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
巫策端端正正的坐在玉蒲團上,面朝中央的三尊神像,身邊站着拿着戒尺,一臉嚴肅的紫韻。
“你知道錯了麼?”
“上課不認真,難怪修爲這麼弱,才靈境二重。”
“加上油嘴滑舌,調戲師長,你說該當何罰?”
……
她絮絮叼叼,一邊說着一邊轉着圈,戒尺在手心拍的啪啪響,巫策很無奈,他數次想要張口,都被這姑娘被阻了回來:“不許說話,好好反思。”
“不許你吃飯,好好認錯。”
“不許你出戒律堂,好好抄寫經書。”
巫策聳拉着腦袋,苦着一張臉,縱然他心智過人,通讀仙道,此時也沒有任何辦法了,眼看這少女即將離去,巫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他猛然起身,抓住紫韻的手腕,令她發出一聲輕哼:“做什麼?還想調戲我!”
“不是……我”巫策在她兇狠的眼神注視下,不由自主的張開手,他解釋道:“紫韻姑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我來自…”
“哎呀,煩死了,每天追我的人都用盡心思接近我,想了無數的藉口,我不愛聽,本以爲你有些不同,原來也是這樣的。”她撅着嘴,似乎很生氣。
巫策也很生氣。
他無法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愛的女孩子,不由得憤怒的朝她吼道:“你醒醒可以麼?這是仙古十幾萬年以後,這世上已沒有你,你早已死去,我們現在只存在你夢境中,別睡下去了,別抱着執念不散了,醒醒吧。”
“說什麼……我,我聽不懂。”紫韻象被突然嚇住了,嬌軀倒退。
她明明是聖尊境的修爲,此時竟很恐懼巫策,眼眸中的光芒明幻不定,閃過痛苦,掙扎,歡樂,幸福,無數的七情六慾,盡在其中演繹,巫策見了這麼多的人,都未見過一個人比她的情感還要豐富。
這個女人,埋葬了太多故事。
她轉身逃出戒律堂,只在原地留下一滴淚花,巫策嘆息,他不知道成功了沒有,紫韻似乎有觸動,但沒有真的醒來,不相信他的話,或許是肯定就不想去相信,最麻煩的就是這種事。
自己不願意醒來。
接下來的時日,巫策每天都要費盡心思去接近紫韻,試圖喚醒她,然而每次都被她逃開了,一位聖尊級高手有心逃避,巫策根本沒有辦法,他只能做着日復一日的無用功,並且嘗試尋找新的破局方式。
令他心情沉重的是這些時日以來,陳彩兒,唐鴻等人神色更呆滯了,身軀還出現了崩潰的跡
象,而這種情況雖然沒有在他身上出現,卻有了初步的端倪,首先就是他的一根手指開始虛化,這種虛化他有一種直覺,涉及到現實中的肉身。
一旦在夢境崩潰,現實中就要化作白骨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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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抓緊時間了。
巫策急的上火,長生宗卻開始發生變化,宗派內不知出了何事,竟分成了兩拔陣營,每天都有長老率領着弟子朝另外一方挑釁,一開始還比較剋制,後來竟然演化成械鬥,烽煙開始在各大峰座裡燃起,不斷有弟子長老死去,巫策只是一個局外人,無法改變這種局勢,但是隱約猜測應是和紫韻有關。
夢境的劇本又往前推了一大步。
再這樣過了十幾天,宗門內已經無法見到一處完好的區域,到處都是殘牆斷壁,坍塌了的樓閣,毀掉了還燃着火焰的大丹鼎,門人之間相殘相殺,未死的人血紅着眼,重傷的人靠着牆壁哀嚎,死去的人淒涼的躺在地上,無人收屍。
長生宗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好在巫策,陳彩兒,唐鴻是入夢者,在這一場內鬥裡,沒有收到傷害。
因爲在這件事發生前,紫韻就關閉了其他人看到入夢者的能力。
“呵哈哈……紫純陽,長生宗是我的了,你就乖乖去苦海輪迴吧,千百年以後,世人不會記住有長生宗,只會記住我仙王殿,而我仙白鶴,將執掌未來的仙王殿,現在的長生宗,俯視真始地,威壓萬界。”
巫策震撼的望着從主峰中殺出的一前一後兩個人。
前者站在天空上,一身白衣道袍,劍眉沖天,揹負闊劍,眼神桀驁不馴,彷彿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他冰冷的望着地面上,此時正躺着另外一個人,一身紫色道袍,面容蒼老,白髮蒼蒼,被一柄金黃色的羽劍插入胸腔,正大口大口的往外咳血。
“仙白鶴,我……待你如己出,爲什麼?”
那老人吃力的捂着胸口,想從地面上站起,卻無論如何都支撐不了身體,突然從一角里跑出一道倩影,淚眼模糊:“爹,你怎麼了,爹!”
巫策駭然的發現,這個少女就是紫韻。
他猛然擡頭看向天空,仙白鶴,仙王殿,長生宗……
一角角碎片重組,赫然是一副叛逆史,仙王教是長生宗內部叛亂出來的,取代長生宗的一個宗派。
“你問我爲什麼?你有沒有問過自己?你說待我如己出,卻從來沒有想過將門主之位傳給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將紫韻許配給我,還要問我爲什麼?你心中只有你的大弟子道天涯,呵呵…哈,從小到大,他是大師兄,他是註定的掌門人,他甚至…要
奪去我最心愛的紫韻。”
“住口。”紫韻冷然擡頭,惡狠狠的指着天上的仙白鶴,怒斥:“你也不瞅瞅你是什麼?你只是爹從紅塵國帶回的一個乞丐,一個卑賤下等的東西,從裡到外都充滿了骯髒,就不該將你養大,你這種人生來就是爲了背叛,生來就是爲了傷害。”她清淚溢滿眼角,巫策明顯看出,她這些話內怒意是真的,輕視倒是未必有。
只是那仙白鶴被這些話當場激怒了。
他森寒的笑了起來:“既然如此,索性送你父女一起上路。”
“大…師兄!”
紫韻仰天悲吼,聲震峰座,卻終究傳不出山門之外,只見一隻金色的羽箭呲的一聲穿透她的胸口。
鮮血濺了老者一臉。
巫策看着她漸漸無力,漸漸失去生氣的嬌軀,即將落上地面,心中再也顧不上對仙白鶴的忌憚,化作一道離玄之影,猛然接住了紫韻,她看着巫策,神色裡充滿了悲傷,卻也帶着一絲解脫:“是你呀,懶傢伙,沒想到…最後只有你…不怕死。”
“我怎麼不怕?我就是怕死,才見不到你就這樣死。”巫策搖着頭,神色很是難過:“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的話,睡在夢中千萬年了,也不願意醒來,日日夜夜重複這樣的輪迴,獨自品嚐痛苦,卻不願直面真正的人生,值得麼?”
“雖…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意思,但我…還是很開心。”紫韻笑着,笑的很燦爛,眼角瞥向一側想要張嘴,卻冒出血泡的老者:“爹,下輩子,我還做你女兒。”
“孩子,不要……”
那老人神色痛苦,突然似想到了什麼:“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在巫策震撼的神色裡,他竟然一拳擊碎自己的心臟,砸出一塊深藍色的鐵片,拍進紫韻的肉身,處在天穹上的仙白鶴神色頓時大變:“老傢伙,你竟把永恆碎片留給一位死人,你認爲她還活下的下來麼?別天真了,今日都給我留下吧。”
“走!”
紫純陽挺身而出,最後望了一眼巫策:“雖不知你從何而來,爲何到此,但因果千年,自有緣法,你是無數輪迴裡,唯一一個記得自己記憶,試圖喚醒紫韻的人,老朽拜託你,照顧她。”
巫策一時失語,不知紫純陽到底是前世還是今生,是一時醒來,還是無心之言。
“最後的覺醒,活在韻兒的夢裡,今日散去,從此不見。”
他化身一隻紫色熔爐,衝向仙白鶴。
巫策抱着紫韻,轉身就逃。
天空裡落下一隻紫松鼠,跳在他肩上,爪指遠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