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何子薇先開了口。“我要去儲物間拿點東西。”說完, 她轉身,吳浩澤又下意識的拉住她,她一驚, 快速把手抽出來, 急急的逃走了。
儲物間裡, 何子薇沒有開燈, 黑暗中, 她終於有種可以逃開的感覺。他是浪蕩的公子哥兒嗎?爲什麼要這麼輕易的吻一個女孩?怎麼面對纔好?以後要怎麼見面?她不想去想,她也想不通。
那一夜,吳浩澤一直沒有睡, 他在很認真的想一件事——他是不是做錯了?
愛情本來沒有錯,可是他分明看到了何子薇的眼淚, 好像無助的小女孩, 只能任由別人欺負。
他愛誰, 誰就會爲他受傷,這就好像一個詛咒, 他很害怕。
十四歲那年,他養了一直薩摩耶,它很勇敢,很可愛,純白色的好像一個毛絨玩具一般, 他很疼愛它, 常常帶它去散步。那時候他家裡的條件比一般的孩子家裡要好, 那些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在學校裡稱王稱霸, 很嫉妒他的生活。他們向他要錢, 搶他的書包。吳浩澤不肯給,他們就要揍他。吳浩澤從小就練跆拳道, 雖然幾個小霸王個子比他高,卻始終被他打敗了。他以爲他勝利了,他以爲他可以不再被打擾,可是,三天之後,他的愛犬被人投毒,死在他的懷裡,吳浩澤眼睜睜的看着它痛苦的死去,卻沒有任何辦法。
從此,他開始厭學,常常跟人出去打架。那些不學習的孩子都喜歡跟他混在一起,因爲他總是會贏,而且每次贏了卻什麼都不要,不會向他們要錢,不會要求他們做什麼,他只是單純的打架,沒有任何原因。
幾年之後,他決定逃走。他收拾行李,沒有告訴任何人便飛去了日本。他父親勃然大怒,甚至說出要不認這個兒子,跟他斷絕父子關係這種話,吳浩澤卻依舊不肯回頭。他在社會上混的太久,已經開始浪蕩。
他的母親飛往日本勸他,他依舊不肯回家。
母親在酒吧裡找到他,她要開車他不肯,而就在他送母親回住處的路上,吳浩澤接到父親的電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父親之間唯一的交流變成了爭吵。父親習慣了掌控一切,吳浩澤卻信奉青春不羈。
那天的電話裡,父親和他爭吵起來,他們越吵越厲害,吳浩澤甚至沒有注意到車子駛入逆行街區,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撞上迎面駛來的大貨車。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卻好像經歷了一光年的遙遠。沒有聲音,卻地動天搖,一切都翻轉起來,失去了重力。
他永遠都不能忘記那些畫面,那些經常出現在他噩夢中的畫面。血,到處都是血,空氣中瀰漫着腥甜的味道,混合着刺鼻的汽油味。
吳浩澤從車廂裡爬出來,卻拉不動他的母親。
她緊緊閉着雙眼,他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直到後來,吳浩澤還常常會想,爲什麼會發生這麼多悲慘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自己不應該有愛?
衝動的吻過何子薇之後,他真的怕了。他怕下一個出事的人會是她。
而他更怕的,是她當時那種無助的眼神。
吳浩澤覺得自己真的錯了。這麼久以來,何子薇一直當他是自己的學生,她對他那樣好,細緻耐心的爲他講解題目,還用心的爲他定製了很多學習計劃,甚至在習題冊的每一頁都做了標註。她爲他做了很多,可是那都是因爲他是她的學生,她是他的老師。
在她的眼中,他們之間僅僅是師生的關係吧?吳浩澤想,何子薇真的很笨,像她那種情商的人應該不懂得怎麼談戀愛吧?她真的很白癡,竟然會喜歡上那個叫做程晨的傢伙。那傢伙明明就不愛她,這一點連吳浩澤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何子薇卻因爲他而流淚,真的是個笨蛋。
可是這個笨蛋現在被欺負了,她會怎麼做?
東方的天宇漸漸灰白,何子薇揉揉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她是在做夢嗎?昨天從儲存室裡把自己的箱子拉回來,然後一件件放回去的時候,她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一切真的好像一個長久的夢,夢裡,她生了他的氣,她想離開,可是她突然看到雜誌封面上他的照片,是那麼帥氣那麼迷人。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眸子,閃着單純和善良。他是個孩子,是個讓她會心疼的人。
猶豫了好久,她沒有走。
她沒有走,因爲她捨不得他。
夢裡,他回來了,站在她的房間裡,像孩子一樣的哭。她心疼了,走過去拉住他,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
那真的是吻嗎?何子薇從未嘗試過。
或許,他只是一時的傷感,纔會那樣的衝動。何子薇抱着枕頭,回想昨天的情形,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好吧,他只是因爲傷感,一定是這樣。何子薇在心裡默默的告訴自己:“何子薇,你只是他的老師,只是他的老師而已,你知道嗎?你不可以亂想,千萬不可以亂想!”
可是爲什麼還要那麼不爭氣,眼眶總是忍不住紅起來,突然地覺得好委屈好委屈?
早上,朱阿姨來打掃完房間,照例帶着貓兒去遛彎兒。她發覺貓兒最近似乎安靜了許多,也不怎麼愛吃東西。不過她也沒有太在意,因爲貓兒已經算是一條老狗了,這種情況並不稀奇。
朱阿姨走以後,金世勳來了。
“浩澤,這都幾點了,打你電話也不開機,還懶在被窩裡?”金世勳進了屋,便直奔吳浩澤的房間,掀了他的被子。
“浩澤,你……你怎麼穿成這樣睡覺啊?”被子打開的一瞬間,金世勳驚呆了,吳浩澤長衣長褲穿的闆闆整整,。“你沒睡啊?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吳浩澤起身去洗手間。“我要洗澡,要不要一起?”
“得了吧,我還真沒有這一個興趣。對了,子薇呢?怎麼沒有動靜?”
“不知道。”吳浩澤打開水龍頭,流水的聲音響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金世勳想。何子薇的房門打開,金世勳聽到她走出來的聲音,便開了門出去。
“子薇,早啊。這麼晚了怎麼才起牀?”
“早。昨天整理東西,睡得晚。”
“哦。”兩個人都沒睡好,到底放生了什麼事?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坐在一起,平時總是很熱鬧,今天卻沒有人說話,只有刀叉觸碰瓷器的響動。
金世勳坐在飯桌前,一邊切面包,一邊尋找有什麼話題可以打破這種奇怪的安靜。
“咳咳。”金世勳乾咳兩聲。“今天天氣不錯啊。”
“恩。”吳浩澤說。
“那個……我是想說,今天的天氣真的很適合春遊啊,你們覺得呢?”
“世勳,現在是冬天。”
……
金世勳說了兩句話,都被吳浩澤頂了回來。難道找一個話題就那麼困難?
“不如我們去看雪景吧!正巧我們都放假,表姐也難得回來一趟,我們去哈爾濱看冰雪節怎麼樣?或者,如果覺得天氣太冷想要找個溫暖的地方,我們可以去日本泡溫泉。”
“世勳,日本前幾天地震了。”
……
“那我們可以去海南,或者,去臺灣吧,我好久沒有去臺灣逛街了,順便可以看看我那幾個娛樂圈的朋友,也介紹給子薇認識一下,怎麼樣?”
“世勳,海南和臺灣最近都在吹臺風。”
……
“那要不然……”
不等金世勳說下去,一直沉默着的何子薇開了口。
“世勳,我和浩澤沒事,你不用擔心。”
“什麼?”金世勳一愣。不是他貶低何子薇,這小丫頭一直都是粗神經,竟然能夠看出自己擔心他們?難道說自己的智商有所下降?
聽到何子薇的聲音,吳浩澤突然有些不適,好像這聲音已經久違了。他曾經以爲,他會永遠失去這個聲音。
她叫他“浩澤”,那麼自然的,這還是第一次。
金世勳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乾脆不再說話,打開音響聽音樂。
吃完飯,吳浩澤決定去公司。
自從回到高中,悲劇的當了個高中生之後,他回公司的時候就越來越少,有時候明明有時間,他也不想回去,而是想要跟何子薇待在一起,看着她耐心的爲他講解習題。那時候的何子薇從容篤定,她有她自己的天地,在這個天地裡,她能夠掌控一切,她是自由的。
昨天父親的話讓他想了很多。23歲的他回到高中學習,這件事說出來確實不妥,而父親也已經和自己聊過,兩個人也不再生活在誤會之中,他讓他自己選擇,他想要選擇離開學校,回到從前的生活,那樣,她就不在是他的老師,他可以追求她;那樣,她就不再是他的老師,她隨時都可能走。
“你今天去哪兒?”何子薇突然說。吳浩澤和金世勳同時擡起頭,卻發現何子薇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盤子。他們不確定她是在對誰說話。
何子薇自顧自的說:“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夠幫我。”
“什麼事?”吳浩澤和金世勳異口同聲的說。
“我想要你幫我找一份工作,作爲假期的兼職。”何子薇擡起頭,兩人才發覺她是在對吳浩澤說話。金世勳不禁有些尷尬,藉口說口渴,去拿果汁。
“什麼樣的工作?”吳浩澤問。
“什麼都可以,我只想多賺一些錢。我總覺得父母和弟弟在美國的生活一定會很累,所以才經常不跟我聯繫,我希望能夠在假期的時候做一些別的工作,幫他們減輕一些負擔。”
“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吧?”
“是的。”
“我叫秘書給你訂機票,去美國過寒假吧,可以跟他們一起過年。”吳浩澤說完這句話,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時機,立即補了一句:“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你別介意,我只是看你好久沒見到家人,所以……”
“我知道。”何子薇笑。“我知道你是好意,謝謝你,不過我還是想留下來做個兼職。”
何子薇這麼說,吳浩澤也沒有再說什麼,畢竟從心裡,他希望她不要離開,一刻都不要離開他身邊纔好!
於是吳浩澤當天就要何子薇跟他一起去了公司,金世勳爲了不當電燈泡,外加保持身材。獨自去健身,痛快的做了一次運動。他結實的肌肉,白皙的皮膚,再加上,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個瘦瘦的小女孩,個子不高,短短的頭髮,有點像男孩子。
“你是在叫我嗎?”金世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