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膽子太大了,你,好!不是我不給你機會,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權威,來人哪,把這個女人關進地牢裡,沒有我的吩咐,不準給她吃飯,也不準任何人見她。”
裴詩雅氣得胸口起伏,最後冷冷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的話,你將衆叛親離。”
說完,也不等保鏢上前,她大步走了出來。
說完心裡的積憤,雖然好過多了,但事後冷靜下來,裴詩雅又有一些後悔。
她知道這樣激怒了冷老爺子,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但是tony會不會受到牽連?
不過,也總算說出來了自己的心聲,她就是tony的母親,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冷老爺子這樣做的,簡直就是掩耳盜鈴,好笑至極。
在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親。
陰暗的地底下,沉重的地牢裡,潮溼陰冷,不時有老鼠從地板上快速地跑過。
“哐咣……”
一聲沉重的關門聲,四周很快陷入了寂靜之中。
空氣之中還散着腐臭的氣味,漆黑的地板磚有點粘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裴詩雅捂着鼻子,在某個角落裡蹲了下來。
這個世界真是變化莫測,前天還在囚禁島與生死博鬥,現在就淪爲階下囚。
一切都因爲那個帝王的一句話而已。
以前,裴詩雅覺得這個世界最冷酷最殘暴的男人是冷傲天。
現在發現,冷傲天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大好人。
現在該怎麼辦?冷傲天不知道怎麼樣了?tony會不會想媽咪呢?
裴詩雅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父子倆。
裴詩雅正在胡亂思想,突然黑暗之中傳來了叮叮的金屬鐵鏈子響起的聲音,她嚇了一聲,仔細看過去,昏暗的光線,有身影在緩緩移動。
“誰?”
裴詩雅壯着膽子叫了一聲,那邊沒有反映,半晌才傳來一陣神經質的嘻笑聲。
“哈,哈哈哈……”
聽起來像個女人。
鐵鏈子不停地拖動着,在慢慢靠近她的牢房,慢慢地,一張骯髒的臉出現在視線中。
裴詩雅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往後退着,雖然隔着了一道鐵柵欄,她還是感覺到了全身發麻。
那是一個年老的女人,佝僂的身形,四肢着地,長長的頭髮快要長到了地板上了,亂蓬蓬地粘在一起,散着濃重的惡臭味。身上的衣服和褲子早已經髒得看不出來顏色了,手臂和雙腿露出來的皮膚也被污濁成黑灰色,臉上也是黑乎乎的,只剩一雙白白的眼白,一笑滿嘴黃黃的牙齒,擠在一起的皺紋摺子,非常嚇人。
“安娜,安娜,你來救我了嗎?安娜……”
那老女人看清裴詩雅的面孔之後,發出驚喜的叫聲,一雙髒手抓住鐵欄杆,口沫噴發地歡呼着。
“安娜,安娜,你是不是來帶我出去的,你那雙白皙的小手,會做出世上最美味的麪包,你比最漂亮的貴婦還要美麗,你烤牛排給我吃好嗎?”
“安娜,你爲什麼不說話?你生了亞瑟之後,就嫁給了老爺,當貴夫人了就不再跟我是好姐妹了嗎?嗚嗚嗚……”老女人號嚎大哭起來,雙手絞着髒亂的頭髮,像個無辜的少女。
裴詩雅慢慢回過神來,這個老女人口中所說的安娜,是亞瑟的母親嗎?
她聽亞瑟說過,他的母親在五歲的時候被人殺了,而且還被老爺子流放過囚禁島,這其中到底掩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當年安娜的姐妹,那她一定知道更多……
裴詩雅緊張的情緒慢慢放鬆下來,她輕輕靠近那個老女人,試着跟她溝通,“你叫什麼名字?”
“安娜,你的裙子很漂亮,安娜,我說的沒錯,你適合穿白色的晚禮服,老爺一定會喜歡你的。”
裴詩雅又試着接近她,問了她幾句,她都沒有反映,再仔細看時,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她雖然在對着裴詩雅說話,但那種神態,似乎完全將裴詩雅當成了另一個人。
“安娜,我想吃肉鬆麪包,你下次服侍老爺吃飯的時候,給我藏一個起來,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偷藏起來帶給我的吃的那個肉鬆麪包,美味極了。”
這老女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說着,一直說到累了,蜷縮在牆角的一塊黑色的被子裡面,就這樣睡了過去。
裴詩雅陷入了深思之中,這個老女人,也許是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處傳來了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是的,四老爺!不過您不能呆太久了,老爺不許任何人見她……”
“現在都半夜了,沒有人知道的,好了,這是你的辛苦費!”
說話聲沒有了,腳步聲慢慢接近,一束手電光照了過來,裴詩雅站了起來。
很快,冷震燁走入了她的視線,她急急抓住鐵欄杆,焦急地問道:“四叔,亞瑟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之中!”
冷震燁臉色不太好,沒有往昔精神抖摟的風度。
他揮了揮手,他身後的保鏢將一張摺疊帳蓬從欄杆的間隙裡塞了進來。
冷震燁面對着地牢裡的臭味,淡淡地皺眉,溫和的聲音說道:“老爺子這次很生氣,他的情況也不太穩定,聽說差點進急救室。”頓了頓笑道:“二十多年了,這是老爺子最生氣的一次,裴丫頭,你還真有本事,能將老爺子氣成這樣。最關鍵的是,他居然沒有馬上殺你。”
裴詩雅苦笑,“他不會殺我的。”
冷震燁有些震驚,揮手讓保鏢先退了出去,笑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殺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他在看我的時候,眼神裡有另外一層深意。其實如果他想要殺我,第一次我進冷家的時候,他就下手了。沒有必要等到現在。”
冷震燁讚不絕口,“真是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不過,就是脾氣大了一點。我覺得,如果你冷靜下來,試着換一種跟他相處,也許你會達到你自己的心願。”
裴詩雅苦笑着搖了搖頭,“每次跟他說話,就感覺脖子根涼嗖嗖的,生怕說錯了一個字,就會掉腦袋,我寧可跟他保持距離。”
“哈哈!”冷震燁爽朗地笑了,“要是換作了別的女人關在這裡,早就嚇瘋了,你居然還能說笑自如,看來你還是不一般,我這裡準備了一些麪包,你偷着吃,別讓守衛看看到了。”
冷震燁從口袋裡,左右各掏出一隻被紙包包好的麪包,遞給了裴詩雅。
又安慰她,“老爺子一時氣急攻心,所以才這樣罰你,等他慢慢想通了,就會放你出去了。我想,應該不會太久。”
裴詩雅搖了搖頭,“我不會爲自己擔心,甚至不會有死的威脅。我擔憂的是亞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冷震燁輕輕拍着她的小手,溫和地看着她,“好事多磨,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站在你們這邊的。”
裴詩雅感激地微笑,“多謝四叔多次對我的幫助,不然我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命在了。”
“呵呵,別跟我說這些,晚上睡在這小帳蓬裡比較安全衛生一點,你自己好好保重,我會抽時間來看你的。”
“嗯,我沒事的,謝謝四叔!”
“對了,四叔,這個老女人是誰?”裴詩雅想到什麼,隨意地問道。
冷震燁順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個地牢其實沒有用的,裡面關的也多半是不守規矩的僕人,我不知道她是誰,不過我可以替你查查。”
“嗯,好的!”
送走冷震燁,牢裡又陷入了陰暗冷靜之中。
裴詩雅打開摺疊的小帳蓬,裡面有睡袋,結實的防水塑料布,四周拉鍊全封鎖的,很好很實用。
這一晚,裴詩雅在陰暗的地牢裡渡過,雖然有帳蓬隔着,但是仍舊能感覺到許多老鼠在上竄下跳,一會爬到帳蓬頂上,一會又爬到她的頭上,只隔着一層塑料布,裴詩雅擔心那些老鼠咬破塑料布,會爬進來。
忐忑不安地,沒有辦法入睡。
剛剛覺得有些睏倦,那碎碎唸的聲音又傳入了她的耳中。
“安娜,偷到肉鬆麪包了嗎?安娜,我好餓啊,我等了你很久,你也不給我拿來。”
肉鬆麪包!裴詩雅索性爬了起來,陰暗的地牢裡,分不清白天黑夜,她從帳蓬裡鑽出來,走到了那一團黑影身邊。
“過來吃肉鬆麪包!”也不知道是不是肉鬆麪包,裴詩雅拿出一個麪包,遞了過去。
那團黑影呆了呆,也許是感覺肉鬆麪包這幾個詞特別熟悉,她跑了過來。
擡起渾濁的眼睛看了裴詩雅一眼,“安娜,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遲疑了一會,然後瘋了一似的抓過麪包,然後用手撕扯着,往自己的嘴裡塞。
大塊大塊地吃着,看樣子像很久沒有吃過麪包了。
“慢點吃,別嚥着!”
裴詩雅想找點水給她喝,可惜找不到,看着她那可憐的模樣,裴詩雅心裡涌起一哀傷。
在這座陰暗的地牢上面,有全世界最奢華的房屋,有一個最有錢的男人。
而這個女人,只能一輩子在這裡過着陰暗痛苦的生活,漸漸被世人遺忘。
“安娜,你哭了嗎?傻姑娘,老爺對你那麼好,你哭什麼啊?我知道,你喜歡那個男人,可是你都生下了亞瑟了,要是被老爺發現,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裴詩雅震驚,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個老女人,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臉朝着她,似乎又沒有看她。
難道當年亞瑟的母親背叛了冷老爺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