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歡樂頌》(下)

寒風凌冽,不知道爲什麼今年已經立春多日了,天氣還是這麼寒冷。尤其是黎明前的這段時間:通過大風所加持的寒風,會比一天什麼時候都要冷。

其實這陣再冷,也沒有鍾均此刻的心裡冷:因爲她終於知道了她不能知道的秘密,鍾均有着超越一般人的能力。

坐在醫院門前的石頭臺階上,鍾均抽着煙,擡起了頭,略微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即將要變爲白晝的天空,一言不發。

他身邊的不遠處,站着一個漂亮的年輕女性:有着天使般玉容的陳冪,正用着複雜的眼神看着鍾均,也許是因爲疑惑,也是因爲驚奇,也許…是爲了心中那一絲對自己不可預料而發生的事情所產生的恐懼。總之,她總是下示意的和鍾均隔開了一段距離。

站在石頭臺階的陳冪,眼睛看着鍾均,但腦海中卻不由得回想起了剛纔那神奇的一幕..

陳冪是誰?她除了是一個被愛情敲開心門,在感情上有些發傻的女孩兒之外,她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更主要的,她也是一名醫生。

從鍾均半夜起來要去醫院的時候,她就開始有些疑惑:因爲不管是樣的什麼醫院,或是哪個地方的醫院,也沒有這麼早就開放讓人去看望病人的。

也許是看望急診出事的病人吧。她就這樣一道的勸解自己。

不過等到了醫院,讓她起疑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首先,就是鍾均她那個醫生朋友。

就算是朋友,你見過什麼時候醫生在黎明前的漆黑天氣裡,等着一個人?沒有吧。

進了醫院之後,當鍾均和王龍有意的向前走,拉開陳家姐妹倆說悄悄話的時候,陳冪又更加疑惑了:既然只是想看望一個朋友,用得着這麼神神秘秘的麼?而且從鍾均不停的在說些什麼,而他那個朋友則是不停的點頭來看:很明顯,鍾均在囑咐他些什麼,或者是讓他去做些什麼。

很快,就有實際的行動來表明陳冪剛纔沒有猜錯:鍾均有意識的支開了她們。

陳冪擡頭看了看他們分離開的那個地方:理療室。天哪,鍾均既不是醫生,又不是病人親屬,按照一般醫院的規章制度。這樣的人是不能進入理療室的。最主要的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凌晨四點多。有那個醫生會這麼早給病人做理療呢?

不行,我一定要看看他要做什麼:他要是做出什麼不對的事情而去蹲了監獄,那他的親人該會多麼的傷心啊!陳冪在心中擔心到,其實論起擔心來,現在她纔是最擔心的鐘均的:這只是因爲,她不想看見鍾均有任何不好的結果。

但是他既然有意的支開自己,拿自己也不能明兒面的反駁他,這樣會打草驚蛇的。想到這裡,陳冪不動聲色,表面上老老實實的跟着鍾均的那個朋友走開了。

走了不遠,就當她們要進入一個單人病房的時候,陳冪突然說話了: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佳佳,你就先和這位先生進裡面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很顯然,鍾均的朋友並不都像他一樣的聰明,只見那個朋友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甚至還給她指明瞭洗手間的方向。

陳冪道謝之後,就往洗手間的方向走,等離開他們的視線之後,一轉彎,找了別的樓梯,下樓回到了剛纔的理療室。

無人的醫院,總是會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消毒水的氣味,明亮但是非常空曠的白色走廊,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不停地在自己耳旁迴響。這一切都讓陳冪這個年輕女人感到恐懼。即便她自己就是在醫院工作過的醫生。

一步,兩步,陳冪越來越靠近了和鍾均分離開的那個理療室。

漫步走上前來,陳冪靠近了理療室的大門:她很聰明,她知道現在不能敲門,一敲門的話,裡面準時一陣驚亂,甚至可能會竄出來一個恐懼的怪物把她殺了:不知不覺當中,陳冪把自己套入了自己看過的恐怖片中,下意識的把自己當成了恐怖片中的悲慘女主角。

陳冪悄悄的扭動了一下門把手:喀拉,一個清脆的聲音告訴陳冪,門沒有關上。

扭開了門,略微的開了一個小縫隙,陳冪眯起了眼睛,往裡面觀看:只看見裡面是一間空曠的屋子,沒有她想象之中的披着黑斗篷,帶着殘缺的面具,拿着手術刀或者電鋸的瘋狂殺手。

只是一間空曠的屋子,除了石磚地板上好像有一些液體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

一個小的縫隙,看不出什麼東西來:於是陳冪慢慢的將門推開,把門的縫隙弄得更大點。

還是沒有發現任何人,但是陳冪的心中已經開始發顫了:地板上的液體,那種鮮紅的顏色,那種緩慢的流動速度,那種味道。

一切都讓陳冪勾起了聯想,這些元素,都是她再做手術的時候經常的:這是鮮血,而且是活人的鮮血。

看着鮮血的陳冪有點發傻,玉手不聽大腦指揮一般,將門打開了:明亮的燈光下,有一個渾身流淌鮮血的男人,聽見門口有動靜,猛地回頭,看見了陳冪。

陳冪也看見他了,驚恐的張開了大嘴,一個將要震起整個醫院的喊叫聲即將要從她的喉嚨中竄出。

可惜,聲音到了嘴邊剛要出來的時候,一個赤紅的大手捂住了陳冪的櫻脣,還沒有等陳冪反應過來,就見男人一把手就把陳冪拽進了理療室,抓手就把門關上:而且還把門鎖上了。

男人鎖上門之後,沒有立即轉頭對付陳冪,而是繼續的用手上的鮮血,在門上勾畫着一些東西,很快,一個紅色的圖標出現在了門上,男人畫完之後,手摁在剛畫好的圖標上,喊了一聲:“鎖!”圖標一閃,便開始慢慢的消散了,但是消散的同時,整個大門也變成了紅色。

折騰完了門,男人轉過身來,衝着陳冪走了過去。

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陳冪終於反應過已經呆板的神經來,開始大聲的喊叫了起來: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撕心裂肺的聲音開始在小小的理療室中迴響,陳冪一邊扯着嗓子喊救命,一邊慢慢挪動僵硬的雙腿,向後拖動。

喊了好多聲,沒有一個人過來解救自己,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麼?不要啊!我還想要很鍾均結婚,和他生下好多孩子,還要和他過完一生呢!我不想死在這裡!想到了這裡,陳冪張開了嘴巴,用已經開始有些沙啞的嗓音,顫顫巍巍的說道:不要..不要過來..不要殺我。

不知道爲什麼,男人竟然聽從了陳冪的話,在她身前不遠處站住了,只見他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讓陳冪震驚的話:女土匪,你別瘋了,我這正忙着呢。

這個聲音是,鍾均的?你說!你把鍾均怎麼樣了!你說!陳冪大聲的喊叫道,而且不知道弄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大跨步的衝到了男人身前,雙手死死地抓住了男人的胳膊,不停的搖晃的同時,嘴裡繼續喊道:你說!鍾均在哪!你是不是把他殺了之後,然後變成他的聲音的!你說啊!!!

你恐怖片看得太多了,有點看傻了。男人說完這句話,略微的一用力,掙脫開了陳冪的雙手。

然後就見男人用手往上面輕輕的一抹,將臉上的血液抹下去之後,對陳冪繼續說道:行了,別激動了,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陳冪慢慢的擡起了頭,看清了男人的面貌:那是她心中最想與最愛,而且在最恐懼,最無助,最希望他快出現的那個男人,鍾均。

陳冪用手摸向了他的臉:這是第二次,她撫摸着鍾均流滿鮮血的臉龐,癡癡地看着他…

突然,陳冪反應過悶兒來,抓住鍾均的胳膊,大步的向外走。

猛地被陳冪向前帶了兩步,鍾均停了下來,說道:喂喂,你拉我去哪呀?

急診室,去做手術去!陳冪着急地回答道。

可惜,陳冪的這份關係好像不能打動鍾均,就見鍾均一甩胳膊,將陳冪的手甩下,然後輕聲的說道:行了,不用帶我去了,我這不是受傷。我是實在沒想到你會過來,看來我是失誤了,剛纔沒有把門鎖上。我現在還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做,你就站在旁邊安靜地看着,千萬不要在打斷我了!最後一句話,鍾均幾乎是用喊的對陳冪說道。

陳冪愣在原地,她不能理解爲什麼自己一片好心,會迎來這個後果。眼淚從眼窩中不自覺的流出,劃過了臉龐,滴在了地上。陳冪美麗的眼睛,就那樣透着不解的目光,看這鐘均。

任何一個人,只要等他快完成一件事情的關鍵時刻,被人打攪而全盤失敗從來的時候,誰的脾氣都不會很好,就像是:此刻的鐘均一樣,本來就差一步就能完全治好孫子健,不料想突然殺出了一個陳冪,讓自己之前所有的工作付之流水,只能從新再來。

鍾均沒有注意到能陳冪現在的表情,否則他一定會上前勸勸的,可惜,他沒有看見,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在了理療室中間的那張牀上,更好的說是牀上躺着的那個全身裸體的男人:孫子健。

鍾均沒有急着走到孫子健身邊,而是圍繞着他周圍轉了一圈:看看剛纔佈置下的巫術法陣有沒有被破壞。

果然,有一兩處由於剛纔的激烈的踩弄,而導致了巫術陣的殘缺,鍾均地下了身子,用手摸了摸胳膊上流出的鮮血,將殘缺的部分補齊。就這樣,走走停停,畫畫補補的,鍾均圍着孫子健走了一圈。

確認法陣齊整了,鍾均便走到牀的旁邊,用眼查看孫子健身上的巫術陣怎麼樣了:一開始畫上的巫術陣依然徹底消失了。

鍾均沒有功夫去做他標準的嘆氣動作了,直接用還佔有鮮血的手,在孫子健的身子上點點畫畫:兩個胳膊肘,兩個膝蓋肘,心口處,額頭上,鍾均都畫上了一樣的圖標,而且等都畫好了之後,用食指沾了沾血,將這幾處連了起來。

此刻,孫子健就好像是一個畫板一般,任由已經變成畢加索狀態的鐘均任由的勾畫。

不多久,一切準備工作再次完成,鍾均有二次的檢查了一遍,檢查完之後點了點頭,回頭對還在傻傻的看着他的陳冪說道:喂,這回可別打攪我了,就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不動,行麼….還有,一會兒可能會有點強光,你準備好了隨時把眼閉上,知道麼?

說完不理陳冪,拿起了放在牀邊的黑色手機:就是他的權杖。開始閉上眼睛,念念叨叨起來。

陳冪一直在看着:從鍾均好像找了魔般的對她喊叫,到他自己圍繞病牀轉圈,而且不是的還停停寫寫,到最後他直接在中間躺着的那個可憐男人身上勾畫東西。陳冪一直在看着,從該開始的疑惑不解,到後來眼神逐漸變了,到最後就是冷眼看她。

此刻的陳冪,心已死,她自己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讓會愛上一個瘋子,而且看起來還是個邪教人士。她不走,也不喊,不叫,也不鬧,就是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看着他,別且等待:等待自己想象當中那悲慘的命運。

可是眼前這個渾身流淌着鮮血,而且看上去十分恐怖的男人,就好像再次沒有注意到陳冪一樣,他竟然自顧自的在那禱告。

雖然這個畫面很恐怖,但是這個禱告的聲音,不知道爲什麼,帶給了陳冪一種溫和安詳的感覺:就彷彿這個聲音,隱隱約約的將帶領她,這個可憐的羔羊走向那美麗的天堂。

陳冪在這個聲音中,不知不覺的放鬆了她自己緊張的神經,慢慢的,緩慢的,越來越放鬆了,溫和,一種溫和的感覺圍繞了她的身旁。

禱告的聲音從緩慢,柔和,慢慢的開始變快了,越來越快,緊張,激烈,富有激情。在這個旋律之中,陳冪就好像靈魂慢慢的從身軀之中解脫出來,從開始的慢慢向上升去,到開始有點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至她就好像在雲層的覆蓋之中,快速的向天堂飛去。

禱告的聲音也彷彿到了最後:聲音突然變得重,然後又開始緩慢了起來。

意念正在向上飛往的陳冪就在這一刻,彷彿看到了她一生最難忘的景象:快速的飛昇之中,突然,雲被打開了,一道光亮照在了她的臉上。

天空,那是多麼寬廣啊,她彷彿能看見滿天的星辰,又彷彿看見了充滿陽光與美景的天堂,這一幕幕是多麼不可思議,但是它們糅合在一起又是那樣的和諧,沒有一次矛盾之處,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本來這就是一體一樣。在這美景之中,陳冪的意識,也在緩慢的上升:她也希望這樣,她希望能多停留一下,躲在看看這幅美景。

可惜,她的這個小小的希望有點落空了:祈禱的聲音在一瞬間就開始變得高亢,明快起來。雖然陳冪聽不懂裡他在祈禱着什麼,不過從祈禱的聲音之中,就能知道他一定是爲了好事而祈禱:因爲這個聲音是多麼的富有力量與生命啊,這個聲音高亢有力,而且讓陳冪感覺非常非常的舒服。有多舒服?這個陳冪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如果可以比較的話,那只有必成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在母親懷抱中可以比較一下。陳冪最終看到了她最難以忘懷的奇景….

聲音驟然而至,陳冪的意識也彷彿一下子回到了身軀一般,她剛要慢慢睜開雙眼,就聽見一聲愈字之後,強光大放。由於太過刺眼,陳冪不得不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等這個強光消散。

光照持續了一陣,漸漸地看是變淡,然後變成了點點白光,慢慢的消失了。

放下手的陳冪慢慢的睜開了雙眼,只見剛纔滿地的血跡已經消失不見了:同時鍾均的身上也一下子變乾淨了起來,身上沒有一次血跡,就好像剛纔嘩嘩流血的不是他一般。

但是陳冪看着鍾均有點臉色特別的灰白,可以說他現在的臉色和停屍房的死人差不多,如果他不是還在大口大口的喘氣的話,陳冪真的會以爲他想在已經變成一個獲得殭屍了。

陳冪走上前去,看見那個可憐男人了:長得還算可以,只不過沒有鍾均長得英俊。

只見這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膚色白裡透紅的,精神面貌顯得特別的好,而且呼氣還是爲有力,有節奏。

陳冪在低頭看看鐘均:只見他彷彿抓着一個東西,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好像受了多大類一般,精神狀態也沒有剛來醫院時那麼好了:有點老態龍鍾,日暮西山的感覺。

只聽見鍾均喘了兩口氣,擡頭看了看陳冪,低聲說道:開門….龍哥….估計已經在外面了…

聽到聲音的陳冪總算有了反應,她看了看倒臥在地上的鐘均,貝齒咬脣,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前忍着顫動的身體,將鍾均攙扶了起來,然後讓他做到了一旁的空牀上。這期間,鍾均只是看着她,沒有反駁,也沒有亂動,任由她攙扶。

門剛打開,就從外面竄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口中還着急的喊道:鍾子!你沒事兒吧?

原來是他的朋友。陳冪點點頭,然後就看見了門外的陳佳,也沒有說話,走上前,保住了陳佳,不理會陳佳的疑惑,輕聲的哭泣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爲恐懼,還是疑惑,還是驚奇,還是….

沒過一會兒,鍾均在那個朋友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出來,走到了門口,鍾均停下腳步,說道:女土匪,我有話要對你說。

陳冪轉回頭看了看鐘均,看望了一會兒,點點頭,上前攙扶起鍾均向醫院門口走去…..

二十分鐘過去了,天以萌萌開始發亮,陽光再一次的出現,平等的照耀了所有人:不管是惡人還是善人,是明白人還是糊度人,是清醒的人還是回憶的人。

陳冪也因爲這溫和的照耀,而從剛纔的回憶中清醒過來,低頭看着還在抽菸的鐘均,閉上鳳眼,腦中激烈的想了一會兒,還是將那句話說出來了:“進去吧,外面….太涼了。“

鍾均也從煙筒狀態中恢復過來,扭過頭去,看着雖然身體有些發抖,但是眼神十分真誠和關心自己的陳冪,說道:“我已經把這所有的原因和你說了,你如果害怕我,這是正常的,你不用爲此覺得有所虧欠:其實對不起你和陳佳的,是我,我不應該把你們帶入這奇怪而有恐懼的世界,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

鍾均話還沒有說完,陳冪已經走到他的身邊,地下身子,張開雙臂抱住了他:從開始的有些發抖,到後面正常的,溫柔的,就像是情人一般的抱住了他。

陳冪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別想因爲這個而把我轟走…我說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男人,唯一而永遠的男人…而我,則是你女人,永遠支持和理解,並且永遠愛你的女人呢…就像我剛纔說的那樣:我愛你,將直至我靈魂消亡的那一刻。”

鍾均用手摸上了她的胳膊,擡頭看着那已經冉冉升起的旭日,輕聲在她的耳邊回答道:“我也是…從現在開始,我愛你,將直至我靈魂消亡的那一刻。”

太陽高升,這代表着美麗的一天又將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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