬次劍,都不會多出一分一毫的力氣,而且正好能到出劍的最快速度。
眼前的江晨,雖然手中無劍,但虛空一拔,卻好似自無垠虛空之中拔出一柄絕世神鋒,霎時,風雲掣變。
細雨飄灑,殺肅蔓延。
這讓得師妃暄不由得爲之眉頭大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言不合之下,江晨就怒極拔劍,劍鋒所向,指她而來。
需知,慈航劍典不僅賜予了她無上的神通,更進一步發揮她天生的出塵氣質,無論是誰和她相處下來,均感受到似乎有氤氳仙氣繚繞,生不出半分褻瀆之心,更遑論敢於對她拔劍的了。她已經無限接近了慈航劍典的‘劍心通明’之境,心中不染塵埃,幾乎快要超脫她本身‘心有靈犀’的境界,論修爲已經勝過了自己的師父——當代的慈航靜齋齋主梵清惠。
可是,即便她如此出色,面對江晨這突如其來的一劍,也不禁爲之凜然,江晨顯露這一手,看似風輕雲淡,實則蘊含無窮威力,天下間,任何高手都不能漠視,修爲稍弱者,瞬息之間,只怕就會殞命此劍之下。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江晨居然敢在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之下向她出手,要知道,慈航靜齋可是正道魁首,江晨此番對她出手,日後必然會面臨江湖正道的龐大壓力,除非江晨是魔門之人。可是魔門心法和慈航靜齋天生相互剋制,師妃暄自慈航劍典領悟出的心法,能夠在剎那間辨明江晨出手時散發出來的氣勁,浩大剛正,絕非魔門所有。
心亂一瞬,無形光劍已然破空襲來。死關在即,兇險無比,換做一般人,決計躲不過這凌厲一劍,不過,她終歸是慈航靜齋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傳人,當代排名能在前五之內的劍手,電光火石剎那,色空劍奪鞘而出。
“鏘!”
驚聞一道尖銳刺耳的金鐵交戈之聲迸爆,師妃暄身形瞬動,掌中色空劍鋒芒急轉,一股無堅不摧的凌厲劍氣,呼嘯破空,直向江晨反攻而來。
“可惜,可惜!”
面對師妃暄劍氣厲攻,江晨卻自一聲輕笑,連到兩聲可惜。
電光激閃,劍氣瀰漫長空,色空劍破空直刺,鋒芒凌厲,臨戰之意,有進無退,在這一方面,師妃暄遠比任何人都想得更要決絕,這也是她能夠成爲慈航靜齋當代最爲出色的傳人的緣故。
“劍一!”
一劍初始,萬物之初,江晨虛空握劍,任意一劈,頓生光劍凌厲,鏗鏘一聲,破開色空劍招,隨即,劍意發散,光劍隨之分化,一化千百,瞬間刺中師妃暄全身要穴,將她生生制住。
兩招之間,制服慈航靜齋當代第一傳人,江晨此番表現,足以震駭天下,放眼武林,當世不做第二人想。
“你若是達到劍心通明之境,或可接我三招,可惜,差一點,始終就是差一點。”
江晨一聲輕嘆,伸手抓住師妃暄肩膀,足下一步踏出,兩人已在數十丈開外,再一步踏出,身影模糊,漸漸消失在街道之上。
“和氏璧不在你的身上,那肯定就在淨念禪院,勞煩師姑娘陪我走一趟吧。”
拿住師妃暄,慈航劍典已是掌中之物,現在,江晨想要的,是天下至寶和氏璧,所以,他帶着師妃暄來到了淨念禪院之外。
凌空飛躍,俯視下方,只見淨念禪院內建築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對寺門的中軸線上,以銅殿爲禪院的中心,規範整齊,寺內建築加起來達數百餘間,儼如一座小城,正中處有七座大殿及一座闊深各達三丈,高達丈半的小銅殿,江晨心知,那估計便是用來收藏“和氏璧”的地方了。
除銅殿外,所有建築均以三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銅殿前有一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正中處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薩騎金獅的銅像,龕旁還有藥師、釋迦和彌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除了四個石階出入口外,平均分佈著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制,個個神情栩栩如生。
江晨略一盤算,建造這銅殿需要的金銅簡直乃是天文數字,在這個世界,便是似洛陽、長安這般富裕龐大的城市,都不一定有那麼多金銅用來鑄造一座龐大的廟宇大殿,由此可見,佛門腐敗,令人髮指。
“師姑娘,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便是你佛門的廟宇,外面狼煙四起,天下百姓居於水深火熱之中,吃不飽,穿不暖,但靜念禪院中的這些僧人,卻居於這富麗堂皇的寺廟之中,身穿綾羅綢緞所制的袈裟,不事生產,反而將那些可憐的虔誠的信徒敲骨吸髓,過着這般閒情悠然的生活,你們當真是普度衆生的佛門弟子麼?”
江晨開口,言語之間,滿是諷刺:“昔年佛祖釋加牟尼修佛,不設廟宇,不講排場,甚至率徒化緣遊世,普度衆生,是何等的慈悲,反觀你們呢?不思天下百姓溫飽不繼,卻想着自己的廟宇不夠大,佛像不夠高,金身不夠亮,以無數信衆捐獻的香火錢來鑄金銅大殿、三彩琉璃大殿,這真的是修佛麼?在下怎麼看,都覺得更像是魔道行徑?”
“這.........”
師妃暄雖然有心反駁,但輝煌廟宇,就在眼前,教她如何反駁。以前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些,現在經由對手說破關鍵,一時心神顫動,竟有幾分失守之意。
“這什麼這,是沒話說了嗎?”
江晨冷然道:“既然沒話說,那就不要說了,索性,今天便讓我出手,滅了這淨念禪院,替佛門清理門戶。”
“不行!”
師妃暄連忙勸阻道:“江晨,你不能這麼做,損毀寺廟,殺我佛門弟子,是要受報應的,我佛有無量不可思議之神通,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佛?我看是魔還差不多。”
江晨哈哈大笑道:“至於他會不會放過我,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的是,今日,淨念禪院,我滅定了!”嘯聲落下瞬間,他當即帶着師妃暄落下身形,落身在靜念禪院那一百零八道石階頂上的山門處,只見一大一小兩個知客僧守在門口。
那個年紀稍大的知客僧一見江晨,便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位居士請了,本院近日有事閉院數日,不接世事,還請居士速速離去。”說話間,他纔看到江晨身旁的師妃暄,見她被江晨制住,連忙詢問道:“師仙子,你這是怎麼了?你這廝,竟然敢對師仙子無禮,還不快快將她放開。”
“放開?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江晨冷然道:“看在你招待我一聲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自廢武功,在蓄髮還俗,便饒你一條性命,否則,你便去西方極樂世界侍奉你的佛祖吧。”
聞言,那知客僧不由得爲之大怒:“魔頭,竟敢對我佛不敬,今日,說不得貧僧便要做怒目金剛,降妖伏魔!”說話間,他身上氣勢升騰,擡手一拳,直往江晨心口打來,看他出手的威勢,迅猛凌厲,完全不下當世任何一位一流高手。
“師兄,我來助你!”
邊上,那名年輕一些的知客僧,眼見着師兄出手,當下也自一掌劈出,掌勢凌厲,勁力雄夢,絲毫不在他師兄之下,兩人拳掌相合,已然乍現出幾分頂峰高手的氣態。
“斯人愚笨,自尋死路,可嘆,可惜啊!”
面對兩人聯手之勢,江晨卻只視若等閒,口中嘆息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想放你們一條生路,可惜你們卻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