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拿衣服進去時, 蘇湄正把妞妞身上搓滿了白花花的泡沫。
“媽媽好癢。”蘇湄拿毛巾在小傢伙背上擦了擦，估計是碰的小傢伙癢癢的，止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沈沉看着蘇湄嫺熟的給小傢伙衝乾淨, 又換上貼身的棉衣棉褲才抱出來。
“親爸爸一下。”沒想到沈沉抱着妞妞忽然說道。
小傢伙還是咯咯的笑, 就湊上去親了下沈沉的臉頰。
“還有這邊。”沈沉又指了指自己的另一邊臉頰。
蘇湄驀然覺得扎耳的很, 一想到待會自己要說的話, 忍了忍便沒說出口。
“晚上我要和媽媽睡。”小傢伙坐在牀上撒嬌道。
蘇湄急着要把妞妞哄去睡覺, 便對沈沉說道：“我們要睡了。”
沈沉見着她下了逐客令，回頭對妞妞說道：“晚上早點睡。”才走出了房間。
蘇湄邊拍着妞妞，隨口問道：“妞妞, 你喜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妞妞扳着手指頭說道：“我喜歡爸爸，我喜歡太爺爺。”
“誰讓你喊他爸爸的？”蘇湄忽然問道。
“爸爸教的。他說他以前做錯了事, 媽媽就一直生着他的氣, 也不准他見妞妞。媽媽, 你不要生爸爸的氣了好不好？我想要爸爸一直和我在一起。現在有爸爸在一起，真好, 妞妞很喜歡爸爸。”小傢伙說時，眼睛眨巴眨巴的。
蘇湄聽得心頭酸酸的，忙換了話題：“你明天還要上課，早點睡吧。”
“明天星期六，不上課。”妞妞回道。
“不上課也早點睡。”蘇湄說時把燈關了。
黑暗中, 不一會見妞妞沒有再說話了, 她才坐起來靠在牀上。
想了許久, 她才把牀前的檯燈開起來, 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
知道沈沉睡在最右側的那個房間,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才敲門。
下一刻, 他便已過來開門。
她裡面還是穿着昨晚的那件T恤，外面裹了件大衣，還是有點發着抖。沈沉推過來一把椅子又去找了條輕巧的毛毯遞給她說道：“不要凍着了。”
她默默的接過來放在膝蓋上，想了想還是說道：“明天我要帶妞妞回去了。”
“我知道。”沈沉應道。
“那老爺子那邊你幫忙解釋下。”蘇湄說到這時聲音有些低了下去。
“蘇湄——當年確實是我的錯，可是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妞妞現在都已經這麼大了，爲什麼你還這麼耿耿於懷。”沈沉說時，卻對着漆黑的玻璃說道。他說時，聲音莫名的消沉。
她不想解釋，只是沉默着。
“就當是爲了妞妞，不要離開我。如果你嫌這邊老爺子他們在太嘈雜的話，你可以搬到我那邊住。就當是給我一個照顧妞妞的機會。”他忽然轉身，走到她面前，直直的盯着她說道。
她被他盯的不自然起來，雙手把膝蓋上的毛毯揉了又揉，皺成一團，終於還是說出口：“我不接受遲來的道歉。”說歸說，臉卻扭向了另一邊。
兩人都沉默下來。
還是他先開的口，“爲什麼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反正我明天要帶妞妞回去。”她見談不攏，便起身要回去，沒想到驟然被他拉住。
“你放開——”她還沒說完，就被他毫無預兆的堵住了。齒間輾轉，好似難以解開的結。
她推不開，便狠命的咬下去，果然他吃痛就放開了她。
她看也沒多看他一眼，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
身後的沈沉摸了摸腥味的嘴角，苦笑了下。
第二天早上吃完了早餐，果然沈沉擡起頭說道：“今天妞妞不上學，我帶她出去玩下。”
“也好的，孩子老悶在家裡也煩的。”陸伯父贊同道。
也不知道沈沉怎麼同家人交代的，反正再接下來蘇湄傍晚去接妞妞，倒是再也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蘇湄本來心底還有點隱隱的擔心，總怕有天過來小傢伙會被提前接走了。這陣子也不敢加班太晚，有時候實在手頭工作太忙了，只得先抽身出來去接妞妞，再把妞妞帶到公司一起加班。
幸好，再熬了幾個月，幼兒園就放暑假了。
蘇湄想着自己工作實在照顧不過來，計劃着把妞妞送去和爸媽一起住段日子，這樣自己也放心點。
晚上給妞妞洗好澡後，蘇湄就開始給妞妞準備行李。一些日常換洗的衣物和玩具之類的，都齊整的收好。
覺察到小傢伙的悶悶不樂，蘇湄自己其實也捨不得小傢伙，只不過□□無術而已，心頭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意。
“媽媽，你是不是要又要把我送到外婆家了？”小傢伙不知何時湊到蘇湄的旁邊，仰起小腦袋，悶悶的問道。
“妞妞乖，媽媽只是這陣子太忙了，等過一陣子，媽媽忙過去了，會立刻把妞妞接回來的。”蘇湄說時，將手上正在折的一件小裙子展開來，問道：“媽媽今天給妞妞新買的裙子，妞妞喜歡嗎？”
“你老是這樣，要把我送走了，就會買點東西給我。”小傢伙說時，嘟起小嘴巴，表示不怎麼領情。蘇湄沒料到妞妞年紀小小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倒也愣住了。
“我要爸爸，我不想去外婆家，我想呆在你身邊。”小傢伙繼續磨着蘇湄。
蘇湄原本堅硬無比的內心不知不覺中動搖了起來，怕自己心一軟又要變卦，只得哄着，“媽媽答應你過一個禮拜就去看你好不好？”
小傢伙其實也知道蘇湄的脾性，往往決定的事情都不太有轉機的可能，勉強算是同意纔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湄想着陳樹應該快到了。自己就拖了一個箱子，牽着妞妞走出電梯口。
才走到樓下，就被外面強烈的光照晃得有點扎眼。
也是，已是烈日酷暑時分了。
“你怎麼就先下來了？”沒想到陳樹剛好停好車，立馬接過蘇湄手裡的箱子，拿去放到後備箱子去。
“陳樹叔叔。”小傢伙嘴巴倒是甜的很。
“妞妞，天氣太熱了，回外婆家裡避避暑，外婆家那裡可涼快了。”陳樹先前和蘇湄通過電話，自然知道小傢伙心裡不太樂意，便故意吊起小傢伙的胃口，“等你媽媽不在時，叔叔抽空帶你去河裡摸魚抓螃蟹。”
“真的啊？”果然小傢伙立刻興致勃□□來，自己主動走到陳樹旁邊嘀咕起來。蘇湄不自禁覺得好氣又好笑。大熱天的她自然是會再三叮囑爸媽看着妞妞，不要輕易到河裡玩水，免得受了日頭氣，不過眼前爲了哄着妞妞，也便故意裝作沒聽到。
中午纔到，吃完飯後，小傢伙雖然去時一臉的不樂意，不過到了之後倒是又玩得津津有樂起來。
蘇湄站起來，想着自己又要匆匆的趕回杭州，不由覺得很是沉重。
她尤其不習慣分別。
每次都是趁着妞妞有別的事情被分散了注意力，她纔會硬下心偷偷的溜走，可是一邊走，一邊還是忍不住要回頭去看那個小身影。
倒是陳樹彷彿很知曉她的感受，說道：“還是快些走吧，被妞妞看到又不好脫身了。”蘇湄點點頭，這才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直到車上了，才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蘇湄心事重重的，一直閉口無言。
下車的時候，她覺得有些累，沒有挽留陳樹轉身便上去了。
“其實有些事你放寬心好了，我想沈沉應該不會追到建德去的。”他在她的身後說道。原來他什麼都懂，只是先前沒有說出來而已。
“但願如此吧。”蘇湄勉強衝他笑了笑。
“有事情的話隨時找我，一個人扛着總有辛苦的時候，別硬撐。我一直都在的。”他和煦的聲音依舊無比清透的在身後傳過來。
雖是最樸實的話語，蘇湄有那麼一剎那，竟然內心涌上的不是感動，而是些許的酸楚。
他一直都在等她，她一直知道他的好，一直知道他的執着。
可是她給不了他想要的。
她不想欠他太多。所以寧願就像一隻鴕鳥，蜷成一團，永遠裝作聽不懂他的世界。
其實不是她逃避，而是面對陳樹這樣的朋友抑或人生知己，執着如斯，她根本連逃避的勇氣都沒有。
雖是送走了妞妞，蘇湄卻還是輕鬆不起來。
蘇湄站在窗前，看着手機的屏幕不停的在跳動。雖然沒有存了沈沉的號碼，但是這階段一天一個電話的頻率還是不得不讓蘇湄一看到便要條件反射出來是沈沉的電話。
“妞妞呢？怎麼一放暑假就沒看到她了？”
“這應該不用你操心吧。”蘇湄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至於是針鋒相對吵架的前兆，但是一聽沈沉的話，頓時明白過來他這樣清楚妞妞的動向，前陣子雖然沒有正面出現在妞妞的周圍，暗中定然都是有在關注的。一想到這，蘇湄的心情便好不到哪裡去。
“作爲孩子的爸爸，我想這點知情權總還是合理的。”蘇湄聽不出那端沈沉語氣的波瀾起伏，但是直覺告訴她沈沉說這話時的臉色定不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