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幾個小孩在追風的帶領下從小河旁跑回來送信求助,實在也是離得比較遠,而且需要繞過小河才能回到村中,也不只是天意還是如何,那黑衣人所處的位置反而是比他們跑的路更近,所以就是尋緣碰上了一個邊緣,而這羣孩子卻只是什麼都沒遇上,聽到了村子這邊的靜聽巨響之後,更是驚訝無比,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這才堪堪趕到,卻是發現往昔繁鬧的村子,卻是變成了這樣一幅景色。
一個在青袍道人身後的天地門人看到這羣孩子,忍不住驚喜的說道:“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這也算是上天有眼吧,總算沒讓這村子絕了香火。”其餘的人也是紛紛慶幸,感慨頗多。
青袍人嘆了口氣,看着這羣還這麼小的孩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心中有着無比的愧疚,卻又不好跟他們解釋,只是對着自己身後的那些天地門人,喝道:“你們高興什麼,這村中的百姓屍骨尚在,你們卻因爲看見幾個孩子,就心存慶幸,這裡的事情,你們都有責任,等回去在好好教訓你們。”
他的話說的雖然大義凜然,可在場之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一絲欣慰,相顧幾許,都是抱拳一揖道:“是,師傅!”
眼看着往日的玩樂之所,就這樣化作了一座廢墟,哪怕是身爲大哥的追風也是不敢相信,而他身邊的那些個小夥伴們,更是有的直接暈倒,背過氣去。
追風踉踉蹌蹌的走向村子,向着自己的家裡走去,滿是失魂落魄,從天地門之中的身前走過,,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甚至就是那村中道路上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屍身,也都沒看上一眼,風吹過他單薄的身子,弱小的不曾有一絲生氣,他輕輕地走着,彷彿獨行。
先前那些還在慶幸的天地門衆,此刻也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都怪我啊,當時如果稍微留神一下,也不至於出現這種狀況。”一箇中年的道士悲聲說道。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就是這些孩子......我怕他們,過不下去啊......”另一個道士重重的嘆了口氣,沉聲說道。
青袍道人也是深吸了口氣,掃視一眼周圍,,但見這五六個孩子現在沒有倒下的只剩下了追風一人,他那倔強孤獨的身影,悄悄前行,混混沌沌,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那倔強的少年,一步一步,向着家中方向,邁動着腳步,卻彷彿攜着千斤巨石一般,步步維艱。
一個道士看着他這幅樣子,心存不忍,有些急切的說道:“師傅!”
青袍道人回頭無語,但是片刻後,仍然說道:“讓他靜一下吧,或許......”誰知沒等他說完,追風的身子一陣搖晃,摔倒在地上。
衆人一驚,當下飛掠過去好幾個人,把他抱了起來,追風雖然昏迷,可嘴裡還在夢囈一般說着:“尋緣,......救他......”
“救人要緊,你們先把他們救回山裡去,然後派弟子下來清點這村裡死亡的人數,好生安葬。”青袍道人吩咐一聲,而他自己卻化作一團黑芒,向着剛纔那羣孩子來的樹林裡衝了過去。
找來找去,青袍道人沿着小路越走越遠,饒是他神通廣大,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條小河,還挨着村子這麼近,加上那本就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更是把它圍得嚴嚴實實,本來是爲了防止大人們打擾,此刻卻成了青袍人的絆腳石了。
就這樣找了半天,總算讓他發現了些蛛絲馬跡,沿着小河,看到了尋緣還有那個黑衣人。
青袍道人心中一喜,知道那個孩子沒有說謊,當下把尋緣夾在腋下,又看了看黑衣人,琢磨着該不該帶他離開,在他看來,這個黑衣人顯然已經重傷不治,已經死去多時了,但轉念一想,把他獨自
留在這裡不合適,索性也一塊帶上吧。在他手上泛起一道黑光,夾帶着兩個人,向天地門主峰,擎天峰飛去。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村子裡的一處山洞裡,猛地一聲巨響,然後碎石紛飛,跳出一個人來。那個人雙目赤紅,全身衣服破爛得不像樣子,他兩隻手上,還抱着一個女子,看那樣子,卻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哪個全身破破爛爛的男子,猛然擡頭,向着天空,向着那無盡的滄桑,夾雜着他無窮無盡的憤怒,高聲斷喝。
“不論是誰,害我妻者,必將承受滅頂之災......”
那聲音遠遠地傳出去,在山中久久的迴盪,彷彿九幽傳出的奪魂咒,撕心裂肺,卻又如此的瘋狂。
...................................................................
“師傅,他醒來了,沒想到這麼重的傷勢,他竟能挺過來,都是師傅妙手回春的醫術啊!”
渾天魔尊從昏迷中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他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看來天地門的人還不是那麼的道貌岸然。他心中想着,卻還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只看見一副江山社稷圖做的屏風,身邊有兩個小道士滿臉的歡愉之色,顯示爲他醒來而感到高興。
他也朝那兩個小道士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就看到了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出現在他的身前。儘管他萬分不願受這些正道人士的幫助,可現在已成定局,而自己的性命又全在人家手中,他仍舊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出言惡罵。
那青袍道人呵呵一笑,坐在了牀前的椅子上,然後回頭對兩個弟子說:“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問這位道友。”
兩個小道士抱拳而退。
那青袍道人看着黑衣人的樣子,好像別人欠他多少錢似的,那無意中表現出來的高傲,讓他一陣不順眼,可想想人家也是魔教的一位尊者,有點傲氣也是應該的,他也不生氣,而是平靜的問道:“你就是渾天魔尊吧。”
黑衣人閉目不答,但他這樣子卻是告訴了青袍道人,他就是渾天魔尊。
青袍道人接着問道:“你爲何要來我天地門,又因何招來那個人的追殺?”
渾天魔尊依舊閉着眼睛不說話,可他的身子卻在微微地發着抖,顯出十分痛苦的樣子。
誰知,此刻青袍道人卻是袍袖一揮,也是冷哼了一聲,顯出惱怒之色,恨聲說道:“渾天魔尊,我告訴你,不論你是什麼人,我的話你可以不理,可是,你卻知道因爲你,把那落花村連累,一村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人,除了兩人失蹤,六個孩子沒死,其餘之人,無一生還,這都是你造成的,你難道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渾天魔尊心中冷笑,可他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縱觀自己一生,雖然殺的人絕不止這些,可這些人確實是因自己而死,冤有頭債有主,想起自己的心願,一時的心灰意懶,反正一生也沒有什麼牽掛了,還不如把事情告訴着天地門的人,自己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這個世界紛亂有礙自己何干。心念及此,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訴你也無妨,我自己對不起落花村的鄉親們,我定會以死謝罪,也用不着你告訴我,而且這件事我本來就是要昭告天下的,所以告訴你不是因爲你的逼迫,是我自己想說的,對,是我自己想說的。”
青袍道人聽見他的話,心中不禁一動,這個魔道至尊雖然有些狂傲,卻是一個重情義之人,落花村一事,要是深究起來還真不是他造成的,而他竟然要以死謝罪,這份骨氣,着實的令人敬服,心中想着,他的語氣也緩和下
來。
“你說吧,是非曲直,我相信世人會給一個公正的評判的。”青袍道人又坐下來,靜靜地道。
渾天魔尊無痕深吸了口氣,想着該從何說起,過了半晌,他忽然問道:“道友,你說這世間當真有正魔之分嗎?”
青袍道人一怔,隨即神色莊重的說道:“那是當然,好比世間有天地之別,五味有甜苦之分一樣......”
誰知沒等他說完,就被一陣大笑打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
無痕狂聲大笑,其間充滿了不屑與嘲諷,直至笑到牽動了他全身的傷痛,使得他一陣痙攣,還是咧着嘴化作了冰冷。
青袍道人被他笑的有些發毛,但片刻之後又感覺到自己的尊嚴似乎受到了挑釁,正魔不兩立,這等世人皆知的事實,竟然受到質疑,當下怒道:“我好言稱你一聲道友,正魔之分天地不變,你卻是如此褻瀆,真是枉費我救你之功了。”
“呸!”
無痕滿臉的不敬,說道:“我還認爲,天地門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地方,現在看來,你們和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正邪不分!”說着,他竟然強撐着身子就要起來,只是他傷勢未愈,一動又疼的全身痙攣,可他緊咬着嘴脣,愣是沒吭一聲。
青袍道人看他的樣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可嘴裡又不能就依着他,這關於天下蒼生的正魔之別,又怎麼能是他這個人的一句話就能改變的呢。當下他也不再說話,只是守在一邊,冷冷的看着渾天魔尊無痕。
無痕靜了一會,忽然道:“我倒是想問問,你既然認爲正魔又分,又有什麼分別?”
青袍道人肅聲道:“正魔之分,本就是天地之理,正道就是正道,魔道就是魔道,殘害生靈便是魔,除妖衛道便是正,這個道理,恐怕誰都知道吧!”
“好,‘殘害生靈便是魔,除妖衛道便是正’,既然如此,正道殺人也是魔,魔道救人也是正了?”
無痕看着青袍道人的臉色,有些殘忍的笑道。
青袍道人看着無痕的表情,心中明知道是中了他的計謀,進了他的圈套裡,可是卻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一時語塞,只是冷冷的看着無痕,卻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你怎麼不說話了,我到那景山劍派說的便是這番道理,誰知他們語塞之下,竟是對我下了毒手,我好心好意,他們不聽也就罷了,還說我是魔教妖人,聯手把我打的重傷,我覺得你們天地門還是個能講理的地方,這才甩掉了他們,來到你們這裡,誰知半路上卻碰上了那個老不死的打秋風,我重傷之中又被他打落下來,這纔有了這些事,你既然不識好歹,何不把我也似他們似的打死,我這魔教妖人死了,你也可以揚名立萬的......”
誰知聽了這話,青袍道人的臉色卻緩和下來,只聽他靜靜地道:“我天地門又豈會跟他們一樣,你渾天魔尊的名頭我還是知道的,這是一百多年前的魔頭,可是最近一百年內卻沒聽說過你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我天地門是不會做的。”
無痕嘿嘿一笑,也不再搭理他,心知有些事是需要時間的,更別提這件事是關於天下的正魔之分了,不過看着青袍道人,心想可算找到知音了。
青袍道人也瞭解了事情的起因,看了一眼無痕,起身走出了這間屋子。
而在青袍人離去之後,無痕又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看向窗外,那裡的天空,似乎映出一個人的影子,他輕聲地說了一聲,悄悄地說道:“雪兒......”
風輕輕吹起,窗外樹影婆娑,小窗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在這個異地他鄉,輕輕地搖擺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