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祺沒想到,溫承赫竟然會再次找到他,他驚訝的看着站在收銀臺外面的男人,緩緩皺眉,“溫先生,您有事,還是來喝咖啡的?”
“喝咖啡。”溫承赫淡聲道,“我想坐在倪蕊之前坐過的二樓那個位子,可以麼?”
唐司祺挑了挑脣,有些意外的嗤笑,“幹嘛呀這是?懷舊麼?可惜……呵呵,還有什麼意義?”
“唐先生,你在爲倪蕊抱不平?”溫承赫心思縝密,黑眸一眯,一語中的,眼底閃爍着精光。
唐司祺一怔,慌忙搖頭,“我沒有,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哦,是麼?那請問我有得罪你的地方麼?你爲何對我這般態度?我感覺你在諷刺我。”溫承赫不動聲色的淡笑,緩緩陳述道。
唐司祺眉心褶痕愈深,他抿抿脣,“溫先生,我真沒有別的意思,您太敏感了。二樓可能有位子,您請上樓,會有服務員招待您。”
“好,希望有機會請唐先生喝咖啡,倪蕊有幾句話託我轉告唐先生。”溫承赫頷首,不疾不徐的說道。
聞言,唐司祺一怔,不加多想的脫口道,“她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她不是有我的手機號麼?怎麼不直接打給我電話?”
溫承赫心口一緊,不着痕跡的握緊了雙拳,倪蕊跟這個咖啡店老闆很熟麼?竟然還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他們是什麼關係?爲什麼他感覺這個唐司祺對倪蕊有些緊張?似乎……很關心的樣子!
想到這些,他心中自然不舒服,遂冷下臉來,道,“她是我女朋友,爲什麼要給你打電話?”
“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倪小姐似乎已經與溫先生分手了。”唐司祺聞聽,當即鄙夷的冷笑道。
溫承赫心思何其敏銳,他眸底精光更甚,“唐先生,看來我和倪蕊的事情,你知道的不少,正好倪蕊託我帶話給你,我們還是坐下來聊聊吧。”
“行,我請客。”唐司祺爽快的答應下來,遂交待服務員送咖啡到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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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承赫黑眸眯了眯,暗自盤算着什麼。
上了樓,倪蕊和方筱之前的座位恰好空着,兩人面對面坐下,溫承赫靠在椅背上,目光犀利,試探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卻帶着一針見血的篤定,“唐先生,一個月前,你咖啡店裡摔倒流產的女人,根本就是倪蕊!”
“你……不,不是!”唐司祺一驚,萬萬沒想到溫承赫已知真相,他表情頓時一慌,連忙嘴硬的否認。
見狀,溫承赫心中“咯噔”一下,桌下的拳頭不禁攥緊在掌心,他聲線發顫的道,“你還騙我?我都已經知道了!唐先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說謊?倪蕊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我們之間有誤會,你瞞着不告訴我,你知道現在造成了多麼嚴重的後果麼?”
“我……”唐司祺被對方咄咄逼人的質問,搞得方寸大亂,對方既已全部知曉,他便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只得坦白道,“是,流產的女人是倪蕊,那天你抱着另一個女人離開後,倪蕊竟摔倒在了地上,而她在摔倒之前,便已經摔過一次,左胳膊摔骨折了,等我們聽到不對勁兒,跑上二樓時,只見她下身出血,流了滿地,那個場面好嚇人,我急忙叫了救護車,送她去了就近的婦幼保健院,經過醫生診斷,倪蕊懷孕三週多,但她摔倒時衝擊力太大,加上情緒波動激烈,出血嚴重,所以孩子不幸流產了,只保住了大人。”
“倪蕊……”
溫承赫心臟如遭重創,他猜測試探的事情,沒想到竟是真的,這個遲來的真相,彷彿一柄尖刀,陡然捅進了他的胸口,疼得他好似跌入了地獄,眼前一陣黑暗,連呼吸都已停滯……
唐司祺提起那件事,便心下忿忿,“溫先生,既然說開了這事,同作爲一個男人,我替倪小姐不值,更替倪小姐生氣!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你的女朋友?倪小姐與另一位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太清楚,但我聽她的話音,她沒有錯,可你不信任她,而且你眼中只能看見你的前女友,根本沒有她的存在,這叫她情何以堪?果然是因爲你不夠愛她,心裡裝着舊愛,所以才發現不了她受傷,並且不舒服麼?呵,最終的結果你滿意了吧?她流產了,身心受了重創,你們的孩子,等於是你親手殺死的,倪小姐她對你也死心了,你不知道,在醫院的三四天,她是怎麼過來的,我每次到醫院探望她,都能看見她眼圈是紅的……”
“溫先生,倪蕊住院的日子裡,都是你陪着她麼?”溫承赫俊臉煞白,粗喘着問,瞳珠死灰一片,“她一共消失了八天,醫院三四天,那剩下的幾天,她在哪兒?”
唐司祺搖頭,“不是我,我只是偶爾去探望,是蕭小姐一直在照顧倪小姐,倪小姐出院後,蕭小姐送倪小姐去了朋友家休養,後來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我再沒有見過倪小姐。”
“蕭小姐?”溫承赫蹙眉,腦中忽然閃過什麼,“蕭琰?”
唐司祺頷首,“是的。”
“多謝告之,謝謝!”溫承赫起身,語速飛快的說完,大步而走,但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回身,朝唐司祺深深鞠躬,“感謝唐先生伸援手,這份恩情溫承赫記下了,改日必當重謝!”
語畢,他風也似的離開。
“誰要你謝啊,我又沒救你……”唐司祺皺眉,嘟噥了兩句後,漸漸沉默下來,好像不太對啊,這個溫承赫是真的知道倪蕊流產呢,還是來詐他的?
不對!
他上當了!
倪蕊根本沒有話帶給他,如果有,也肯定會親自打電話跟他說,不可能託前男友轉述的!
唐司祺懊惱的一拳捶在桌上,他這個笨蛋,遽然被溫承赫耍了!
而溫承赫出了咖啡店,火速上車,發動引擎,朝綠洲別墅行駛。
半小時後到達,誰知家中只有傭人李姐和貝兒,溫承赫詢問後,才知許靳喬和蕭琰今晚在喬家老宅吃飯,還沒回來!
他等不及的又開車去了喬家老宅,但他不好意思進去,便把車停在喬家門外不遠處,給蕭琰打電話。
彼時,蕭琰正陪大舅媽、二舅媽,以及姨媽喬念三人打麻將,難得四個女人湊成了一桌,嘻嘻哈哈好不熱鬧,而男人們則湊到一起喝酒聊天談事,只是許靳喬放心不下蕭琰,時不時的就要起身去看看,確定蕭琰沒事又回來坐下,但不過幾分鐘,又忍不住的離座,如此反反覆覆,搞得幾個弟弟紛紛鄙視他,笑嗔他沒出息。
“你們懂什麼?等你們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指不定也跟我一樣沒出息。”許靳喬不以爲然,正說話間,忽然聽到蕭琰喊他,“老公,你過來一下!”
聞聽,喬毓帆咂舌,“嘖嘖,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啊!”
“瞎貧!”
許靳喬笑叱一句,再次起身走向蕭琰,他過去時,麻將已暫停,蕭琰手中捏着手機,眼神有些閃躲,“老公,那個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你先替我打幾圈吧。”
“去做什麼?”許靳喬皺眉,本能的不悅,“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蕭琰遲疑不決,“我……我去見個人,是……”她說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桌上的三個長輩,很尷尬的低聲擠出三個字,“溫承赫。”
然而,她聲音再小,三個密切關注的長輩也聽到了耳中,頓時神色皆是不悅,喬念輕嘆了聲,沒說什麼。
許靳喬視線掃了一圈,淡聲道,“可能是有什麼事,我陪蕭琰出去吧,麻將叫阿帆頂上。”
“我一個人出去就行,他就在外面,他只找我,沒說見你啊。”蕭琰吞嚥着唾沫,很是窘迫。
電話裡,溫承赫點明要見蕭琰,語氣很急,雖然沒有提及許靳喬,但蕭琰隱約猜到是爲了倪蕊,她想,溫承赫如果想見許靳喬的話,這通電話肯定是打給許靳喬的,而不是找她。
今天出門,蕭琰難得被允許帶一天手機,但是爲了減少輻射,手機是放在包包裡的,所以,也算溫承赫幸運,直接聯繫到了她。
許靳喬眉心擰起褶痕,他抿了抿脣,沒有阻止,“那好,我送你到門口,你注意腳下安全,當心摔着。”
“嗯。”蕭琰點點頭,朝三位長輩抱歉的笑了笑,跟着許靳喬出門。
夜幕下,溫承赫靠在車身上,指間的菸蒂忽明忽暗,他低着頭,看不清神色,但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彷彿多了抹滄桑感和落寞感。
蕭琰暗歎着走近,出聲喚人,“溫承赫。”
“蕭琰!”
溫承赫闞聲迅速擡頭,“你出來了?”他說着,朝大門望去,蕭琰抿脣,“許靳喬沒跟來,就我一個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好,我們上車說吧。”溫承赫收回目光,轉身打開後車門,“請上車!”
蕭琰沒有猶豫,彎腰坐進去,該來的躲不過,她也沒必要閃躲。
溫承赫跟着坐進後座,車門關閉,他深目望着蕭琰,喉嚨發堵,“蕭琰,我全都知道了,倪蕊流產了,是你暗中照顧了她,對麼?”
“你怎麼知道的?是……小蕊告訴你的,還是唐司祺?”蕭琰一怔,她原以爲溫承赫想拜託她幫忙在倪蕊面前說好話,卻沒想到竟是……
溫承赫閉了閉眼,如梗在喉,“是我從唐先生口中套出來的。蕭琰,我求你別再瞞着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麼?我想知道那晚的始末,我不能……不能再有一星半點的誤會她了,我實在對不起她,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蕭琰十指揪緊,用力的咬牙,“溫承赫,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小蕊曾經千叮萬囑不許我說出去,但事到如今,我必須要讓你知道,你做了多麼混帳透頂的事!小蕊很愛你,她爲了愛你,把自己變成了無堅不摧的戰士,任憑你傷她多少次,她都能一笑而過,繼續守在你身邊,可次數多了,她畢竟是凡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她不堅強,她也很脆弱,在你一次次的拋下她去赴前女友的約,或者把愛情全部給了前女友,只留給她可憐的責任時,你不會想像得到,她心裡的難過和痛苦!溫承赫,你與小蕊在一起大半年,小蕊在你心裡,究竟是個怎樣性情與人品的女孩子,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瞭解麼?你就那麼相信你的筱筱,而對小蕊沒有絲毫的信任麼?你只顧生氣小蕊打了方筱,你怎麼不問問小蕊爲什麼打她!方筱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口蜜腹劍,她故意約小蕊見面,逼小蕊離開你,告訴小蕊你們舊情復燃了,你們同居了,就住在你的公寓裡,睡在你和小蕊躺過的牀上!方筱還說,春節你沒有按時回a城,因爲你在北京陪着方筱,你與舊愛相遇,便忘記了a城還有一個在癡心等候你的倪蕊!還有很多,你謊稱工作忙碌,連見小蕊一面都沒有時間,卻有大把的時間陪伴你的舊愛,請問你,小蕊之於你,究竟算什麼?”
“溫承赫,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難道你真的一腳踏兩船,在擁有了小蕊後,又與方筱……而且,你竟然把你和小蕊在羅馬發生關係的那一夜告訴了方筱?你這是在打小蕊的臉!你讓方筱譏笑小蕊是她的備胎,你酒醉後誤把小蕊認成了她,你爲了責任才勉強與小蕊談戀愛,你知道小蕊聽了這些有多絕望和傷心麼?但是這些還不夠,你的方筱眼見小蕊不答應,便開始罵小蕊下賤纏着你不放,而且還把小蕊推倒在地,使得小蕊左手臂撞到刨釘,劃傷加骨折,肚腹受創,疼痛不止,小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生氣的從地上爬起來打了方筱兩耳光!而你溫承赫,你趕到時恰巧看到的小蕊打人,她打了你心愛的女人,你心疼了,憤怒了,不調查真相,便不分青紅皁白的指責小蕊,並且還丟下她一個人,抱着舊愛離去,溫承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麼?你眼裡心裡就只有方筱一個人麼?小蕊的受傷和痛苦,你怎麼就看不見?”
“你們走了,小蕊她也承受不住身心雙重打擊的倒下了,小蕊她不知道自己懷孕,就在她糊里糊塗的時候,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就這樣沒有了,幸虧唐司祺及時送小蕊去醫院,否則不只是孩子,就連小蕊自己能不能脫離生命危險,都很難說。那晚,我接到唐司祺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小蕊還在手術室沒有出來,她大出血,醫生搶救了兩個多小時,後來她手術後醒來,得知流產了,她很難過,她想要孩子,不停的哭,我勸她不要哭,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但你知道她是怎麼說的麼?她說,她以後會有孩子,但再也不會有你的孩子了,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後一個,她恨自己對你的愛太執着,所以纔得到了報應……溫承赫,即便得到這樣的結果,小蕊依然不恨你,她說這是她的命,是她的選擇,她愛過你,所以她永遠不後悔。但是,她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了,她累了,愛得太累了,她用一顆鮮活的心走近你,卻帶着千瘡百孔離開你,我很想知道,現在的你,開心麼?沒有了倪蕊這個責任,溫承赫你真的開心了麼?”
停頓到此,蕭琰已淚流滿面,埋藏在心底這麼久的秘密,她終於忿忿不平的道了出來,她擡手捂住脣,“爲了不讓家人知曉,倪蕊撒謊瞞着你們所有人,包括許靳喬。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她怕,怕她的家人知道她被你傷害流產後,他們會打你罵你,她哪怕再對你心死,也依然不願意別人傷害你,她就是這麼一個傻姑娘……後來,倪蕊出院,她騙你們說她去內蒙旅行,其實不是,她的身體需要休養,所以她不敢回家,在我朋友家裡養了四五天,她纔回去了倪家。決定去甘肅支教,是她逃避你的一條出路,是你和方筱逼得小蕊走投無路!你們好狠啊,溫承赫,你問問你的心,是鐵做的,還是鋼做的?難道就因爲小蕊愛你,所以就給了你肆意傷害她的理由麼?”
車廂裡,昏暗的光線打在溫承赫的臉上,他眼角不斷涌出的熱液,透明晶亮,他壓抑着情緒,世界在這一刻,盡數崩潰……
………………
ps:五千字一大章!溫哥總算知道真相了,接下來溫哥會怎麼做呢?啦啦,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