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沉原本打算讓方芳去打探一下消息的,結果方芳也不知去哪裡遊山玩水了,還沒有回來。
於是,這條路也斷了。
下午的時候,蘇墨沉正思忖着夜裡的計劃該怎樣進行更合理的時候,宮裡突然傳來旨意,說今日是立冬,是民間各家團圓的日子,讓各個王爺夜裡去宮裡吃個家宴,連被禁足的三王爺也被叫在一起。
蘇墨沉有些詫異,不過,靜心一想,又覺得可能文帝別有用心,於是,連忙吩咐楊痕,當夜的計劃取消,等他夜裡先摸清虛實再說。
家宴也在未央宮舉行,出席的除了文帝自己,皇后,就是各宮的妃嬪,以及王爺公主。
沒有文武百官,沒有旁人,文帝甚至龍袍都沒有穿,一襲輕便的居家長袍,頭頂墨髮束起,其餘都隨意地垂在腦後,那樣子就像一個有錢人家的老爺,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峻嚴厲,多了幾分溫潤,雖然臉色依舊是病態的蒼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還在前段時間錦囊事件的陰影中沒有走出來,還是說,大家覺得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即便是家宴,也是君臣之間,所以,無論文帝怎樣地放下架子,和藹可親,衆人都還是拘謹,吃得小心翼翼。
自始至終,文帝含笑的目光總在幾個兒子臉上盤旋。
皇后一直不聲不響,眼角眉梢淡淡愁緒縈繞。
麗妃一直看着蘇墨風,柳眉深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蘇墨風兀自飲着酒,清瘦的臉上清愁點點。
小七蘇凝霜一會兒看看蘇墨沉,一會兒看看文帝,不知心中所想。
梅妃靜靜飲茶,溫婉嫺靜、人淡如菊。
蘇墨沉亦是一樣,淡然飲茶,眸底盡收個人眉眼。
西蒼的習俗,立冬,家家戶戶都吃雪米糕,寓意着步步高昇以及來年豐收。
在夜宴行到一半的時候,文帝突然提出,讓李公公給冷宮天牢裡的千城也送些雪米糕去,說,畢竟她也曾經是他的家人,他的兒媳婦。
衆人震驚。
蘇墨沉和蘇墨風更是心尖一抖,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難怪!
原來是關在冷宮的天牢裡,那裡都只是關犯了事的妃嬪的,難怪沒有人知道消息。
只是,文帝一向封鎖消息,今夜爲何又毫不掩飾地告訴大家?
蘇墨沉怎麼想怎麼覺得他是刻意的,只是爲了什麼,他還不知道。
李公公領命而去,夜宴繼續。
蘇墨沉端着酒盞,若無其事地飲酒,其實一顆心早已經隨李公公去了冷宮天牢,他好想見她,真的好想。
文帝閒適地吃菜,不時咳嗽幾聲,黑眸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蘇墨沉、蘇墨風、蘇墨鴻……
對!讓李公公去給那個女人送糕,他就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只想告訴大家那個女人關在哪裡而已。
原本他是想封鎖消息,讓有些人心急出手。
可是沒用,大家都沒有一絲行動。
更讓他要命的是,天牢裡的那個女人,根本油鹽不進,什麼也不說。
潑冷水,沒用,她能忍,即使發燒燒到昏迷,她依舊忍着。
可是,她不能死,他不能讓她死,所以,他讓太醫給她治了過來。
後來,他又對她用鼠羣,看到她瘋狂崩潰、絕望嚎叫的樣子,他以爲她熬不了多久,可是,事實再一次讓他失望。
剛開始還能看到她上蹦下竄困獸一樣、淒厲尖叫的樣子,沒幾夜下來,她便沒有一絲聲響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任憑那些老鼠在她的身上拱動、撕咬,雕塑一般。
他怕再這樣下去,會鬧出事來,反而對自己不利,所以,他決定換個思路想問題,告訴衆人她的消息,有些人指不定就行動了。
李公公臉色煞白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皇……皇上,不……不好了,有人闖進冷宮天牢想要殺……殺……殺千城姑娘…….”
衆人大駭。
有杯盞掉地的碎響。
驟然,一紫一白,身影晃動,等衆人反應,才發現是蘇墨沉和蘇墨風,已經衝了出去。
文帝亦是變了臉色,連忙起身,“走,去看看!”
他一邊疾步而走,一邊問喘着粗氣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的李公公,“人,是否無恙?”
“不知道!奴才……奴才還沒有進去,就在外面,刺客……刺客已經被宮中的弓弩隊團團圍住,這個刺客會……會封喉香,守門的幾個禁衛都死了……所以衆人也不敢靠近……”
封喉香?!
文帝一震,斂眸,更是加快了步伐。
夜宴的衆人也是紛紛跟了出來。
蘇墨沉、蘇墨風、文帝前腳後腳趕到冷宮天牢的門口。
門口早已圍滿了持刀的禁衛和拉弓的弓弩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禁衛的屍體,皆是五竅流血,死相悽慘。
有禁衛統領上前,跟文帝報告,因他們發現及時,千城絲毫未傷。
蘇墨風大吁了一口氣,蘇墨沉的一顆心也終於安定,文帝亦是心口微微一鬆。
他們循着衆人的視線望過去。
遠遠地,可以看到天牢屋頂的飛檐上站着一個人,一襲白衣,滿頭黑髮沒有一絲束縛,全部披散開來,被夜風一吹,髮絲有的盤旋在頭頂,有的沾染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個面容,就像是行走在暗夜裡的鬼魅,根本看不清是誰。
蘇墨沉眸光微閃。
小蘭?
沒道理啊!
明明他已經通知楊痕將計劃取消的,而且,他計劃時,也不知道千城是在冷宮的天牢裡啊!
怎麼會……
邊上,已有禁衛開始喊話:“你跑不掉了,還是乖乖下來束手就擒吧,不然,我們可是要放弓箭了!”
那人驟然大笑了起來,笑得肆意猖狂,隔得那麼遠,甚至還可以看到她咧嘴露出的一口白牙,在暗夜裡閃着刺眼的光,顯得森森可怖。
是她!
蘇墨沉心口一撞!
怎麼會是她?
她果然還是不放過千城嗎?
這個瘋子!
他瞳孔一斂,眸中寒芒萬丈,正欲開口說話,那人卻先開口了。
“蘇墨沉呢?我要見蘇墨沉!”
大家一怔,全場譁然!
是認識四王爺的人?
於是,衆人的目光又從那個屋頂上的女子齊刷刷落在蘇墨沉的身上,充滿了好奇探究,文帝亦是看着他,微微眯了眸子。
蘇墨沉抿了抿脣,脫離衆人、穩步上前幾步,微微擡頭,看着屋頂那個瘋狂的身影,目光如炬,沉聲開口,“童素傾,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童素傾?
全場再次譁然!
原來是四王爺蘇墨沉的夫人童素傾!
只是她現在又唱的是哪出?
衆人更是來了興致,紛紛看向屋頂的女子,等着她的回覆。
只見那人似乎怔了怔,瘦削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半響才冷嗤一聲,“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需要四爺提醒!”
這廂,雲蔻已經開始一人一人發封喉香的解藥,自那次錦囊事件以後,文帝就讓她配置封喉香的解藥,沒想到剛製成就派上用場了。
發到蘇墨沉的時候,雲蔻輕捏了一下男人的手心,水眸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黛眉微蹙。
蘇墨沉自是明白她擔憂的是什麼,如今童素傾儼然一副癲狂的模樣,如果……如果她將她知道的秘密抖出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擡手將藥丸放進嘴裡,他緩緩嚥下,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風中的身影,漆黑深邃的眸子危險地眯起,“要不,你下來,要不,我上去,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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