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開始看病的診療室，葉千玹站在門口，遲疑了半天不敢進去。
那男生見她們回來，忙站起來問：“怎麼樣，檢查出了嗎？什麼病？”
葉千玹不耐煩地說：“沒有呢，就抽了個血，一下子怎麼可能有結果！”
於美唯解釋說：“哦，你彆着急，還得看呢。等着，不許瞎問了啊。”
男生茫然地說：“哦，那你們去看，我在這裡等着。哎，要不要我去給你們買水？”
葉千玹煩躁地搖搖頭，於美唯就擺擺手說：“不要！乖乖坐着，別動。”
男生只好說：“行，那你們去吧。”
進了診療室，醫生看到臉色蒼白，眼神渙散的葉千玹，覺得她可能還有其他病，就擔心地問她感覺怎麼樣，尿檢結果出來了沒。
葉千玹喃喃地說：“我沒什麼病，謝謝。結果出來了，這是化驗單。”
醫生接過單子一看，和他預想的一樣。不用問，看到葉千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是現在才知道自己懷孕的，而且對她來說，這是個很大的意外，無法接受的意外。
他沉吟了一下，問道：“要嗎？”
葉千玹沒有說話，她腦子裡亂麻麻的，還沒有從這個巨大的打擊中醒過來。
她原以爲不會有的，以爲自己只是貧血，所以頭暈；以爲自己只是胃有問題，所以聞到雞蛋和蔥油餅的味道會吐。沒想到，這些表現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肚子裡多出了一個小東西！而那個小東西，竟然是她的孩子！老天，她還沒滿二十一歲啊，甚至都還沒結婚，怎麼能有孩子！
於美唯替她說：“哦，醫生，她，她還沒畢業，現在要，不合適……”
醫生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那，你先去做一下婦檢，看看能不能做。”
聽完他的話，葉千玹頓覺心頭壓上了一塊巨石，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她來說，懷孕這種事情應該是在結婚以後，在兩個人的計劃下出現的。等一切都準備好了，然後才迎接寶寶的到來。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怎麼能有寶寶？
如果告訴華煒鳴，他會是什麼反應？他是絕對不會要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娶她，養活她和寶寶的！
“啊！”葉千玹叫了一聲，痛苦地低下頭，雙手捂住臉，好像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醫生本來想感嘆一番，說現在的女孩子太不自愛，只顧一時快活，卻不注意保護自己什麼的。可是看她這個樣子，也許是受到了傷害，被騙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才造成的。她的心裡一定很難過，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如果他再說，無疑是給她的傷口撒上一把鹽。
所以，他只是輕聲說：“沒事，去檢查一下，對你的身體只會有好處。我是醫生，得爲你負責。不管這個孩子是留還是不留，你都應該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因爲如果真要做的話，你的身體不能有炎症，或者別的什麼不適宜做手術的狀況。”
葉千玹沒有擡頭，只是嗯嗯地應着，但聲音已經哽咽了。
於美唯忙說：“啊，知道，知道。只不過，這真的是太意外了！我們都沒有想到，這，這，唉！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場悲劇！完全是噩耗啊！”
醫生皺起了眉頭，深有同感地點頭道：“嗯，我明白。誰也不想有這樣的意外發生。可是既然發生了，就要去面對。畢竟是條生命，我們在思考怎麼處置的時候，還是要考慮到大人的身體。不能爲了把孩子拿掉，讓大人的身體受到更大的傷害。”
他的這番話讓葉千玹的心無來由的痛了一下，彷彿被一根無形的針突然一刺，全身的神經都跳了起來。
“醫生，現在不都是無痛手術嗎？應該沒事吧？”於美唯疑惑地問。
醫生答道：“所謂無痛手術，只不過是減輕了受術者在手術中所經歷的痛苦程度，並不是說，對受術者本身沒有傷害。只要是手術，都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特別是這種手術，如果沒有必要，我們一般不建議做。因爲這對女人的身體損傷非常大，有的人，做過一次以後就不會有孩子了。所以，我勸你們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兩個女孩一聽，頓時嚇呆了。如果真的因爲這一次手術就再也不能有孩子，那葉千玹以後可怎麼辦？她只是個普通人，還要結婚生孩子的啊！
“醫生，真的做過一次就不會再有孩子了嗎？”葉千玹害怕地問。
醫生微微笑道：“這也不是絕對的。就像生孩子，許多人都說很痛苦，就像在過鬼門關。可農村裡的有些女人，因爲平時經常勞動，身體素質比較好，生孩子的時候不像傳說中那麼痛苦。甚至還在地裡幹活，突然覺得肚子疼，蹲在地上就生出來了。”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覺得那太不可思議了！
葉千玹知道，雖然她平時很少生病，但身體素質肯定不能和經常幹農活的女人比。不管這個手術有痛無痛，對她來說都是一場痛苦的經歷。因爲，她腦子裡一直堅定地認爲這個孩子不能要，手術是在所難免的。還沒有開始做，她的哀傷就像帶着冰刃的河流一般，猛然從心底裡奔流而出，衝擊着她的身體，令她全身刺疼，搖搖欲墜。
於美唯怕她暈倒，趕緊扶住她說：“千玹，你怎麼了？”
醫生擔心地說：“看她這個樣子，身體很虛，可能會有危險啊。”
“啊，什麼危險？”於美唯嚇得急忙問道，“醫生你可別嚇我們啊。”
葉千玹也說：“我，我最近倒是經常會頭暈，不知道是不是貧血。”
醫生說：“貧血會頭暈，單純的血壓低也會。身體虛弱，或者是別的一些疾病也會頭暈。這就要看你是哪一種了！如果沒問題，手術還是可以做的，但是以後的恢復會特別慢，而且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於美唯生氣地吼道：“哎，你什麼醫生啊？不是說帝都的醫學是全國最發達的嗎？怎麼這麼個小手術，在你這裡就成了危險的事情了？”
葉千玹拉着她說：“美唯，別亂說話，聽醫生說。”
醫生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按理說，爲了醫院的利益，我當然是要勸她做手術的。可是，我看她身體不太好，所以才建議先去檢查一下，不能做的話最好不要做。從人道主義的理論上講，我是不贊成把孩子拿掉的。可是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實在不能生下來，也只有拿掉。那就要看身體狀況了，真的不行的話，還是不能做。不然，你出問題了痛苦，我們也麻煩。”
於美唯剛要說話，外面的男生等不及了，撥通了葉千玹的手機。
葉千玹拿起來問道：“喂，幹嘛？”
男生說：“怎麼樣，醫生說是什麼病了嗎？”
葉千玹怎麼好告訴他是自己懷孕了？她驚恐地看了一眼醫生，又對於美唯使了個眼色。
醫生輕輕哦了一聲，又故意大聲說：“沒事啊，你血壓低，貧血，最近太過勞累，再加上肚子受了涼，所以會頭暈噁心拉肚子。這也是腸胃炎的一種症狀，我給你開點藥，回去吃幾天就沒事了！”
於美唯滿意地對醫生豎起了大拇指，醫生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開始整理資料。
葉千玹對那男生說：“哎，你聽見了嗎？剛纔醫生說了，我沒事！”
男生答道：“哦，我就是看你們半天不出來，所以想問一下，病看的怎麼樣了。”
葉千玹沒好氣地說：“我這還有女孩子的病呢，跟你說得着嗎？你願意等就等，不願意就先走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見她這麼對那個男生，於美唯有些不忍心。可是，她也明白葉千玹的心情，此時此刻的她，真心希望自己能躲進一個密封的殼裡，不要有任何人打擾。而她一出來，就又回到原來的樣子，健康，快樂，美麗，無憂無慮。
醫生見她打完電話，又說：“還是先去檢查一下看看吧，現在孕期還短，你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考慮要不要拿掉。”
葉千玹眼裡滿是淚，哽咽着說：“好，謝謝醫生。美唯，我們走。”
做婦檢是在樓上的婦科，於美唯陪着葉千玹上去，找到了那個科室。還好，裡面是個四十多歲的女醫生，胖胖的，看上去比較和藹可親。
一看到葉千玹拿的單子，她就皺了下眉頭，然後像個媽媽似的對她說：“姑娘，你平時有炎症嗎？”
葉千玹覺得自己平時挺講究衛生的，而且也沒覺得哪裡疼，各種情況都很正常，就輕輕搖搖頭。
女醫生又說：“那還是看看吧，如果有必要，還得做個b超。”
“那，要怎麼檢查？”葉千玹有些緊張，心裡搖來蕩去，不知道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不堪。
女醫生答道：“當然是要脫掉褲子啊，你不脫我怎麼檢查？”
葉千玹頓時羞紅了臉，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就只有華煒鳴見過她最私密的地方了。而現在，這個陌生的女人居然要她脫掉褲子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