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兄…”蒙七七一手拿着乾淨的帕子, 一手拿着木勺子,肩上還搭着陸珥尿溼了的褲子,看着陸珥的眼神, 有些呆滯。
那不是普通的桃核, 那是西王母, 西!王!母!啊!
雖然如今她在天庭大勢已去, 但蒙七七心中有數, 早晚有一天,她會捲土重來的,否則, 何以中國神話史上,到處都是她濃墨重彩的身影?
可如今, 陸珥卻…
拿他的排泄物, 褻瀆了這樣一個法力通天的神明…
西王母脾氣暴躁, 若是被她知道了,她和陸珥, 豈不是都要……
蒙七七越想越覺得不對,她放下手裡的帕子和木勺子,衝過來抱住陸珥,“師兄!”
陸珥剛剛尿完,身子向前傾着, 蒙七七衝過來抱住他, 他有些恍惚, 差點摔倒。
他看蒙七七衝過來時雙眼發怵, 臉色還有些紅潤, 霎時間自己也紅了臉,“師妹…”
蒙七七用毯子圍住陸珥的身子, 抱起他,看看被尿溼了的桃核,假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快速地把陸珥扔進了熱水盆子裡。
她又去取了些清泉水,沖淡了陸珥的尿味,才舒了口氣,到木盆前給陸珥洗澡。
陸珥坐在熱水中,水汽氤氳得他的臉紅潤透頂,蒙七七看了奇怪,拿手背在他額上試溫度,“師兄你發燒了?是不是凍着了?”
陸珥搖搖頭,低下頭,臉繼續紅着。
蒙七七則拿帕子,給他細細地擦拭,陸珥輕聲問,“師妹剛纔衝過來,是想看看,看看我的…”
蒙七七沒聽清他說的什麼,擡頭來看他,只見他的臉越發紅了,“師兄你說什麼?”
“我說…”陸珥又輕聲嘀咕,“我一定好好修煉,加油長大,不會讓師妹失望!”
怎的忽然又說起了這?
師兄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
蒙七七心裡暗自搖了搖頭,但又不好去打擊陸珥一顆熱血的想修煉的心,只好贊同他道,“好,師妹我也會好好修煉的。”
“嗯!”陸珥重重點頭,腦中滿滿的已經是他如何和蒙七七在靈臺山頂,在羣花側畔,在綠竹林中,在清澈水邊……雙修的事兒了。
蒙七七給陸珥擦着澡,忽然覺得他體溫又升高了一些。
但問他,他又偏偏說是沒有凍着,小臉緋紅,眼睛眯成一條縫,不知在想些什麼。
蒙七七怕他確是凍着了又不肯說實話,只好加快速度,給他擦乾淨身體,蓋上毯子,藏在被窩裡。
陸珥被洗得乾乾淨淨,身子舒暢,一被蒙七七放進被窩就睡着了。
蒙七七則洗了他尿溼的褲子,又順便洗了其他衣物,腰痠背痛地起身時,纔想起,師兄變小之後能穿的衣物就只有這一套,如今都洗了,他是沒有其他衣服穿了。
如果這溼了的衣服明天干不了,師兄豈不是要光着身子。
她撓撓頭髮,細細想了一回,從衣櫃裡找出從前師父給她縫衣服用的針線以及剪子等物,又找出幾件自己穿了嫌小,師兄穿了卻會嫌大的乾淨衣服,在燈下給師兄改制。
暈黃的油燈下,映照出蒙七七小小的身影,她手上一針一線,縫的全是對師兄的心意。
正是,師妹手中線,師兄身上衣,針針都見血,線線都縫歪啊!
蒙七七終於將一套衣服,從裡到外都改制好時,晨曦已經從窗外照入屋中。
她仰頭伸了個懶腰,揉揉自己僵直了的腳和手,冷着身子爬進被窩。
陸珥睡得迷迷糊糊,忽覺得身邊鑽進來一個冷呼呼的大冰糰子,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又踹上一腳來,“哪裡來的冰糰子,凍死我了。”
這一腳,卻正好踹在蒙七七臉上。
蒙七七僵直地笑了一聲,把陸珥的小腳扯開,將他放好,自己蜷作一團,沉沉睡去。
一夜操勞,蒙七七算是知道了養育之苦,待她睡足了,渾身痠疼地醒來時,日已上三竿。
身邊陸珥已經不在,牀邊自己改制好的衣服,也已不在。
想是陸珥穿着走了。
蒙七七伸懶腰起來,穿上衣服,穿好鞋子,揮手打開門,讓屋外燦爛的陽光照在自己臉上。
靈狐躺在屋外陽光下曬太陽,一隻腿高高翹起,身子彎下去,舔舐自己菊花附近的細毛。
蒙七七和它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喵。”
靈狐轉頭看她,因爲速度太快,身體有些僵直,“死青蛙,我纔不是貓!我纔不想看見你呢,是師父讓我來告訴你,我纔來的。師父說他和師兄在大堂等你,讓你速速就去!”
師兄,和師父在一起?
師父已久不出現了,怎的如今忽然出現了?
蒙七七心裡猛地一咯噔,忙問,“出什麼事了嗎?”
靈狐哼了一聲,“你去了自知。”
“那好…”蒙七七跑向大堂。
“青蛙妖,傻傻的…”靈狐看着蒙七七離去,不屑地哼一聲,想轉回脖子去繼續舔肚子處的細毛,卻因爲方纔動轉動作太大,如今轉不回來了…
它一隻腿擱在脖子上,一隻腿直着,肚子全數露在外頭,脖子卻怎麼都轉不回去。
轉頭看看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
“救命啊喵。”
蒙七七氣喘吁吁地跑進大堂,在屋外喘平了氣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師父,師兄,七七來了。”
大堂內,明明是白天,師父卻點了幾隻蠟燭,四面的窗戶和門都關着,屋子裡光線有些昏暗。
菩提老祖正對着蒙七七,在蒲團上打坐,兩眼閉着,白鬍子又長了許多。
陸珥則背對着蒙七七在蒲團上打坐,烏黑的頭髮他自己盤了個髮髻豎在腦後,還插了一根小樹枝,看着怪可愛的。
蒙七七走到陸珥身邊,也坐下盤腿,輕聲問陸珥,“師兄,出什麼事了?”
陸珥把眼睛睜開,眨巴眨巴着看看蒙七七,往她身邊蹭了蹭,卻沒說話。
菩提老祖也睜開了眼睛,看着蒙七七,“七七你過來,陸珥你也過來。”
蒙七七和陸珥都以盤腿的坐姿,往前挪了幾步。
菩提老祖說,“陸珥,你離我近一點。”
陸珥依言又蹭過去一點,菩提老祖讓他站起來,面對蒙七七,“七七你看。”菩提老祖拎起了陸珥的衣帶,“這衣帶是歪的。”
蒙七七仔細看看,確是如此。
菩提老祖又指陸珥的衣襟,“七七你看,衣襟也是歪的。”
蒙七七再看,也確是如此。
菩提老祖道,“陸珥,告訴師父,這衣服是誰做的?”
陸珥輕聲道,“是我自個兒做的。”
菩提老祖聲音嚴厲了些,“還不說實話?”
“是、是我做的!”陸珥還想說是他自個兒做的,蒙七七搶了他的話。
菩提老祖道,“不錯,我一眼就看出是七七你做的!”
蒙七七問,“師父,這衣服哪裡惹您不開心了嗎?”
菩提老祖道,“所謂衣不正則心不正,心不正則道不正。衣冠不正,是修道者的大忌!七七你怎能做出這樣歪七扭八的衣服給你師兄穿着?”
原是這樣…
蒙七七點頭道,“師父我錯了,以後不會了。”
菩提老祖揮手,“知道錯便好,帶着你師兄回去吧,爲師看着這不正的衣冠就心煩。”
蒙七七低着頭,站起身來,握住陸珥的手,“師兄我們回去吧,我給你做套新的。”
陸珥慢慢站起來,嗯了一聲,跟着蒙七七走。
兩人走到了門口,要跨出門檻出去,卻聽菩提老祖道,“回來,我聽靈臺山外有人喊叫,陸珥,你出山門看看,七七,陪在爲師左右。”
陸珥回身道,“是。”放下蒙七七的手,即向門外奔去。
蒙七七則回到菩提老祖身邊,盤腿坐下。
陸珥跑向山門外,路上遇到衆師妹師弟都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他,“大師兄怎的下靈臺山頂了?真是千載難逢啊,莫不是有大事要發生?”
陸珥一口氣奔到了靈臺山外,髮髻有些散了,他一手扶着自己的髮髻,一手推開山門,見外頭蹲了一個穿農夫褐衣的矮小農夫。
他以爲是個打柴的迷路了,“是你在喊我師父嗎?”
那矮小農夫道,“是俺,正是俺。俺聽說這山上有神仙,便尋來了。”
陸珥道,“你是外地來的?若是這山下的農夫樵夫,可都是知道我師父的。”
“俺是花果山來的!”
那矮小農夫轉過身來,一張長滿褐色短毛的臉,一雙有神的黑眼睛滴溜溜的,一隻尖的突出的嘴,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陸珥驚道,“怎的是你?!”
對方也驚道,“怎的又是你?!”
神態語氣,竟和陸珥一模一樣。
陸珥往後退了一步,把山門關住一半,“你要見我師父做什麼?”
孫猴子道,“自是拜師學藝,求那成仙之術。”
“小小猴子也想成仙?”陸珥把山門關得只剩一條縫了,“你走吧,我師父不會見你這樣的潑猴的。”
孫猴子聽了咬牙切齒,“潑...潑猴?!你…你怎敢?!”
就要伸展四肢,撲將上來,和陸珥拼個你死我活。
陸珥自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便要關門。
卻聽遠在靈臺山頂的師父千里傳音,“讓那潑猴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