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郭教授查看小虎子口腔內情況的時候,曾毅站在旁邊也瞧了個大概,當下也不做畫蛇添足的工夫,上前俯身看着小虎子,笑着喊了兩聲:“小虎子,小虎子!”
躺在沙發上的小孩卻似乎不知道曾毅是在喊他,眼睛斜到一旁,掙扎着要坐起來。
曾毅又打開自己的包,從裡面掏出瓶飲料,在小虎子眼前晃了晃,道:“小虎子,喝不喝?”
小孩依舊沒有搭理曾毅,而是從沙發上爬起來,拽了兩下沙發墊,隨即想從上面滑下來,曾毅託着他,讓他從沙發上順利下來,只見他站穩身子之後,就搖搖晃晃在客廳裡走動了起來,走到哪裡,就伸手摸一摸自己能觸摸到的東西。
屋子幾人就都有些搞不懂曾毅的舉動,這哪裡是在診病,這分明就是在逗小孩玩呢。
曾毅觀察了一會小虎子的行動,發現小孩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似乎是純粹爲了走動而走動,而且也不像別的小孩那樣,喜歡去黏大人。
最後,曾毅側臉看着姜晚周,道:“姜部長,是不是自從小虎子口水變多之後,就出現了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尤其是不怎麼喜歡和大人互動,而且沉默寡言,就連學說話也變得遲緩了。”
姜晚周皺眉思索着,他平時每天都要面對小孩,很難感覺到小孩前後能有多大的變化,所以一時不太好回答曾毅的問題。
“就是這樣的!”苑廣芬此時從內屋走了出來,手裡捧着個果盤,急切說道:“你這麼一提,我突然想起來了,在沒有這個流口水的毛病之前,虎子非常喜歡和大人互動,你要是問他手在哪、眼睛在哪,他一指一個準,雖然咬字不清,但也特別喜歡說話。可自從有了流口水的毛病之後,你不管問他什麼,他都不願意理會你,偶爾心情好了,纔會和你互動一次。”
姜晚周“啊”了一聲,像是想起什麼,急急說道:“對,對對對,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經學會喊爺爺了,每天我下班回家進門,小傢伙總是叫得很親熱,可自從添了流口水的毛病後,他見我就不願意喊了。”
曾毅微微頷首,心裡對小虎子的毛病已經有了大概的判斷,又接着問道:“平時是不是常常會發呆?不管什麼玩具到手裡,他都玩不了幾分鐘?”
苑廣芬重重地點頭,道:“對,對,我給他買了一屋子的玩具,他卻沒有一件感興趣的,就喜歡在家裡到處走,東摸西摸的,沒有一點定性。”
“最近半年應該還瘦了吧,吃東西也不怎麼香了。”曾毅又道。
苑廣芬一聽曾毅問這個,眼淚都快下來了,道:“可不就是這樣嗎!大半年了,虎子的體重非但沒有增加一點點,反而還輕了一些,跟他一般的的孩子,現在都比他要重上十斤左右。你再看他的胳膊和腿,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姜晚周大感意外,這些情況自己可沒有講啊,這小夥子看起來年輕,診病的手段也似乎不怎麼靠譜,誰知就這麼逗弄了兩下孩子,就把一切說得跟親眼見過一樣。了不得,實在了不得,難怪徐老會推薦他過來,這小夥子手底下有真功夫啊!
一旁的徐明俠也是暗自驚愕不已,雖然早就知道曾毅醫術高明,但親眼所見,還是感覺很震駭,那位郭教授還拿着手電筒檢查了一番,而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到曾毅是如何診病的,難道中醫不是都要把把脈的嗎?
曾毅心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診斷,不過還是最後確認道:“平時都給他吃些什麼食物?”
苑廣芬道:“就是純奶!每天都是讓人專門從農場送過來的,絕對新鮮營養,沒有污染。”
“別的食物呢?”曾毅追問。
苑廣芬道:“現在還沒有讓他開始吃五穀雜糧輔食,就是純奶!”
曾毅“嗯”了一聲,心裡已經有了最終的結論,但也不忙說出來,而是對郭教授道:“郭老,我診完了,您看還需要再瞭解什麼嗎?”
郭教授“咳”了一聲,心裡自感不如,他剛纔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小孩子流口水的原因所在,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讓小孩去做個更加全面的檢查,誰知道曾毅句句都能說中小孩子的病症表現,這分明是已經知道病因所在了,說不定以前還見過類似的病例。
多年前,郭教授就已經見識過曾毅治病的手段,今天見到曾毅,本還有要互相切磋一下的想法,沒料到只是診病這個環節,就已經立判高下了。
想了想,郭教授實實在在地說道:“溼疹的毛病,我倒是有個簡效的法子,可以先把溼疹的情況控制一下,緩解緩解小虎子的痛苦。”
姜晚周就道:“能先治好溼疹是再好不過了,現在孩子的皮膚成了那個樣子,我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想都知道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啊!”
“就是大人,皮膚成了這個樣子,滋味也不好受!”苑廣芬補了一句,看着孩子直嘆氣,心疼不已。
郭教授點點頭,道:“我的這個辦法無需用藥,只要把蛋黃油給他抹上,一天三次,兩三天就能見好。”
曾毅眼睛一亮,沒想到郭教授會說出這麼個辦法來,其實蛋黃油也是曾毅心裡的首選藥物,之前酒鬼醫生出了醫療事故,導致夏長寧夏老的皮膚被放射性灼傷,曾毅也用這味藥救過急,這可以說是一味治療皮膚病的良藥了。
只是郭教授作爲一名西醫,今天能提出這個療法,多少讓曾毅有些意外,心道難怪郭教授能從南江省被調到軍總醫院來工作,這應該是一位非常注重實效的良醫!
“我這裡正好帶了一些,就給小虎子用吧!”說着,郭教授打開自己的小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很小的注射液玻璃瓶,裡面裝了半瓶黃褐色的油狀物,道:“用棉籤蘸着抹到患處,瓶子裡的這些量應該是夠用了。”
姜晚周接過藥瓶,道:“郭老,太感謝你了,有你這一句話,我的心終於是放回肚子裡了。”
說着,姜晚周把藥瓶遞給苑廣芬,示意她趕緊去給孩子抹上試試。
苑廣芬猶豫了一下,這才把瓶子接過去,只是用指尖輕輕夾着,彷佛瓶子上還有別的東西似的,她並沒有着急去給虎子用藥,而是把目光投向曾毅,她還想聽聽曾毅的意見,剛纔曾毅的幾個問題可是問到她心裡去了。
曾毅就道:“郭老的這個辦法好極了,據我所知,蛋黃油治療小兒溼疹,療效非常好,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苑廣芬的表情這才釋然,雖然看着那黃褐色油狀物有些不怎麼衛生,但還是決定給孩子抹上試試。
郭教授此時微微頷首,道:“曾大夫,對於口水不止的情況,不知道你有什麼看法?”郭老自知技不如人,說完治療溼疹的辦法,就趕緊把診斷權交還給曾毅了,他也聽聽曾毅的病因結論。
曾毅自然是明白郭老的想法,當下也不客套謙讓,道:“那我就說兩句自己的看法,如果有什麼冒失的地方,請郭老多指正。”
郭教授急忙一擺手,道:“只是相互探討,互相學習罷了。”
曾毅順了一下思路,道:“根據小虎子的這些情況,我認爲他應該是脾虛。”
“脾虛?”郭教授稍稍錯愕了,他對中醫只是有所瞭解,但談不上精通,所以一時無法把脾虛和小孩的病聯繫道一起,當下說道:“怎麼解釋呢?”
“脾主運化,主全身之肌肉,脾氣虛弱,運化無力,就無法爲身體提供必須的能量,久而久之,必然是肌肉消減,身體羸弱;脾又主思,脾氣不振,則神智不安、納呆多慮,這些都跟小虎子的情況完全一樣。”曾毅說到。
郭教授思索良久,不禁微微頷首,在自己眼裡,脾虛不過是中醫名詞罷了,很空洞,但讓曾毅這麼一解釋,竟然看到了如此多的東西,而且真的和小虎子的情況完全吻合,身體消瘦、注意力不集中、納呆少言,這都可以歸結爲兩個字——脾虛。
姜晚周半懂非懂,看郭教授半天不講話,就主動問道:“那流口水呢,也跟脾虛有關嗎?”
曾毅點了點頭,道:“中醫裡腎有固攝的作用,但脾也有統攝的作用,口水不止,就是統攝無力的結果。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講,脾屬於土,脾虛自然土弱,土弱不能制水,後來就是水漫大堤了。”
“啊!”
郭教授發出一聲低呼,隨即猛地一拍大腿,道:“水漫大堤!妙啊,這個說法實在是太妙了!我明白了,這回徹底明白了!”
別說是郭教授,就是旁邊的徐明俠和姜晚周,也都聽明白了,如此形象的說法,他們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就是沒吃過豬肉,那也見過豬跑的。
當下姜晚周就問道:“既然知道病因,那肯定有辦法治吧!”
曾毅點點頭,道:“這只是個小毛病,本身並不難治,現在有兩種方案可以選擇,一是用藥,二是食療,不知道姜部長傾向哪一種?”
姜晚周稍微一滯,他聽曾毅的話裡似乎還有話,什麼叫做本身並不難治,難道除了脾虛之外,還有別的毛病嗎,當下就順着曾毅的話講道:“曾大夫你覺得哪種方案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