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今天過來的目的？”沈華林難掩意外的表情，不過那樣的神態也就是稍縱即逝，擡着頭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孫子，“你知道，在致遠，致景和你之間，我對你的滿意程度絕對是比他們要多的多，你又何必急於一時？你不知道我很討厭你現在這樣的行爲麼？”
“不是你一直都在教我們，商場如戰場，戰場無父子。”他挑起一邊的眉，語氣談不上是張狂，可這一刻給沈華林的感覺，就是眼前這個自己多年來很是看好的孩子，那種氣場一下全開的模樣，“有時候就不需要太過惺惺作態，既然我能來找你，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沈華林看向他，“你的把握是什麼？”
“把握？不就是溫家麼。”
對面站着的男人坐下來，兩條長腿輕輕疊起來，就當着沈華林的面，那隻綠色騷包的鞋子直接架在了對面的茶几上，整個人絲毫不見平日裡的沉穩內斂，渾身上下取而代之的氣場都是桀驁不馴。
沈華林心頭微微一動，不知爲何，此刻他看着面前這個自認爲一直都是瞭如指掌的孩子，卻是生平第一次生出種——好像他已經是將所有的一切攤開在你的面前，你卻是越發看不透的高深莫測，而那身上又帶着一種強烈的磁性，會吸引着自己，更想要一探究竟。
“我就是一直都挺好奇，像是爺爺你這樣要求高，眼光高的人，竟然會對一個才20出頭的小姑娘這麼滿意。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就同意讓我們結婚。如果我推測沒有錯誤的話，將來長勝的女主人不就是她溫雙情麼？他們溫家佔據的股份自然也就高了。這麼一想，溫家的地位如此舉足輕重，也無非就是因爲溫雙情的父親這條線，現在他手上的一個項目，與其說是沈家投資，倒不如說，等到我們的婚事一敲定，兩家就等於是一家人的說法。這條生產線有多值錢，我知道，爺爺你應該也很清楚吧？”男人說到這裡，頓了頓，嘴角揚起的笑意越發篤定，“怎麼樣，我的把握，夠麼？”
“你都這麼確定了，何必還多此一舉特地跑來和我說這些？”
“這個世界上什麼事都是有萬一，我過來和你說明，就是爲了得到你的保證。”
“你還想要我的保證？”
“我會馬上和溫家的女兒登記結婚，而你，要給我的不是一個口頭的保證，也不是那5%的長勝股份，而是追加到15%。”
沈華林沒有想到沈致宸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從來驕傲的人最是不喜歡受人擺佈，更何況這人還是自己一直都掌控着的孫子，他臉上的表情已是十分勉強，比起面前不到30歲的男人，此刻他的瞳仁自然是略顯渾濁，卻依舊是帶着鋒芒，“胃口這麼大，還是威脅？”
“威脅？你要是覺得這是威脅，也可以這麼說吧。畢竟我身邊還有兩個堂兄弟對長勝也是虎視眈眈，長勝不是我的話，到時候博遠和溫家那邊雙劍合璧，又會是一片怎麼樣的天下？”
“致宸，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沈華林怒極了也不會太過表現在臉上，只是那低沉的語氣已經彰顯出了這個老人的真實情緒，“我如果不同意呢？”
“不，你一定會同意。”
“長勝也不是非得要和博遠聯合，就算你吃掉了溫家的那條生產線，也不代表博遠可以超了長勝。”沈華林以一種你完全押錯了寶的眼神看着他，“你現在是準備告訴我，如果我不給你15%的股份，你就要和我對着幹？我認爲你這條方向可不太正確。”
“我敢這麼和你說，自然是有把握。”男人嗤笑，旋即眯起眸子，“何必在我面前裝腔作勢，長勝這今年推上市的一個Kis的品牌，真需要我仔仔細細再和爺爺你說一遍麼？爺爺，別不服老，你老了，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天下了。”
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老了，自古多少當皇帝的人，誰不渴望着自己統治着的國家永恆地維持着他所統治着的樣子，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希望可以永遠手握大權，而現在，沈華林卻是被自己的孫子質疑老了，他怒氣一下子就暴露在了臉上，“致宸，我雖是寵着你一些，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這樣和我說話。你今天喝多了是麼？那就回家醒醒酒！”
“你嗅覺出問題了？”他反問。
沈華林抿着脣，看着他。
男人不過就是輕蔑地笑，“爺爺何必動怒？動怒不就代表你輸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可一直都非常‘高大’，我就算是抓着你的軟肋，你也足以將我徹底滅掉。當然，除非是你心裡本來就覺得虧欠了我，纔可以讓我這樣有恃無恐。”
“混賬！”沈華林這次顯然是連最後一點沉穩都已被憤怒所取代，“是誰允許你這樣和我說話的？致宸，這些年我倒是縱容着你。”
“縱容？”他嗤笑，不置可否，“也許是吧，別人不知道你的軟肋到底是什麼，偏偏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想來還真是諷刺啊。不過我現在不是來和你打親情牌的，何況在你沈華林這裡，從來不存在親情牌的說法。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很清楚的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大家都不要浪費時間，我喜歡——速戰速決。”
“…………”
沈華林年輕的時候在商場無往不利，現在怕是上了年紀，身上的那種威嚴，也不是誰都敢直視的，如果說今天眼前的這個沈致宸沒有喝醉酒壯膽，沈華林是真不敢置信，這個孩子的確是很出色，很有自己年輕時候的風範，但他一樣也知道，他和當年的自己最大的區別就是骨子裡多了一份深沉，連帶着身上的氣場都是沉穩之中透着一種儒雅。
何時有像此刻這樣的鋒芒畢露？
他說的那些話，臉上的神韻，無一不是讓自己意外吃驚的。
可他所看到的這個孩子，的的確確是沈致宸。
…………
沈華林一直等到好半響纔回過神來，還是身邊伺候自己多年的老管家叫着他，“……老爺，大少爺他，剛剛走了。”
“……我知道。”他從沙發上起身，不知是不是動作有些大的關係，整個人竟晃了晃。
老管家嚇壞了，連忙扶着沈華林，“老爺子，我趕緊讓醫生過來一趟吧。”
“沒事。”沈華林擺了擺手，可頭是真疼，剛剛沈致宸的話好似還在耳畔，有一種，自己一直都掌控着的局面，驟然就被他最是看好的棋子給打亂了的感覺，他低聲說：“不要聲張，明天就通知下去，我要召開臨時的股東大會，還有，找人聯繫私下查一查大少爺，看他最近有什麼異樣。”
“是，老爺，我明白。”
…………
***
雙情不知一個人在公寓待了多久，錢靜蕾這人本來動作就慢，這次應該是沈致宸這地與她而言太過陌生的關係，更是兜兜轉轉，到了公寓門口都快是3個小時了。
不過幸好是比沈致宸快，錢靜蕾到了公寓門口打電話給雙情，一接起就聽她快要哭了的聲音，“情情，這鎖不是普通的鎖，這是指紋密碼的鎖，想要打開也不可能是一般的開鎖匠可以開的啊。”
“你帶了什麼級別的開鎖匠？”
“……級別？就是拿着鑰匙開的那種級別。”
“…………”
雙情想着，自己也沒有資格怪蕾蕾，本來就是她說得不夠清楚，而且剛剛也是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正想着自己應該如何收場的時候，外面的錢靜蕾忽然又驚叫了一聲，“不好！”
“什麼事？別一驚一乍的。”
“我能不一驚一乍麼？這裡有該死的攝像頭！”錢靜蕾這會兒立刻貼着小小的身體往邊上挪，還用力推着邊上的開鎖匠，意思是讓他趕緊走，自己則是壓低嗓音對隔着門板的雙情說：“情情，我可不能被當成小偷小賊啊，回頭我師父要是知道了，我就有罪受了！”
“你能有點兒骨氣麼？”雙情恨鐵不成鋼，“這個時候還想着你的那個周扒皮師父，你真是沒救了！能不能先救救我？”
“不能啊。”錢靜蕾大概是見那攝像頭對着自己，紅色的一點光一閃一閃的，欲哭無淚，“情情，要我說沈致宸反正都要成爲你的丈夫，你就從了算了，在說人家人品外貌家世一等一，如果你真不同意，這樣吧，我幫你報警——”
“報警？”
錢靜蕾這邊話音一落，對面的電梯忽然叮一聲，一到低沉之中，帶着幾分興味盎然的男聲，插入進來，因爲距離也不是太遠，雙情顯然也聽到了，沒一會兒，又聽到那傲然的男聲不屑道：“很好，是應該報個警。”
雙情心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剛想和錢靜蕾說，不要害怕，誰知道那女人竟狗腿地將手機給遞了過去，因爲她聽到蕾蕾的聲音變小了，而且她在說——
“……啊，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報什麼警啊？我就是過來見見情情，那個，正好門也打不開，所以就叫了個朋友，呵呵……呵呵，你一定是沈先生了，不然你和情情聊幾句吧。我絕對是清白的。”
錢靜蕾當然認識沈致宸，他可是大人物，加上自己平常就比較熱衷八卦，而且有一次，她還在自己師傅的手機通訊錄上，爲數不多的號碼裡面，驚愕地發現過有沈致宸的私人號碼。
這麼一想，她就更擔心了，恨不得立刻給自己臉上帶個面具纔好。
不過外面傳言沈致宸不是偉人溫和儒雅，翩翩紳士？怎麼現在看着，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
這個男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包括他看人的眼神——不，他哪有看着自己，那眉宇間的嫌惡程度太過明顯，掃一眼別人都覺得是多餘的桀驁姿態太過明顯。更別說還真的會接自己的手機，他挺拔的身軀直接站在了公寓門口，拿着冷冰冰的後腦勺對着錢靜蕾，頭也不回，嗓音更是低緩冰涼，“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