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人聽了胡立國的叫喊,還真有人打算衝過來要抓王國利。
邵海波登時大怒,指着那些人喝道;“放肆!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胡亂抓人,你們的眼裡還有沒有王法!胡立國,你也太猖狂了,這些人是鎮裡的執法隊伍呢,還是你胡立國豢養的打手!”
胡立國被邵海波一罵,腦子猛地清醒了過來,自己今天帶來的全是羅國堅工地上的工人,哪有抓人的權力啊?再者,抓人也不是自己說抓就能抓的,那是要有一個流程的。當然了,平時他胡立國在鎮上威風八面,說抓誰就抓誰,可能也沒人會說什麼,但今天不同,有邵海波這位體制內的官員在場,胡立國真不敢亂來。
一名鎮長,帶着非公務人員,說抓人就抓人,那這鎮子到底是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呢,還是他胡立國的私人王國?
胡立國今天真要是敢把王國利抓了,那邵海波事後到上面去告狀,肯定是一告一個準,胡立國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
副鎮長劉老二此時上前,在胡立國耳邊低聲道:“胡鎮長,今天只要不讓他把碑立起來,咱們就算是有交代了。”
胡立國便有了主意,說實話,他對這個差事也感到很頭疼,曾毅和邵海波都是體制內的官員,級別還都不低,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跟這種人撕破臉皮啊,何況還是刨人家祖墳的缺德事,這是要把人往死裡得罪的!
可鎮上沒有辦法,羅國堅咬死就要開這座山,換座山都不行,否則就以那兩條高速公路的審批和建設來要挾。鎮裡擰不過,只好彙報到了縣裡。誰知縣裡來了個一推二五六,說是隻要不影響高速公路的審批和建設,一切由鎮裡決定。
鎮上明知道這是要把人往死裡得罪的差事,也只能硬着頭皮去跟邵海波商量,結果不出意料,邵海波把鎮領導給罵出了門。
還沒想好這件事該怎麼妥善解決呢,事情又起波瀾,邵海波要在曾文甫的墳前立碑!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羅國堅就帶着人。“押”着鎮領導前來阻止。
“邵院長,事情之前已經跟你講過了,道理我想你比我更明白!”胡立國看着邵海波,道:“這座石場肯定是要開的,它不但關係着家鄉的經濟發展。更決定着市裡兩個重點工程的建設進度,所以多餘的話我也不跟邵院長講了,希望邵院長能以家鄉的大局爲重,我也相信邵院長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邵海波不爲所動,道:“鎮裡荒山多的是,爲什麼偏偏選中這裡,我對此很不理解!”
“這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胡立國根本沒法解釋。因爲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羅國堅故意挑起來的,他乾脆直截了當,道:“反正今天的這塊碑。鎮裡是不會讓你立起來的!”
“對!”副鎮長劉老二在旁邊幫腔,道:“鎮裡有了新規定,不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在墳前立新碑。這也是上級的指示精神。”
邵海波大手一伸,道:“拿來!”
劉老二一愣。道:“什麼?”
“上級的紅頭文件!”邵海波看着劉老二,道:“拿出來,我邵海波無話可說,拿不出來,就少跟我來這套,這塊碑我今天還立定了!”
劉老二怎麼可能拿得出來,這種缺德事,他一個鎮領導尚且知道不好做,上級領導難道就不要臉面了,除非是昏了頭,誰會出這麼一份紅頭文件,劉老二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邵海波。
“立你娘個錘子!”
身後的工人隊伍中走出個胖子,十根手指上都套着黃燦燦的大金戒指,他指着邵海波,道:“我告訴你,別他孃的不識擡舉,給臉不要臉,今天你要是敢立碑,老子就敢刨墳,別說你是個院長,就是市長,老子也是這句話!不信你試試!”
邵海波畢竟是個文人,就算是鎮上的這些土霸王,也不敢太過分,他哪見過羅國堅這種徹頭徹尾的無賴,當時被氣得渾身發抖,指着羅國堅講不出話來。
副鎮長劉老二此時又道:“邵院長,何必呢!這墳是曾家的墳,又不是邵家的,人家曾毅到現在都不出面,你又何必強出頭呢!”
話音剛落,人羣后方傳來聲音:“劉副鎮長,你這是有話要跟我講嗎!”
衆人看去,頓時精神一振,消失好幾天的曾毅,終於是出現了。
曾毅撥開人羣走上來,站定之後,先朝在場的村民深深一鞠躬,道:“我和爺爺是鎮上的外來戶,謝謝鄉親們這麼多年的關照和幫助,曾毅給你們鞠躬了。”
直起身,曾毅一轉身,雙目直視劉老二,道:“我就在這裡,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劉老二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講什麼了,曾毅那麼一看,讓劉老二連講話的底氣都沒有了,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年輕的外地官員,就是縣長、書記,身上的官威氣勢都沒曾毅重,這目光直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羅總,好久不見啊!”曾毅直視數秒後,收回目光,又看向了剛纔跳出來的羅國堅。
羅國堅這些天鬧得很兇,可現在跟曾毅一碰面,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心裡有點發虛,甚至是有點害怕,下面的兩隻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還隱隱有一種要逃走的衝動。
“怎麼,羅總不認識老朋友了?”曾毅冷冷看着羅國堅。
羅國堅就沒法再回避了,直起腰板梗着脖子,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招搖撞騙的野郎中!”
曾毅不爲所動,淡淡問了一句,道:“羅總的病好了?”
羅國堅一愣,沒想明白曾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下意識點了頭,道:“好了!”
周圍的人就笑了,羅國堅剛說曾毅是騙子野郎中,緊接着又承認自己的病被曾毅治好了,這是什麼智商啊!
曾毅看了看羅國堅後面的那些工人,道:“看樣子,這座石場應該是羅總投資的吧?”
“沒錯!”羅國堅又來了底氣,心道自己怕什麼啊,他曾毅說到底也是東江省的幹部,在這南江的地盤上,尤其是在尋州市,就連市長都得求着自己,他曾毅又能拿自己如何啊,只要尋州市想要拿下這兩條高速公路,就得站在自己這邊,曾毅再牛,還能掰得過整個尋州市嘛!
可惜羅國堅完全不瞭解曾毅在東江的事蹟,否則他就不會這麼想了,就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化市,曾毅也是單槍匹馬,殺得整個中化市的領導集體束手無策!
曾毅朝羅國堅拱了拱手,道:“那就請羅總看在你我過去的交情上,另外選個地方建石場吧!”
羅國堅一聽,頓時心裡暢快到了極點,曾毅這是求自己呢,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大手往肥肚子猛地一搓,斜斜瞥着曾毅,道:“我要是不肯呢!”
曾毅也不生氣,道:“羅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凡事可不要做得太絕!”
“我就做絕了怎麼樣!”羅國堅膽氣大壯,他看曾毅有點低聲下氣求饒的意思了,還以爲是曾毅拿自己沒辦法呢,當下道:“我告訴你,老子就是看不過你這個野郎中,就是偏偏要在這裡開山炸石,識相的,趕緊把你家的破墳遷走,否則老子就一炮炸了它!”
曾毅眉角處跳了幾條,心裡已經怒到了極點,只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淡道:“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羅國堅捧着肥肚子,道:“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你曾毅當着這些人的面跪着求我,我可以考慮換個地方!”
“放肆!你是個什麼狗東西,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周圍的村民都氣炸了,羅國堅這簡直是騎在曾毅脖子上拉屎,大家還沒發飈呢,人羣后面就傳出一聲怒喝。
大家看過去,只見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大漢,誰也沒見過,中年大漢穿着非常講究,只是此時極其氣憤,臉色黑得嚇人。
羅國堅扭頭一看,頓時就不爽了,竟然還有出來管閒事的,他看着身後的工人,嘲諷道:“這是誰家的老狗脫了繮,跑到這裡撒野來了,也不怕被打斷了狗腿!”
身後的工人自然是紛紛附和,發出一陣鬨笑。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中年大漢的身後跳出一個黑臉漢子,擡腿就往羅國堅那邊走,看樣子是準備動手了。
“咳!”
中年大漢重重咳嗽了一聲,攔住了那黑臉壯漢,臉色卻是越發得黑了。
黑臉壯漢只得狠狠瞪了羅國堅一眼,然後退到了中年大漢的身旁,他心道這個暴發戶胖子是死定了,竟然敢罵省委秘書長是老狗,這不是作死嘛。
曾毅也是毫無感情地瞥了羅國堅一眼,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現在別說是羅國堅,就是羅國堅的哥哥羅國強,也肯定是死定了。體制內的忌諱特別多,身爲省委的大管家,平時最忌諱的是就是有人喊“狗”這個稱呼了,羅國堅竟然罵省委秘書長曲文波是脫了繮沒人管的老狗,這可是曲文波心中絕對不能觸碰的逆鱗。
想到這裡,曾毅索性雙手往胸前一捧,冷眼旁觀,看羅國堅今天要怎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