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相親,楊煥玉既爲葉千玹的胡鬧生氣,又爲周駿的態度叫好。她心底的擔憂不說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七八十消了,感覺葉千玹這回有了希望,不用再像她當年那樣,一個人獨自帶着孩子艱苦度日。
回家之後,不管葉千玹在幹什麼,楊煥玉都找機會跟她說與周駿定親的事情。葉千玹一反常態,不僅不跟她吵鬧,也不跟她說話,只是自顧自做她的事。楊煥玉見她這麼無視自己,感覺受到了侮辱,火氣忍不住冒了出來。
“葉千玹!你聽見沒有?”楊煥玉生氣地吼道,“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回,葉千玹說話了:“是,親愛的母親大人,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楊煥玉一愣,憋住氣說:“我剛纔已經說了,要你好好珍惜周駿!這是個很不錯的孩子,現在像他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要是錯過,以後可能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人了!”
葉千玹無奈地呼出一口長氣說:“呼,媽媽,我都說了,你要是真那麼喜歡他,你嫁給他好了。我呢,一定會很乖,也會喊他爸爸的。”
楊煥玉怒道:“不許胡說!那是給你找的男朋友,不,是未來老公。難得人家一見面就決定跟你定親,所以要趁着這股熱乎勁兒,趕緊把婚結了!”
“要結你結,我可不結!”葉千玹煩躁地說,“我說過了,沒有感情的婚姻,比墳墓還可怕!叫我跟周駿做夫妻,下輩子都沒門!”
楊煥玉氣呼呼地說:“你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你不是答應媽媽先相親,然後結婚,這樣你和孩子纔能有個家的嗎?怎麼現在卻變卦了?”
葉千玹懶得說,便繼續看電視,心裡卻亂成一團。她也想有個家,可是,如果勉強跟周駿結婚,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一個星期?與其那樣雙方都痛苦,不如現在就不要在一起。雖然有人說,找個愛自己多的人結婚會比較容易幸福,但她一點都不喜歡周駿,又怎麼能在一起?只要一想到結婚以後要跟他愛愛什麼的,她就想吐。她確信這不是孕期反應,而是對周駿的反感。
天知道爲什麼周駿在母親的心裡會那麼好?可在葉千玹看來,他不過是個徒有虛表的傢伙!說得難聽一些,周駿只不過是披着一張好看的人皮,而實際上也不過是個粗鄙的人。不管他是什麼學校畢業,有什麼學歷,工作有多好,在她眼裡都不值一提。因爲一個人的本性是掩藏不住的,她相信那天相親的時候他已經暴露出來,他的內心與他的外表嚴重不符合。
那些初入社會的小女生應該會很容易被他的長相所迷惑,一看到就喜歡,卻不知道他實際上是什麼樣的人。等深入接觸,真正瞭解之後,她們也許已經來不及,也退不出了。因爲那時候,她們已經莫名其妙的愛上他,也莫名其妙的投入,付出太多,捨不得放棄。
但葉千玹不一樣,她現在對男人有着強烈的敏感,一看就知道是哪類人。雖然不能說得很清楚,直覺卻可以告訴她,這個人是不是能跟她做朋友。像周駿這樣的,她一見到就覺得他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更不可能在一起,所以結婚什麼的就更不可能了。
見母親這般催促,葉千玹真的很想發火,母親獨自帶着她過了這麼多年,應該最清楚感情的事。當年母親不是對她說過嗎?如果沒有愛,千萬不要結婚,否則會是一輩子的痛苦。所以母親這麼多年一直單身,就是因爲心裡始終裝不下誰,只想好好帶大葉千玹。
對母親這樣的犧牲,葉千玹一直心懷感激,但這並不能成爲她必須聽從母親安排的理由。從小到大,只要是她覺得正確合理的,她都會聽母親的話。即使她覺得不大合理,但母親一再堅持要她做的話,她還是會去做。而這次,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遵從的,因爲她覺得要跟周駿結婚過日子的話,實在太噁心了。
“千玹,媽媽說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楊煥玉自己在那說了半天,見葉千玹依然發癡,不禁加重了語氣。
葉千玹啊了一聲,擡眼看着母親,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她不想跟母親吵架,可此時好好的說話似乎無法讓母親聽進去,她該怎麼才能使母親放棄讓她嫁給周駿的打算呢?
楊煥玉又繼續說:“千玹,我這樣做是爲你好!女人真的很難,不能一輩子就這麼過。你一個人沒關係,不管怎麼打工都可以養活自己,可孩子怎麼辦?從生下來到養大,得花不少錢呢!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還有教育各方面的問題,你一個人怎麼受得了啊。”
“媽媽,你不是也一個人養大我了嗎?”葉千玹不服氣地說,“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養的這麼好,我就做不到!”
楊煥玉自己帶大葉千玹,這其中的苦處,豈是她這個年紀,初爲人母的女孩子能明白的?聽她這麼大言不慚,楊煥玉真的很想好好教訓她一頓。可是想到葉千玹的遭遇,楊煥玉又有些不忍心,總覺得現在只有她們母女倆相依爲命,要是連她也對女兒不好,那就沒人對葉千玹好了。
她再次苦口婆心地勸說,要葉千玹不要再想那個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是不能要的,更不值得愛。而且,傷心的事情只會越想越傷心,不如珍惜眼前人,趁着周駿如此喜歡她,趕緊把婚事給辦了。這樣,孩子生出來就會有個完整的家,以後的成長和教育什麼的都會好一點。
葉千玹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只是覺得她實在無法接受跟周駿結婚這樣的事實,也不想讓她的孩子有這樣的一個爹。儘管華煒鳴是個壞蛋,從一開始就有陰謀,但他真的很優秀,別人一跟他比就瞬間遜色許多。她雖然那麼恨他,卻無法讓別人代替他做孩子的父親,即使那個男人跟她做了夫妻,血緣上也跟孩子沒有關係,始終跟親爹差太多。
親情這種東西,恐怕是世界上最金貴的了,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哪怕那個親人不夠好,卻總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把他們連在一起,誰也扯不斷。
她正胡思亂想着,楊煥玉又一次說周駿多好怎麼怎麼的,然後開始憧憬他們婚後住哪裡,怎麼生活,她怎麼幫忙照顧孩子等等。葉千玹聽得耳根子發麻,心火一團接一團,簡直要爆炸了!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咆哮道:“好了,不要再說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媽媽的份上,我早就發火了!”
楊煥玉一愣,心上突然一疼。這麼說,自己在女兒心裡,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還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突感一陣恐慌,覺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似乎馬上就要被葉千玹拋棄。天啊,如果真是那樣,那她的晚年豈不是很悽慘?
這麼一想,楊煥玉竟然覺得後背發涼,好像有股陰風徐徐吹來,手也變得冰涼。但做了葉千玹這麼多年的母親,不管怎麼說,在她面前還是有點尊嚴的吧?
於是,她板着臉說:“千玹,聽媽的沒錯。周駿這孩子很不錯,你要是跟了他,一定會幸福的。”
葉千玹怒不可遏,猛地站起來吼道:“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給你看!”
說完,她快步衝進廚房,拿起菜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瞪得溜圓,惡狠狠地看着緊跟過來的母親。
楊煥玉被她嚇壞了,急忙勸道:“哎呀,千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快把刀放下,別傷着!”
葉千玹卻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逼我跟周駿結婚,我現在就死!這不是開玩笑的,我說得出就做得到。別以爲我嚇你,我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媽,不是我想讓你傷心,只是我,我真的不能勉強自己。如果真的跟他結婚,恐怕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你要是真的爲我好,就不要再逼我嫁給他了,好嗎?”
說着說着,葉千玹悲從中來,竟然嚎啕大哭。她這一哭,楊煥玉也十分傷心,跟着哭起來。
“這是,這是做的什麼孽喲?”楊煥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當媽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我這麼爲你打算,也是想讓你以後過得好,不用像我一樣辛苦!實在不行,你就去找孩子的父親,你們結婚吧。”
可葉千玹卻說:“不,不能!我寧可自己帶大孩子,也不要跟他結婚。媽媽,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也別哭,咱們好好過日子吧。”
楊煥玉點點頭,又叫葉千玹把刀放下。葉千玹要她發誓不再逼婚,否則就不放。楊煥玉無奈,只得對女兒發了誓言,說以後不再插手她的婚事,除非她自己說要跟誰結婚,不然她就什麼都不說。
聽到這句話,葉千玹總算放下心來,把菜刀放回原處。聽到刀插回刀槽時發出的聲音,她的心也瞬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