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畫棟,皇宮永遠是富麗堂皇,太監宮女們低着頭踩着小碎步飛快的向前走,等端着衣服盆子進去,霓裳已經醒來,年輕的太醫正在給她把脈。
“公主何必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死是一個很痛苦的事情,特別是跳河自盡,聽說這樣的人通常會化作水鬼。”太醫用很恭敬的語氣說出這番大不敬的話。
霓裳冷笑一聲,看了他半晌,這才問道:“是他讓你這樣說的吧?”
太醫笑笑,搖頭道:“皇上日理萬機,沒有這個閒工夫。”
霓裳七門,抓住身邊的枕頭砸在了他身上:“滾出去。”
那裝了棉花的針頭打在身上不痛不癢,太醫頗有些嘲諷的看着她,緩緩得起身抖了抖衣袍,恭敬的鞠躬:“臣告退。”
太醫一走,站在一邊的宮女便上前來撿起枕頭,霓裳看了她們一眼,問道:“碧落和魚沛呢?”
帶頭的宮女上前來回話:“回公主,奴婢們不知。”
霓裳一聽,纖長得睫毛微微抖動,似乎胸口又千斤重得巨石壓在她身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們都出去。”霓裳道。
那些個宮女齊刷刷得跪了下來,有些膽小的已經小聲的抽噎了起來。帶頭的宮女強忍着害怕,顫聲道:“皇上下令,若是公主不願意奴婢們伺候,那奴婢們只有一死。”
霓裳臉色發白,蔥白十指緊緊抓住牀沿,“好!很好,竟然用你們的生命威脅我!”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曾說過:“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而百姓生活在王土之上,君主就該對他們負責。”
他還說過:“萬物皆有靈,草菅人命者必遭天譴。”
她真想問他一問,卞御,你現在可還信天譴一說?皇室三十二人,只剩了她一個。大皇姐說:“霓裳,你現在看清了嗎?他卞御到底是狼是虎,你看清了嗎!”她像只發怒的獅子,一向穩重的大皇姐,一向疼愛她的大皇姐,就當着她的面裝死在了那大殿裡雕了飛龍在天的柱子上,“砰”得一聲綻開血花。
緊接着,門被打開了,他渾身是血的拉着她的手腕向外走,讓她睜眼看看這狼煙四起的皇宮,那富麗堂皇之下,是一副怎樣**的面孔,他說:“霓裳,天下都是我的了,你看,你睜眼看看!”
她看到的不是萬里江山,是眼前這個人的陌生,是那流成河的血,是那哭喊的呼痛,還有父皇悲慼得聲音。
她知道,父皇不是明君,他昏庸**,可是他疼愛他的每一個孩子。霓裳想過有一天國會破,家會亡,可她沒想過的是這一切會有卞御來做,那個說會和她一生一世的卞御!
精雕細琢的牀沿,用細細的軟綢緞包裹,邊邊角角那樣細心,她比任何時候還要嬌貴,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宮女們無聲無息的跪在地上,她茫然的躺在牀上一言不發,安靜的宮殿像是一張鋪滿荊棘的網,高高的房樑很黑,好似藏着一頭嗜血得野獸,正一動不動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