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發現了沒有…”
蒙七七蹲在地上,頭儘量低着,壓着聲音和同樣蹲在地上的菩提老祖說話。
“師兄變小之後,心智也和小猴子一樣頑劣了…”
菩提老祖伸手把蒙七七頭上的一朵小野花拔了下來,“爲師已經知道了。”
他把那朵野花往嘴邊一吹,那野花的花瓣就全散了去,落在蒙七七臉上。
蒙七七閉上眼睛,搖一搖頭,把臉上的花瓣都抹去了,繼續和菩提老祖說話,“師父,你別這麼大動作啊,把師兄引來了可怎麼辦?”
菩提老祖伸手指頭頂,那裡一個小小的透着光的洞口,陸珥的小臉正好鑲嵌在那洞口處,他手裡攥了一大堆野花,不亦樂乎地往下扔。
“師,師兄…”蒙七七吞了一口口水,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師兄太煩人,老是跟着她,要她做這個,要她做那個,還把尿撒在她身上,她受不了了,和菩提老祖去說,菩提老祖卻把自己的白袍撩了一撩,給蒙七七聞他滿是猴尿騷味的衣袖,“爲師也無可奈何。”
正因爲如此,蒙七七纔想出在山上挖一個洞,自己和菩提老祖躲進去,躲避師兄的辦法來,沒想,即使是這樣,她和師父,還是給師兄找着了。
而且陸珥見她和菩提老祖躲在洞裡不出來,先是扔了一回野花,後又開始扔小石子,到最後,搬了一塊比他大出幾十倍的石頭來,頂在頭頂,“啊”地一聲,扔了下來。
菩提老祖眼疾手快,把蒙七七推到了一邊,自己卻被那巨石壓住了。
不過好在他法力高強,這石頭根本傷他不着,只是叫他圓滿的身子,變得紙一樣薄了。
“師父,你怎麼樣?”蒙七七感動於菩提老祖捨身救她,走到石頭邊去拉紙片一樣的菩提老祖的手。
菩提老祖卻擺手,“七七,這洞已經被你師兄發現,恐怕是已經不能呆了,你快,快些出去,省得他再扔什麼重的東西下來。爲師幫你已幫你擋了這大石頭,已□□無術了。”
蒙七七當然不肯扔下菩提老祖就走,但她聽洞口處不斷傳來陸珥的叫聲,一想,如果自己和師父都被困住了,豈不是沒人救師父?
只好爬出洞去,和站在洞口處的陸珥,大眼瞪小眼。
陸珥見躲藏了半日的蒙七七終於出來了,大眼睛忽閃忽閃,“譁”地一下流出眼淚來,他閃身撲到蒙七七身上,“師妹,你終於出來了!我想死你了!”
蒙七七揉揉自己被他的眼淚鼻涕弄得髒兮兮的衣袍,呵呵一笑,“師兄你放手啊!我已經沒有幾條好衣服給你糟蹋了!”
陸珥卻是不放,還攀着她的腿爬到了她肩頭,蹲在上頭,尾巴一翹一翹,往洞底看,“師妹,你看,師父做什麼呢?”
師父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在費力從大石頭底下爬出來了,蒙七七不屑地去看洞底,卻見菩提老祖已將那塊大石頭搬了起來,舉在頭頂,正一點點地向上挪。
像是要…
堵住這個洞口…
“不好!師父!”蒙七七甩下陸珥撲過去,“不要丟下我啊師父!我一個人照顧不來師兄!”
陸珥從後爬上來,還是黏着蒙七七,“師妹你說什麼呢?師父怎會丟下你?”
可底下的菩提老祖卻說,“七七,爲師要閉關了。”
“師父,你何時出關?!”
陸珥趴在她肩上,長的靈活的手指絞着她的頭髮,小嘴還撲上來撕咬她的耳朵,用的力氣不大,卻讓蒙七七整個額頭都是冷汗。
“你師兄什麼時候恢復了,爲師就什麼時候出關!”
菩提老祖在土洞底下說話,聲音悶悶的,蒙七七一聽,就覺得有一盆冷水,把自己從頭頂澆到了腳上。
“師父!師父!”她敲了幾下那塊大石頭,裡頭菩提老祖都一言不發,她再看陸珥趴在自己肩頭,一雙大眼睛黑溜溜地看着她,“師妹,抱抱…”
她整張臉都耷拉了下去,“…來來來,抱抱抱。”
“師妹我餓…”
“…想吃什麼?野果子吃嗎?”
“吃…”
最後卻是陸珥上樹摘果子,蒙七七在底下接着。
她實在是被陸珥折騰得太累了,根本沒有力氣往樹上爬,陸珥卻是渾身都是力氣,在果樹上爬上爬下,一會兒摘個果子扔下來,砸在蒙七七頭上,把她原先就暈得不行的頭,砸得更暈了。
“好了好了,摘夠了咱們就回去啊!”蒙七七坐在樹下,困得頭一下一下往下點,原先大聲嘮叨着叫陸珥快些下來,聲音也越來越低了下去,她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終於重得叫她把眼皮全閉上了,耳朵也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身邊聲音越來越聽不清。
恍惚間,她聞到西王母曾給她喝過的烈酒的味道,看到穿着華麗裙衫的仙子們,轉着圈從她身邊飄過,又見那個明眸的哪吒,向她伸出一隻手來,“又是你,快些過來,喝杯佳釀嗎?”
“喝…”哪吒的聲音此時對蒙七七來說誘惑極了,更有那酒的芬芳,她覺得自己整個兒靈魂都被酒香和哪吒的聲音勾走了。
“師妹!師妹!救我!”她正想把手伸給哪吒,卻聽耳邊炸雷一般響起,是陸珥的求救聲。
這一下,她就醒了,猛地睜開眼睛,往樹頂一看,樹頂竟多了一條大蛇,那大蛇緊緊纏住了陸珥,嘴大張着,正欲把陸珥這隻小猴子,一口吞到肚子裡去。
陸珥如今成了只小猴子,身上法力全無,也奇怪他方纔遇到危險,如此大聲地呼救了,蒙七七這下全清醒了,腳上用力,一躍跳到那樹上去,攀住了樹幹,快速朝陸珥爬去,拽住了大蛇的尾巴。
“畜生,放開我師兄!”蒙七七嘴裡喊着,手上聚了力,要往那蛇頸部七寸處打去,那蛇卻縮了縮身子,放開陸珥,順着自己纏着的樹幹,一點點蛻去蛇皮,顯出妙曼女子的樣子來。
這大蛇,竟是細腰。
因了她身子比從前粗壯了數倍,蒙七七纔沒有認出來。
“我道是哪裡來的小猴子呢,原來是大師兄啊。”細腰趴在樹幹上,紅舌頭吐出來,看着妖嬈極了。
蒙七七把嚇壞了的陸珥抱在懷裡,“細腰師姐,你方纔要做什麼?這可是大師兄!”
“從前他是,現在可不是了。我從來都是隻認修爲不認人的。”細腰笑,“聽說你害得師兄修爲全失了,我只當是人在說笑話呢,原來是真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想自己一碗桃羹把師兄害得修爲全失的事兒,已經傳遍了靈臺方寸山,蒙七七自覺失理,臉紅了一大半,嘴上卻還是犟着,“師兄同我的事兒,與你何干?”
“喲,這麼快就不把大師兄當外人了啊?怪不得你這麼護着他呢。”細腰笑,猩紅舌頭吐出一截來,刷地從陸珥眼前掠過,“我說你,懂不懂做妖的道理?”
蒙七七搖頭。
細腰說,“咱們做妖的呀,都是誰厲害就跟着誰的,若是哪個厲害人物不行了,就算是不吃他,也得奚落奚落他,叫他知道,咱們做妖的,向來是弱肉強食!你看這小猴子,如今修爲全沒了,你還留着他做什麼?倒不如給我吃了,我呀,正餓得慌呢…”
她說得言辭認真,看陸珥的眼神,也真像是要把他吃了,蒙七七把陸珥抱得更近了,“不行,他不是一般的小猴子,他是師兄!”
“什麼師兄?沒了修爲,就是一隻小猴子!快把他拿來,不然我連同你一起吃了!”
細腰見蒙七七不配合,兇狠起來,臉上綠色的蛇鱗,忽閃忽現。
蒙七七不肯,抱着陸珥一步步向後退,她看身後正好有一枝樹枝橫着,彈性很足的樣子,便往後退,“細腰,你在這兒修仙就是個漲修爲的幌子,沒有一點修仙之人的慈愛之心,心裡全是妖的殘忍心思,我要告訴師父去!叫他趕你下山!”
“你去呀,他奈何不了我的。”細腰咧嘴笑,且嘴越張越大,身子變爲蛇形,只頭部還是人形。
看來她是真心想把陸珥和連同自己吃到肚子裡去了,蒙七七咬了咬嘴脣,看細腰衝向自己,便向邊上一躲閃,順便帶動了那彈性十足的樹枝,正巧將那樹枝,打到了綠腰臉上。
綠腰被樹枝抽到,痛得驚呼一聲,蒙七七看準時機,這就抱着陸珥要往樹下逃,但她也不知怎麼了,身子忽地沒了力氣,往後一倒,就順勢躺在了那彈性十足的樹枝上。
再聽那樹枝“咻”地一聲,竟將她和陸珥,直往空中甩去。
蒙七七被這彈性大得奇怪的樹枝嚇得半死,陸珥趴在她身上,卻是安靜得很,“那不是什麼普通的樹枝,是千年老樹妖。”
蒙七七覺得,陸珥這語氣,好像有點看不起她被嚇個半死?…
這千年老樹妖大概是被惹惱了,才把蒙七七和陸珥猛甩到天上去的,蒙七七帶着陸珥在空中翻滾着,儘量閉着眼睛,不叫自己去看底下的情景。
等她終於感覺自己落到了一塊着着實實的地上時,拿手一摸,觸手卻是溫潤的有着淡淡溫度的玉石。
什麼地方,用這樣名貴的玉石做地板?
蒙七七捂着自己摔疼了的屁股坐起來,卻見一片霧靄白白中,一扇巨大的玉石雙門立在自己眼前,上頭有三個字閃着金光,“南天門。”
“看看看,看什麼看?沒看過仙門啊?!”
蒙七七看那門看得久了,那門上的三個字竟說起話來。
確是仙家啊…連門都成精了…
蒙七七看得驚歎,答道,“真沒見過…”
她說的是大實話,那南天門卻像聽了什麼天大的誇讚之語,三個字嬌羞了一下,兩道門也嬌羞了一下,“討厭,沒見過這麼誇門的…”
蒙七七呵呵笑,摸摸那兩道柱子,“這玉石真是上品啊…”
“那可不是,這玉,是天上地下獨此一塊的崑崙玉,算你有眼光。”南天門愈發嬌羞了,扭着身子。
蒙七七簡直受不了他,抱着陸珥就要進去,南天門這才意識到蒙七七不是天庭的仙子,要攔她。
但轉念一想,天庭的仙子千千萬,卻沒有一個能賞識他的,這小妖精,倒是眼光獨到,他就是放她進去了,裡頭的神仙,能奈他何?
蒙七七過了南天門,陸珥在她懷裡睜開了眼睛,小着聲音問,“師妹,這是哪裡呀?”
“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