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紀雲嵐那一聲驚叫之前,凌宇洛就已經醒了。
迷迷糊糊張開雙眼,睡意惺忪之際,藉着窗外一絲亮光,一片光潔的膚色映入眼簾。
這小翔,身材忽然變好了?
低嘆一聲,小手伸出,便是去撫,手指輕輕按上,指腹下面是緊實堅韌的觸感,真是棒極了!
頭頂上的一聲輕笑,令得她迷惑擡眼,直接對上秦易之滿是笑意的眼眸,怔忡間,他的長臂已經環繞過來,摟過她的肩,湊近她的耳畔,壓低聲音道:“小洛,早。”
“二師兄?”凌宇洛呆愣半晌,這纔想起睡前一切,記得昨晚自己是面壁而眠的,被子也是裹得死緊,而現在,自己卻是和秦易之睡在一起,整個人幾乎都是要貼在他身上了,他的被子,大半蓋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被子,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你昨晚搶我被子,你自己不知道嗎?”秦易之再次捏下她的鼻子,好笑道:“後來還抱着我的腰,打死都不鬆手……”
不會吧,睡着了都那麼花癡?還好,昨晚睡覺沒把布帶解開,要不就全露餡了!
凌宇洛小臉漲紅,正要起身,卻是被他按住:“時辰還早,再睡會?”
“可是天快亮了……”天快亮了,什麼都將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不行的。
“我昨晚沒睡好,再睡會吧,就一小會。”秦易之說着,又閉上了眼,果然,眼下有着一圈青暈。
是因爲顧及到她,纔沒有睡好的嗎?
心底涌起一陣歉意,也只好不再動作,任憑他握住自己的手,一動不動。
藉此機會,也正好欣賞他的睡顏,濃郁的雙眉,挺直的鼻樑,還有大小適中的嘴脣,再往下,是剛毅的下巴,還有未着寸縷的胸膛……
看到這裡,在吞嚥口水的同時,沒忘記拉過身上的被褥,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動作,已經是夠小心了,兩人說話的聲音,也是刻意壓低了的,不知怎的,還是驚動了另外的兩人,纔有了紀雲嵐那一聲叫喊。
這算什麼?撞破好事?
凌宇洛雙頰漲紅,正不知怎麼回答,秦易之已經張開雙眼,沉穩開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小洛昨晚踢了被子而已。”
話剛說完,那牀被子忽然從地上飛了上來,正好落在她的旁邊。
定睛一看,卻是齊越立在地上,默默看着她,那眼神之中,又有了一絲清冷。
這臭冰山,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一副堵了被窩抓姦的模樣,她又不是他的誰!
想是這樣想,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往牆壁退去,小手也不閒着,抓了他扔上來的被子蓋在身上,嘻嘻笑道:“幾位師兄早上好!”
齊越點頭,總算臉色緩和了些,道:“既然醒了,就別賴牀,早些起來。”
對了,今日師父要重新教授她功夫了,確實要早早起來準備纔是。
凌宇洛翻身爬起,抓過榻前的外衣,幾下套進去,眼見秦易之與紀雲嵐也是坐起身來,笑吟吟望着自己。
“小洛,你昨晚睡得可好?”紀雲嵐瞥她一眼,問道。
“還不錯,幸好你們都不曾打鼾。”環境很安靜,自然是一夜好眠。
“那就好!”紀雲嵐打了一個哈欠,含糊道:“也不枉我們如此辛苦……”
他們,辛苦什麼?
取了木梳,一邊疏頭,一邊不經意看向那各自穿衣的三人,奇怪,除了秦易之外,齊越和紀雲嵐的眼下也是有些青暈,好像都沒睡好覺的樣子。
凌宇洛停下梳頭的動作,慢吞吞問:“難不成,反倒是我睡覺打鼾,吵得你們沒睡好?”
“那倒不是,你別多想,不關你的事。”秦易之朝她笑道,再轉向另外兩人,道:“沒想到你們兩個,也存了同樣的心思,我們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那是當然。”齊越與紀雲嵐也是互視一眼,神色有些異樣。
哎,這幾人,一大早起來就打啞謎,生怕她聽懂了似的,她也懶得再問,幾下穿戴整齊,疊好被褥,便是率先出門:“我先去把廚房的火升起來,然後在林子裡等你們!”
小翔這一走,門中的雜事便是盡數落在她的頭上,又要學藝又要幹活,未來的生活將會更加辛苦,但是爲了小翔的前途,再苦再累她都認了。
從這一日起,天機老人便開始教授她輕身功夫與點穴手法,以及一些臨陣對敵經驗,另外,還帶她去了自己的房間,指着一排書架漫不經心說道:“這些都是爲師這幾十年來的心血,你看看,喜歡那一類,就自己過來取閱,記住,白天練功,晚上看書,互相不要影響。”
怪不得,那幾名師兄一到晚上,就躲在房中不出來,卻原來都是在看書學習。
凌宇洛站在那書架前,看着那滿當當的書籍,隨意取了一本,打開一看,是一本治國策略,細讀幾行,只覺論道極是精妙,這其中玄機一時半會也是看不明白,當下放回,又取了一本,卻是一本養生之道,再看其他,竟是什麼行業什麼領域都有涉及。
天機老人見她眼露疑惑,不覺笑道:“爲師這半生所學甚雜,你也不要貪心,能看多少就看多少。”
天哪,她這師父,到底是人還是神啊?難怪薛明宣一直說她師父能文能武,本領非凡,今日真算是開了眼界!
想了想,也不知該看些什麼好,隨意取了幾本關於本朝史實一類的書籍,回房去了。
晚膳之後,房中一片安靜。
“小洛,你老是嘆氣做什麼?誰惹你了不是?”紀雲嵐望着那靠在壁上懶懶翻書的少年,笑道。
凌宇洛從書頁上擡眼,懶懶道:“還會有誰,當然是你們了!”不錯,他們確實又惹了她,那同牀共枕的次日,她還一心想着在柴房重新搭鋪,不料這幾名破壞分子趁她跟着師父專心學習之時,竟是連那整座柴房都拆掉了,還美其名曰什麼年久失修,須得重建!連唯一的後路都給她斬斷了,除了徹底搬來與他們同住一屋,她卻是沒有任何辦法!
弄得她一到天黑,就是心驚膽戰,又唉聲嘆氣,生怕自己出什麼紕漏,被他們看出身份來,這隱瞞性別,只怕又是要受重罰……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漸漸習慣之後,她倒是睡得無比安穩香甜,除了那第一夜之外,她沒再踢過被子,也沒再鑽進秦易之的懷中去,每晚都是面壁而眠,秦易之就象是一道天然屏障,隔開了她與其餘兩人的接觸。
他的睡姿,一直保持着仰臥的姿勢,雙手平放在身體兩側,有時,偶爾半夜醒來,聽着那微微的鼾聲,隱約看到那英俊的側臉,心中便是止不住的顫動。
真想,悄悄伸手過去,抱住他,摸一摸,親一親……
“小洛,你的書拿倒了——”語畢,額上被人輕敲一記:“看書不認真,神遊太虛,該打!”
“哎喲,二師兄,輕點!”懊惱撫上額頭,望着這讓她心思紊亂的罪魁禍首。
“小洛學武還挺賣力,就是不愛看書!”紀雲嵐一陣好笑。
凌宇洛聞言,立時反駁:“誰說我不愛看書?我只是受不了這文字的排列順序,看起來不習慣而已。”到此異世,用了半年的時間學習文字,早就讀寫自如,只是這從右到左,由上自下的行文習慣,一直不喜歡,所以實在不愛看書。
“好了,把書收起來吧,該歇息了,明日還要早起——”秦易之並沒在意她的話,伸手過來,把她手中的書抽走,道:“老三老四跟我提意見了,也對,小洛是我們大家的小師弟,我確實不該獨佔,今晚老三來睡我原先的位置,以後大家就輪流着來,都和小洛親近熱絡下……”
凌宇洛瞪大了眼,這些男人,竟把她當作玩具嗎?一會要獨佔,一會又要分享,真是氣死她!
這個齊越,怪不得最近幾日沉默寡言,原來是爲這個不高興,哈哈,氣死他不償命!
“不準換人,我不跟三師兄睡一起!”
剛一喊完,齊越的聲音便是冷然響起:“凌宇洛,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就說,我不跟……”話沒說完,衣袖便是被人拉住,回頭一看,是紀雲嵐:“越生氣了,你就別惹他了吧。”
“小氣鬼!”口中嘟囔一句,看着那張冷若冰霜的酷臉,心中好笑,真是好久沒看見這冰山發飆了,記得上一回,還是在她面壁思過的石室之中,兩人共赴深淵的情景,一想起便是心悸不已……
有心作弄他,隨即轉向紀雲嵐,歡喜道:“換人也可以,要不四師兄,我今晚跟你睡?”
“那當然好——”紀雲嵐先是驚喜,再看下齊越,聲音低了下去:“我不着急,越是老三,他理應在我前面……”
方纔那個是小氣鬼,現在這個卻是個膽小鬼!
凌宇洛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將來要是娶媳婦,也是這麼讓來讓去嗎?”
“越不會和我搶女人,他自己說的。”紀雲嵐笑道。
“哦,發揚風格,不錯不錯!”凌宇洛也跟着笑。
“錯了,我沒有說過——”齊越瞥了一眼那一臉興味的少年,忽然正色道:“就算我以前說過,我現在也可以將之收回。”
紀雲嵐一愣,隨即微微一笑:“覆水難收,這話沒聽說過嗎?”
哎,又是在打啞謎了,等他們慢慢理論,她可是已經困了,眼皮有些打架,除去外衣鞋襪,扯開被褥,便是往榻上倒去。
星眸半閉,招手道:“三師兄,你再不來,我可真換人了……”
齊越一怔,隨即飛身上去,在那少年身旁小心躺下,蹙起的眉宇,頓時舒展開來。
夜深了,黑暗之中,少年的眼,睜得大大的,了無睡意。
說來也是奇怪,跟秦易之睡在一塊,又安心又開心,整晚都是睡得香甜。
而換作齊越,不知怎的,就是渾身不自在。
“很晚了,你還不睡,在想什麼?”一絲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驚得她身子一僵,原來他也沒睡着。
確認裹好了被褥,索性翻身過來,面朝他小聲道:“你怎知我沒睡着,我一直沒動呢。”
齊越輕笑:“哪個睡着了會象你那樣,渾身緊繃得象一把弓似的!”
“還不是因爲你……”凌宇洛忍不住嘟囔一句,聲音雖輕,亦是被他聽在耳裡,輕聲道:“怎麼,跟我睡一起就睡不着?那麼不自在?”
凌宇洛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安靜一陣,他的聲音又響起:“你一直趴着睡,壓着胸口,自然睡不好。”
“沒辦法,我就愛趴着睡!”她當然知道怎樣的睡姿就舒服,最適合自己,可是誰叫他們拆了自己的牀,還變本加厲,連房子都拆了,讓她一個小女子與他們一堆大男人同住同睡,他們一個個都是武功高強,夜能視物,她若非一直堅持趴着睡,抱着牆壁睡,只怕早就被他們看得精光!
“你呀……”齊越不禁搖頭,正要說話,又一個聲音不悅響起:“這麼晚了,你們兩人還在說悄悄話,到底還要不要別人睡?”
“四師兄生氣了……”凌宇洛吐了吐舌頭,趕緊又翻過身去。
“小洛別怕,老四跟你開玩笑,他可不曾生你的氣。”秦易之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咦,原來大家都沒睡,是約好了的嗎?
“你們都在失眠嗎?要不我們一起數綿羊好不好?”嘻嘻笑着,頓時來了精神。
“我很困,沒力氣數什麼綿羊……”紀雲嵐哀嘆道:“小洛,拜託你早點睡,你睡了,我們也好睡了。”
“我又沒扯着你的耳朵不讓你睡,我睡不睡覺跟你有什麼關係?”忽然想起那天早上看到他們幾人眼下的青暈,有些明白過來,望着黑暗中的模糊身影,一字一頓道:“難道你們每晚都是等我先睡着,你們才睡?”
他們爲何這樣做?莫不是因爲自己那晚無意說到的打鼾一事?
見他們都不出聲,顯然默認了這事實,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那個,你們放心睡吧,其實小翔一直打鼾的,聲音還不小,我早就聽習慣了,有了鼾聲,指不定我還能睡得更好!”
“真的?”幾人異口同聲問道。
“嗯,真的,我那晚只是跟你們開玩笑,不論打鼾與否,對我都是沒有影響的,我照樣能睡着……”
話聲剛落,便是聞聽一陣咬牙切齒之聲,有人悶笑,有人輕哼,有人甚至叫出聲來:“凌宇洛,你這壞小子!”
“是,我是壞小子——”想着他們這幾日的辛苦堅持,自知理虧,便是輕聲告饒:“幾位好師兄,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和我計較了!明日還要早起晨練,睡了吧?”
秦易之的聲音適時響起:“好了,我知道沒人會真的和小洛生氣,大家都睡了吧。”
哦,還是她的二師兄好,閉上眼,滿心歡喜,漸漸睡去……
清晨,尚在睡夢之中,一陣鐘聲打破了山頂的寧靜。
“出了什麼事?誰在敲鐘,是師父嗎?”凌宇洛坐起身來,迷糊揉眼。
秦易之一邊利索穿鞋,一邊搖頭道:“不會是師父,力道不對。”
凌宇洛凝神一聽,果然,那鐘聲斷斷續續,不象是內力充沛之人敲擊而生,倒象是有人在小心扯動繩索一般。
想起昔日在山坳裡所見所聞,腦中浮現那團白色的身影,不禁叫道:“是小白?”
這臭猴子,一大清早就胡亂敲鐘,擾人清夢,真是可惡!
要不是看在大師兄顏青的份上,真想將它抓回來,痛打一頓,以示警告。
齊越和紀雲嵐已經穿好衣衫,開門走出去:“我們出去看看!”
這兩人一走,便是半個時辰過去,直到她跟着秦易之已經在林子裡騰跳一陣,晨練臨近結束,才見那兩名身影從山門的方向慢慢走了回來,身邊並沒有白猿的影子。
“老三老四,你們兩個,跑到哪裡去了?”秦易之皺眉。
齊越搖了搖頭,面色有些凝重,沒有說話,直接就從她身邊過去了。
紀雲嵐走到近旁,嘆了口氣,道:“越家中送了書信來,說是他爹身體不好,家中事務又遭外人干預,要他儘快回去……”
凌宇洛聞言點頭:“是該回去看看,別象我這樣,家道中落,弄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
紀雲嵐瞥她一眼:“越一回去,若是順利,就將繼承家業,便是不能再回到師門了……”
不回來了?
已經看習慣了那張冰山臉,忽然在面前消失不見,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怪異感。
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有朝一日,師兄們都是要學成下山的,就象大師兄一樣,而她,學好了功夫,說不定哪天就尋到桃木牌穿回現代去了,這樣的別離,早些來臨也好,省得到時候揪心……
幾人皆是不語,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齊齊望去,只見齊越腳步滯重,卻是一步不停,走去了天機老人的房間。
“你們兩人,也會離開嗎?我們天機門可有規定學成下山的具體歲數?”顏青是天機門大弟子,今年二十六歲,已經下山六年有餘,照此推算,這下山的年齡,應該是二十歲!
老天,二十歲,正好是……
飛快轉頭,望向秦易之,見他收斂神色,聲音低沉道:“歲至及冠之年,便須下山,這是師父定下的規矩,我已經是在門中賴了一段時日了,估計也賴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