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久顧承風才把心底的憤怒與嫉妒壓下來,可到底還是生氣的:“究竟是誰在背後捅刀子?不僅算計我大哥,還栽贓我!太可惡了,若是讓我揪出來,我非得把他五馬分屍!”
這件事確實詭異得很,給顧長卿下套並不奇怪,畢竟想顧長卿死的人不少,可假扮飛霜去給顧長卿下套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對方是無意假扮飛霜,還是知道飛霜是誰,故意假扮飛霜?
顧嬌與顧承風各懷心事,忽然間,一道威猛高大的身影朝二人走了過來。
顧承風擡眸一看,瞬間怔住:“祖、祖父!”
老侯爺剛與唐嶽山爭執完,沒爭執出個結果,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看見顧承風與一個小丫頭在一起,冷着臉走了過來。
待到他走近了才發現這是那個當街給皇帝治了頭傷的小醫女。
老侯爺對小醫女的印象並不好,小醫女說有人害她,可她不交由官府處置,反而自己私自動刑,自己要抓她,她還反抗,害得他一鞭子打在了皇帝的頭上。
“你怎麼和一個醫女?”老侯爺沉沉地問顧承風。
顧承風張了張嘴,這纔想起來二人只怕沒見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介紹了:“祖父,她是顧琰的姐姐,另一個龍鳳胎。”又看向顧嬌,“他是我祖父,也是你祖父。”
顧嬌沒叫祖父。
老侯爺的眉毛一擰。
這丫頭……居然是他孫女?
老侯爺倒是沒認爲顧嬌早就認出他了,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顧嬌只與他見了一次,而那一次,皇帝與宣平侯都沒有直呼他的身份。
可……眼下顧承風既然介紹了,她難道連聲祖父都不會喊嗎?
老侯爺畢竟不在乎這個孫女,沒什麼期望也就不存在多少失望,不叫就不叫吧,他也不稀罕。
“你來軍營做什麼?”老侯爺問。
“送藥。”顧嬌道。
是的了,她是醫女。
醫女是賤籍,如果這個孫女是在侯府長大,他定然不會允許她淪爲醫女。
老侯爺爲顧長卿的事焦頭爛額,沒多少功夫用在一個根本與自己不親的孫女頭上,他對顧承風道:“誰許你來軍營了?沒我的吩咐,不準再過來軍營!”
“可是……”
“沒有可是!”
老侯爺強勢地喝止了顧承風的話,“如今都什麼時候了,你不要再過來添亂!”
“和唐大元帥談得如何了?”顧嬌突然問。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她知道顧長卿的處境了,並且她在意這件事。
老侯爺一直以爲這個孫女與侯府壓根兒沒有往來的,眼下看來卻並非如此,她能與顧承風一起出現,又能在顧長卿出事這日來軍營送藥,怎麼看都不是巧合。
老侯爺自然不會阻止她與同父異母的哥哥們來往,只是這件事後果太嚴重,連他都插不上什麼手,就更別提一個丫頭了。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他沉聲道,“送完藥了趕緊回去!”
他沒功夫與一個丫頭周旋,他得儘快想法子阻止唐嶽山,否則顧長卿就保不住了。
“我在妙手堂。”顧嬌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道,“有需要,就來找我。”
呵,一個丫頭能幫上什麼忙?
不知天高地厚!
老侯爺帶上顧承風,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嬌等醫官那邊驗完金瘡藥,也坐上了離去的馬車。
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太晚,馬車上顧嬌竟然犯困睡着了。
隨後她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顧家人始終沒有找到真正的兇手,顧長卿被逼入了絕境,人證物證俱在,唐嶽山下令以軍法處置顧長卿,三日後杖斃。
顧承風爲了不讓大哥被處死,毅然去軍營自爆身份,說他就是飛霜,士兵是他殺的,顧長卿是爲了抓捕他纔會越獄。
作爲與唐明惡鬥並斷了唐明一臂的懲罰,顧長卿被杖則一百,剝奪官職,之後就給放了出來。
可誰也沒料到的是,就在顧長卿回到侯府的當晚,唐明被人殺死了。
唐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顧長卿一出來就被殺死,要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不論別人信不信,總之唐嶽山是不信的,他認定是顧長卿殺了唐明,失去理智的唐嶽山帶人衝進定安侯府,一劍刺中了顧長卿的心口……
顧嬌一下子驚醒了。
夢裡的一切清晰可見,就連顧長卿心口流出來的鮮血,彷彿都還帶着熱度,一滴滴灑在她的指尖上。
悲劇就發生在今晚。
午時過後,唐嶽山將宣佈三日後杖斃顧長卿。
下午,顧承風去軍營“自投羅網”。
夜裡,唐明被人暗殺。
要阻止悲劇的發生也簡單,只要顧承風不去軍營頂罪,顧長卿就不會被放出來,唐明死不死都賴不到他頭上。
但這麼做有個弊端,那就是對方殺死唐明不知是出於私怨,還是爲了栽贓顧長卿。
如果是前者,那麼他今晚有可能還是會去殺唐明;如果是後者,顧長卿不出來,兇手一定不會行動。
不行動,她還怎麼抓兇手?
“小三子,你等等,回軍營一趟。”
“啊?哦。”
顧嬌回了軍營,又見了顧長卿一面:“你與他們說了兇手可能是飛霜的猜測沒有?”
顧長卿搖頭:“還沒。”
說了也沒用,沒憑沒據的,誰都會認爲他是在憑空捏造。
“那他們猜到了嗎?”顧嬌又問。
顧長卿想了想,再次搖頭:“他們沒與飛霜交手,僅憑几枚暗器應當不足以判定有人來過,而且還是飛霜。”
與顧嬌猜測的一樣,對方留的證據不夠多,不是爲了嫁禍飛霜,而是爲了逼飛霜自己站出來。
看來,對方是知道飛霜與顧長卿的關係了,並且確定飛霜會爲了顧長卿去頂罪。
對方的目的不是爲了弄死飛霜,而是爲了讓顧長卿走出軍營,再殺死唐明嫁禍給顧長卿。
可顧長卿昨夜就越獄了,爲何兇手沒在昨夜殺死唐明呢?那樣豈不是早就可以栽贓了?
顧嬌摸了摸下巴:“難道是兇手昨夜不方便動手?”
不論怎樣,顧長卿今日必須離開軍營,引兇手按原計劃去殺唐明。
原則上明後天也可以,但鑑於兇手昨天似乎不方便的情況,顧嬌擔心他明後兩天也不大方便。
真是的,做兇手都不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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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過後,顧嬌夢境裡的事發生了,唐嶽山果真定了顧長卿的罪,宣佈三日後在軍營的刑場杖斃。
有人爲顧長卿打抱不平,也有人冷漠至極,顧家軍的氣氛冷到了極點,他們都認爲顧長卿是爲了給他們出頭纔去教訓唐明的。
可如今,顧長卿要爲他們被處死了。
“頭兒,若是他真敢杖斃顧都尉,咱們就反了吧!”
“對!反了它!”
“老子早看唐嶽山叔侄不順眼了!再讓老子在他手下幹,不如割了老子的蛋!”
顧家軍義憤填膺。
這是顧嬌夢境中沒有窺見的一幕。
不過就在衆人摩拳擦掌之際,外頭忽然火光四起,緊接着,有人奔走呼喊:“走水啦!走水啦!”
走水的地方在刑房,諸位士兵趕去救火,火倒是撲滅了,可顧長卿的人不見了。
一個士兵大叫:“不好!顧長卿逃了!”
衆人搜遍了軍營,都沒發現顧長卿的身影,若說他是被大火燒死了,至少該有屍體纔對,難不成被燒成了灰?
胡副將得知此事後即刻稟報了唐嶽山。
唐嶽山震怒:“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一個犯人都看不住!還不快去給本帥搜!就算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也必須把顧長卿給本帥找出來!”
月黑風高。
顧嬌與顧承風穿着夜行衣,趴在唐明的院子外的花叢下。
他倆埋伏了足足一個時辰了。
“到底行不行啊?兇手真的來刺殺唐明嗎?”顧承風問。
“會。”
顧嬌說。
一切都沒什麼改變,顧長卿被判了死刑,顧長卿出了軍營,唯一不同的是出來的方式,但顧嬌並不認爲這個會影響兇手的發揮。
顧承風小聲道:“現在都快子時了,咱們除了看見唐府的人來來去去,沒蹲着半個兇手的影子啊。”
是啊,夢境裡唐明是在子時之前遇害的,應該就是現在沒錯,怎麼兇手還不現身呢?
等等。
唐府的人來來去去。
顧嬌唰的站起身:“不好!兇手在裡面!他是唐府的人!”
唐明該死,但今晚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