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塌了!
三更半夜,許不令拿着兩塊木板,半蹲在閨房裡,輕手輕腳修理着傻媳婦的繡牀。
寧玉合擔心被發現,早早就回了自己院子;閨房的雕花軟榻上,蕭湘兒和鍾離玖玖裹着春被,和毛毛蟲似得躺在一起。
蕭湘兒只露出一張風韻臉蛋兒,杏眸中有點掃興,現在還抱怨着:“什麼破王府,四個人就給壓塌了,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差勁兒的傢俱,真是開眼界了~”
鍾離玖玖則是眼神窘迫,小心翼翼注意着外面:“你小聲點,讓人發現了,姐姐我就沒臉活了……”
許不令臉色稍顯尷尬,被媳婦訓也不好還嘴,老老實實的把牀修好,又把兩人抱着放了回去,還想繼續,卻被擔驚受怕的玖玖用腿踹了出來。
許不令知道虧待了媳婦,悻悻然抱着被子在軟塌上躺下,閤眼眯了個把時辰,天色便矇矇亮了。
昨晚上都沒睡好,許不令也沒好意思吵醒剛剛睡着的兩人,起身輕手輕腳的穿戴好了衣袍,洗漱用餐後,便來到議事堂,和早起的王府智囊團開始處理公事。
五萬大軍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後面還要攜帶工兵、民夫、馱馬等等,重騎兵每騎還有倆僕人,實際人數肯定不止五萬,光是糧草後勤、行軍調度都要籌備幾天,不能出現絲毫紕漏。
商談完事情,已經到了中午時分,許不令抽出空閒,駕馬來到了肅州城外的花海。
二月中旬,春風撫慰之下,鴛鴦湖畔的花海幾乎一天一個模樣,此時萬花齊放,遠隔半里便能聞到花香。
來到花海之中,許不令尚未走到木屋,便遙遙的木屋的露臺上,身着暖黃襦裙的崔小婉,手上拿着小木棍,慌慌忙忙的訓着:
“不許咬它,你怎麼這麼兇……”
露臺的邊緣,小黑狗和大黃狗滿眼驚恐的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已經背靠着牆角站了起來,偏着頭揮舞爪子不停哀嚎。
從長途奔波中緩過來的大白鵝,揮舞着大翅膀,凶神惡煞的咬着阿黃的一條後腿往外拖,模樣就和強搶民女的富家子似得,場景慘不忍睹。
崔小婉膽子不是很大,拿着小木棍又不敢打,躲在躺椅後面,眼中有點生氣,卻沒辦法,只能無助的揮着小木棍:
“你再咬,我待會把你燉了,我說真的……”
許不令瞧見這一幕哭笑不得,連忙飛身躍上了露臺,把肆意逞兇的白世子提起來。
小黑狗和阿黃如蒙大赦,嗖了一下就躥進去了木屋旁剛剛搭建的小狗窩裡,甚至不忘把柵欄門帶上。
崔小婉瞧見許不令來了,臉上的惱火消減了下去,脆聲道:
“喂,你從哪兒找來的鵝?一點都不聽話,昨天下午送過來就開始追着狗咬,我怕它把狗咬死了,都不敢睡覺。”
許不令把大白鵝扔進了花海里,微笑道:“它咬不死阿黃,鬧着玩罷了。玉芙那麼柔弱的姑娘都能鎮住它,你真打它幾下,它就不敢兇了。”
崔小婉不認識鬆玉芙,輕輕哦了一聲:“是你女人的鵝?那就不能燉了,我還想着燉一鍋鵝湯來着。”
許不令連忙擺手:“燉不得,你把它燉了,玉芙肯定把我燉了,留着當個玩伴挺好的。”
崔小婉見大白鵝守在狗籠外面無可奈何,便也暫時放在了一邊。她把木棍靠在了牆邊,轉而跑回了木屋裡,從裡面取來茶杯和茶壺,又端出來一盤瓜子,在躺椅旁邊坐下,擡手指了指另一張躺椅:
“許仙掀開白娘子的被子,看見什麼了?”
看這急切的模樣,明顯是眼巴巴等了一整天。
許不令在躺椅上靠坐着,繼續起了昨天的話題:“看見了一條腰粗的大白蛇,渾身白鱗、獠牙紅信,把許仙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當場就嚥了氣……”
花海間春風襲人,檐角的風鈴發出叮噹脆響。
崔小婉側坐在躺椅上,倒茶、剝瓜子,和昨天一樣聽着許不令認真講述,時而開口問幾句聽不懂的地方。
只是許不令馬上要領軍出征,沒法再和昨天一樣慢條斯理的喝茶講故事了,說到白娘子盜仙草救活許仙后,便沒有再拋下引子留懸念,轉而道:
“崔姑娘,昨天長安城來訊,皇帝急召西涼軍入關平息東部三王叛亂,指明我掛帥。我恐怕這兩天就會離開西涼入關中,短時間沒法給你講這些了。”
崔小婉已經有心理準備,不過眼中還是有些失望,收回目光,靠在了躺椅上,轉而看向了外面的花海:
“打仗是爲了不打仗,我曉得輕重,你別和皇帝一樣上頭了就好。”
許不令搖頭道:“我和皇帝不是一類人,更在乎家裡人一些。不過平叛再快,也需要不少時間,光是從肅州行軍至長安,都得一兩個多月,和東部三王的兵馬遇上,互相攻城克寨的,那時間就說不準了,短則一兩年,長的話七八年都有可能,崔姑娘你……”
崔小婉展顏笑了下:“你安心打仗就是了,不用管我。我在山裡面待了那麼多年都沒事兒,在這裡也是一樣的。”
許不令稍顯遲疑,不過崔小婉喜歡一個人獨居,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微笑道:
“那我儘量早去早回。”
“嗯,去你……不對,望公子凱旋而歸。”
“呵呵,借姑娘吉言。”
許不令笑了笑,也沒有就留,起身躍下了露臺,走向花海外圍。
崔小婉靠在躺椅上,看着那道白衣人影漸行漸遠,感覺場景和峽谷裡的那個黃昏有點相似,臉色的笑容漸漸斂去,卻沒有開口說什麼。
許不令走出很遠後,回頭擡手招了招,算是道別。
崔小婉也擡手晃了晃,等許不令消失在花海盡頭後,才站起身來,和平日裡一樣,拿起小鋤頭和鏟子,開始整理露臺外的無盡花海。
只是沒過多久,在鴛鴦湖畔釣魚的賈公公便走了回來,站在崔小婉身後,望向許不令消失的方向:
“打仗不是一朝一夕,這一走,姑娘怕是不好等。”
崔小婉沒有擡頭,認真挖着花苗:“我等他做什麼?無聊的話,可以去找母后和寧姑娘,也可以找那個玖玖姑娘講故事,還能去泡溫泉,能做的事很多的。”
賈公公雙手攏袖,搖頭道:“他把身邊的女人都帶走了,就把你一個人留在了這兒。”
崔小婉手上動作一頓,偏頭過來:“他出去打仗,怎麼還帶女人?”
賈公公略顯無奈:“老奴也不清楚。人都走了,便只剩下咱倆和兩條狗一隻鵝,好像也沒甚意思。崔姑娘你看是回幽州,還是跟着?”
崔小婉沉默了下,把小鏟子插在地上,有些不開心:“我還以爲他把家眷都留在肅州,方纔那麼說,是怕他爲難。已經和他說了不走,總不能出爾反爾,現在怎麼辦呀?”
賈公公明白了意思,輕輕嘆了口氣:“老奴想想辦法唄。本來還想在這地方埋着,看來也沒機會了。”
“打完仗再回來就是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