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走,我以爲你再也不回來了,看到梅花開了,我便感覺到你來了,想着如果能再見到你就再也不讓你走了。這麼多年你來來走走,真自私,完全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你有多難過。”牆腳的青苔被白雪覆蓋,只露出一定暈開的翠綠。白雪不能夠掩埋所有,它只能覆蓋那些甘心在命運中沉淪的塵土。
樹枝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動了沉默無言的兩個人,答答擡頭看去,袁幸已經將她抱在了懷裡。一聲悶哼在耳邊響起,答答如夢初醒推開袁幸。
紅色的油紙傘砸在了雪地裡,袁幸臉色蒼白,他佝僂着腰站不起身來。
答答顫抖着雙脣,不敢伸手去碰他。
今年,今年剛好是三十歲,而立之年。
“今天……是你的生辰?”答答驚恐的問道。
“我以爲你知道,纔來見我,原來……你已經不記得了……”袁幸苦笑了一聲,栽倒在了雪地裡。
那一節被積雪壓斷的樹枝扭曲得躺在一邊,答答忽然一腳將它踢開,抱住袁幸大聲的哭了起來。三十歲,袁幸永遠的三十歲,就算再經歷千百個輪迴他都活不過三十歲,註定夭折。
一個男人最精彩的開端,後面有無數的可能,可是他永遠都不能擁有!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因爲她半夏答答!!
“你別哭了,我又沒有死,你去府上找人來擡我回去。”袁幸的身子漸漸沒了知覺,下半身好像已經不痛了。
答答聽到他這樣說,連忙擦了擦眼淚,也忘了要在凡人面前隱藏身份,直接帶着袁幸飛回了府裡,找來了大夫。
鬍子花白的大夫身姿卻挺拔,腳步匆匆趕來卻不見喘氣,放了藥箱在牀邊順勢就將手搭在了袁幸的脈搏上。
那大夫確認了袁幸性命無憂之後,掀開被子按向袁幸的腰間,沉聲問道:“痛不痛?”
袁幸搖搖頭,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面如土色。
“怎麼樣了?”答答着急的問道。
大夫剛準備開口,袁幸卻突然喊住了答答:“我沒事,你先出去。”
答答不肯,握着他的手蹲在牀邊看他,雙眼朦朧一片溼潤。
袁幸冷漠的抽出白皙的手指,背過身去,道:“你不聽我的話嗎?那你就走吧,反正你終究是要離開的,還是現在就離開吧。”
答答慌忙得搖頭:“我不回去,我現在就出去,袁幸袁幸,你別生氣。”
硃紅色的雕花木門輕輕得關上,袁幸轉過臉來看那薄薄得窗戶,流下淚來,他道:“我站不起來了嗎?”
那大夫從小給袁幸治病,早就是熟識,看到袁幸這個樣子也是忍不住嘆氣:“剛好傷到了腰椎,怕是好不了了。”
袁幸呆呆得看着牀頂白色的牀簾,兩行淚從眼角流入了髮髻。他擡起手來蓋住自己的眼睛,咬咬牙,道:“王叔叔,你看着袁幸長大,袁幸這些年過得悽慘,皇兄容不下我,總是隔三差五的刁難,僕人們早就不願意跟我這不受寵的王爺了。若是我癱了,下場……”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我也不甘心,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
王大夫心一酸,老淚縱橫:“既然命運已經如此讓你痛苦了,何不好好活下去,更加堅強纔是。”
袁幸搖搖頭:“那些不過是空話,留念人世,不肯走罷了。可我,可我還有什麼可留念的東西……”
“那門外的人,你盼了這麼久……”
袁幸打斷道:“她本就不屬於我,再說既然喜歡她,又何苦連累她。”袁幸心裡明白,答答從來都不是屬於他的人,從他年幼開始,答答的臉就沒有變過,之後幾年偶爾過來,卻總是很神秘,今日見她帶着自己飛回府裡,袁幸已知她非凡人。
“我可以進來了麼?”答答扒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問。
袁幸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讓你出去麼?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開門,你這樣不聽人勸,實在不適合留在這裡,只會給我惹是生非。答答,你還是回去吧。”
答答趕緊關上門,背對着門大聲道:“我不走,我不走了!爲何你們都不要我了?”仙君也是,袁幸也是……
袁幸,袁幸他是要死了麼!答答忽然驚醒,又按捺不住想要推開門。可是想到剛纔袁幸說的話,又硬生生的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