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時分，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走出錦繡山莊，不疾不徐的從江陵北門出了城，朝着遠處緩緩行去。一路無話，待等到日薄西山之時，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洛鳶穿着一身淡藍色的長裙款款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裁剪得體的長裙包裹住她纖細的腰肢和渾圓的翹臀，修長的玉腿下方穿着一雙繡花小鞋，背後厚厚的披風拖地，替她抵擋着冬日的嚴寒。
“混蛋秦，趕了一下午的路，下來吃東西。”來到第二輛馬車前，洛鳶滿臉的疲倦，低低的說道。聽到她的聲音，秦百川推開車門，睡眼惺忪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好歹咱們也是出差，就吃這些？”兩個人在路旁坐下，從洛鳶手裡接過一盒精緻的糕點，秦百川一臉嫌棄：“有沒有牛肉？或者來一壺濁酒也行，喝得暈暈乎乎正好回去睡覺，這樣時間過得也快，說不定睜眼就到了安陽。”
“還好意思說喝酒？”洛鳶杏眼一橫，面色不善：“我問你，這兩天莊主放你的假，你每天醉醺醺的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又揹着瞿溪去勾搭你那些小相好？”
“洛管事，你也知道莊主放我的假，我做什麼還要通知你嗎？”秦百川奇怪的看着洛鳶，似乎自從楚老爺子的壽宴之後，這妞更是有事沒事找自己吵架玩。
“自然是不需要通知我，可作爲瞿溪的閨蜜，我有權替她管相公！”洛鳶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想想又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充分，轉移話題道：“這些點心可都是錦繡山莊的廚樓製作，以前我跟瞿溪四外跑的時候，可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
“此一時彼一時，苦日子總會過去。”秦百川往嘴裡塞了一個糕點，味道固然是不錯，可比牛肉卻差得遠了。
“是啊，苦日子總會過去。”洛鳶似乎想到了什麼，挑眉盯着秦百川道：“混蛋秦，莊主是不是要有什麼大動作？”
“你指的哪方面？”秦百川故作糊塗。
“還裝！”洛鳶有些惱怒，恨恨地咬牙道：“自從你來了錦繡山莊，我覺得我這個大管事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了！你舉辦楹聯招親沒經過我同意，跟大莊主聯合搞了一個傳媒公司我也毫不知情，更可氣的是……莊主阻斷菊花二次銷售，這些日子跟孟曉菱忙裡忙外，顯然是謀劃要事，可偏偏我這個大管事被矇在鼓裡！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錯？”
秦百川呵呵一笑也沒說話，想想也是，以前洛鳶在錦繡山莊可以說是一言九鼎，可自己來了以後這個大管事似乎真有些被冷落的意思。平時在瞿溪面前她可能不敢，在自己面前也只是發發牢騷。
“你……生氣啦？”見秦百川半天沒言語，洛鳶試探的叫了一句，見秦百川對她露出一個微笑，又急急的轉過頭去：“小氣鬼！”
“沒生氣，我就是在想咱們到了安陽之後，應該從哪裡開始着手調查，又需要多久才能回來。”對於安陽的事情秦百川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調查。
“臨行的時候我跟莊主做了幾種假設。”說起正事，洛鳶也認真起來，道：“陳鶴鳴與錦繡山莊安陽分堂管事並不熟悉，故而可以排除兩個人商量好攜帶錦繡山莊機密逃跑的可能，我和莊主都覺得他們受人脅迫的可能性極大。”
洛鳶看了秦百川一眼，見他無所表示後繼續道：“我們的人也瞭解過，安陽最大的民間勢力是沿海德生公，平時我們的分堂按時交納費用，這幾年關係一直都還不錯。過去安陽之後，我們先一起去拜訪安陽嚴家，那位嚴老爺子做的是海上生意，跟官府和德生公關係都不錯，有他幫忙事情肯定能弄得個水落石出。”
“官府，豆漿李，安陽嚴家。”秦百川隨手拿起一段枯枝，在地上畫出了三方勢力圖，皺眉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這三方當中的某一方眼紅馬車的生意，然後從中作梗？”
“應該……沒有這個可能吧？”洛鳶回答的也不太肯定，咬了咬嘴脣道：“錦繡山莊的主要勢力雖不在安陽，但郡守大人跟瞿溪的父親可是至交好友，安陽那三方勢力真的會因爲區區幾千兩銀子跟山莊撕破臉皮？”
“撕破臉皮倒不至於，只是活生生的兩個人憑空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要是跟他們沒關係我卻是不信。”秦百川擺了擺手，道：“行了，在這胡亂猜測也沒有，早點到了安陽着手調查便是。”
“混蛋秦，你等等我。”見秦百川轉身上了馬車，洛鳶猶豫了一下，快走幾步也跟着上來，坐在了秦百川的馬車上。
“你幹什麼？”秦百川哈欠連天的道。
“距離休息的時間還早，咱們一邊趕路一邊聊天，這枯燥的旅途倒也多了幾分樂趣。”洛鳶舒服的靠着車廂，低聲說道。
“洛大管事，我覺得跟你沒什麼好聊。”秦百川咧咧嘴，直言不諱的道：“最近你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話還沒說上兩句便要跟我吵架。秦某人沒有找虐的愛好。”
“你還好意思說，要是你能本本分分爲山莊爲瞿溪做事，我又怎麼會跟你吵架？”洛鳶自己其實也覺得奇怪，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秦百川那副笑嘻嘻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她就覺得心煩：“我問你，你跟孟曉菱就是在這裡春宵一度？嘖嘖，馬車裡……你們品味還真獨特。”
秦百川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卻聽洛鳶繼續問道：“混蛋秦，我問你，你打算以後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娘子是山莊的莊主，妾室卻是山莊的副部長，這件事紙裡包不住火，遲早要傳揚出去。到時候你讓瞿溪的面子往哪裡放？又讓孟曉菱如何能在山莊待下去？”洛鳶盯着秦百川，一副不問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的樣子。
“沒想過，走一步算一步吧。”秦百川撓了撓頭，孟曉菱知道自己有娘子，她那裡幾乎不用做什麼思想工作，但是想讓瞿溪接受自己，接受孟曉菱，似乎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就打算這麼稀裡糊塗的過日子？”洛鳶俏臉上帶着惱怒。
“不稀裡糊塗的還讓我怎樣？”秦百川苦笑的搖搖頭，目光顯得極爲深邃：“在瞿溪看來，我跟她成親本就是一場交易，尤其是孟曉菱出現之後，我跟她之間早就出現了裂痕。或許……不用等到五年，只需山莊進一步穩定，我們就會分道揚鑣了吧。”
秦百川的聲音裡帶着些許的感傷，洛鳶怔了怔，本想開口勸他收斂了一下行爲，說不定能讓瞿溪從心裡認可他的存在。可是轉念想想，大莊主生性執拗，除非自己願意改變，否則別人爲她做的再多再也未必會領情……從這個角度來說，秦百川其實挺可憐。
洛鳶沒有再開口，秦百川也不說話，兩個人裹緊了身上的棉袍，卻打開車門吹拂着冷風。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天上新月高懸，空中點點星芒正散發出淡淡的光彩。
“混蛋秦，你在看什麼呢？”秦百川擡頭看天，沉默了許久之後，洛鳶忍不住開口問道。
“看天空，看星星。”秦百川頭也不回的說道。
“沒有當文人的命，卻得了文人的病。莫非你也想學那些文豪，以星星爲題，做一首詩詞流傳千古？”洛鳶不悅的撅嘴，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放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在他跟前他不看，偏去看什麼星星。難道對他而言，自己的吸引力還不如孟曉菱麼？
“對作詩沒興趣，淫得一手好溼倒是還勉勉強強。”秦百川哈哈一笑，指着天空中的幾個星星，道：“展開你的想象力，仔細看看，將那幾顆星星連起來，是不是很像獅子？”
“獅子？”順着秦百川的手指看着，洛鳶凝眉看了許久，方纔猶豫着點頭：“細看之下……似乎……有點像？”
“每個人自出生的時候就會得到上天的庇佑，會有一個專門屬於你的星座。那獅子就是我的守護神，獅子座。”秦百川笑道：“獅子座的人生性剛烈，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更不願久居人下……嗯，自有一番王者的風範。”
“想要吹牛便明說，編造什麼星座不星座的？”洛鳶白了秦百川一眼，又問道：“你這樣不知廉恥，真的好嗎？”
“我沒吹牛。沒記錯的話，獅子座似乎源於古巴比倫……你不用知道那是哪裡，大概就是一個跟大頌差不多的國家，那裡的人把天空劃分成區域，用流暢的線條將星星串聯起來，根據模樣給它們起了名字……嗯，就好像大頌的十二生肖一般。”秦百川解釋清楚之後，最後笑道：“按照我的生辰八字，我就屬於獅子座。”
“真的嗎？”有心指責秦百川說謊，可他說得有理有據又不像是作假，美好的傳說讓洛鳶也跟着怦然心動，低低的問道：“那我呢？我是什麼星座？”
“你什麼時候生人？”秦百川笑道。
洛鳶臉色當即便是大變，只覺得一股血液直衝腦門，連帶着她整張小臉都如同火燒。大頌對自己的生辰八字視爲超級機密，除非父母長輩或是相公纔有權知曉！秦百川竟如此直接，莫非……洛鳶心跳加速，微咬了咬嘴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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