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徐宅,曾毅把小虎子的情況向徐老做了個簡單解釋,表示沒有什麼大問題,至於鐵路的事情,曾毅則是隻字未提,不過最後卻是不着痕跡地提了兩句自己正在爭取特種鋼材廠的事情。
讓曾毅這麼一位大縣長,專門去給小孩子治療流口水的小毛病,這確實有些牛刀殺雞的感覺。大概也是覺得不太好意思,徐老在聽曾毅講小虎子病情的時候,表情總是有些不太自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直到曾毅提起特種鋼材廠,徐老才神色如常,簡單地問了幾句。
一旁的徐明俠就開始搖頭,心道老爺子也着了曾毅的當啊,曾毅這分明是在打提前量呢。現在鐵路規劃是傾向於中化市的,跟豐慶縣半點關係都沒有,但如果姜晚周真的推翻了鐵勘院目前的規劃設計,那麼曾毅屆時必定會請老爺子幫忙說幾句話,而今天提起的特種鋼材廠,就成了順理成章的理由。
而且老爺子還不好意思不幫忙,今天在給小虎子看病的事情上,老爺子對曾毅耍了個心機,這就是欠了曾毅一個人情。
徐明俠哭笑不得,早知如此,老爺子還不如就直來直去呢,這繞了一大圈,最後反倒是白白便宜了曾毅。說不定曾毅這次來京城拜訪老爺子的意思,本來就是要請老爺子幫忙呢,現在可倒好,老爺子把曾毅送到了姜晚周面前,成全了曾毅,結果還倒欠了曾毅一個人情,這買賣實在是賠本啊。
不過話說回來,機會永遠都是很巧合,能不能夠把握住,靠的完全是個人的能力和發揮,如果曾毅今天對姜晚周直接就道明瞭來意,那事情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極端了。
從徐宅出來,已經是晚上了,曾毅正考慮接下來要去哪裡,就接到了楊明新的電話。
“楊班長,京城之行,事情還辦得順利吧?”曾毅問道。
電話裡楊明新笑了笑,沒有回答曾毅這個問題,而是道:“曾老弟在京城要待幾天?有空的話,我們聚上一聚?”
曾毅就道:“楊班長相召,我這邊肯定是隨時有空。”
楊明新就笑道:“那就今天晚上吧,地點你來定,有沒有什麼困難?”
曾毅想了想,覺得楊明新大概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便道:“那就王府飯店吧,那裡的環境很安靜。”
“我知道這個地方,那就定王府飯店吧!”楊明新沒有異議,跟曾毅約好一個小時後見面,然後就掛了電話。
曾毅決定等見過楊明新之後,再安排自己接下來的活動,當下也不耽擱,直接就朝王府飯店的方向去了。
作爲王府飯店的貴賓名單上的重要人物,曾毅一提名字,便被安排到了一座獨院的小間裡,飯店的經理後腳就到,跟曾毅寒暄了好大一會。
楊明新到的時候,飯店經理已經走了,只有曾毅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喝茶,楊明新進來就道:“曾老弟好閒情逸致啊!”
曾毅起身相迎,道:“今天跑了一大圈,口乾舌燥,嗓子都快冒了煙,只想灌他個幾大壺。”
一番推讓,楊明新坐到了上首,左右看了看這裡的環境,若有所指地笑道:“曾老弟在京城好人脈啊,據我所知,這王府飯店的特色包間,可不是輕易能訂到的。”
曾毅已經習慣了楊明新這種試探,打了哈哈,道:“我這也是打腫臉充胖子,要不是請楊班長,我連這裡的門都不敢進。”
楊明新哈哈笑了起來,雖然又被曾毅一筆帶過,但曾毅這話還是讓他很受用的,至少說明曾毅還是很重視自己這位黨校同學的。
點了菜,又叫了壺新茶,也沒有別的外人,兩人便愜意地用起了晚餐。
吃到一半,楊明新道:“曾老弟,我這次來京城要辦的差事,想必你也能猜到一二吧?”
“能讓楊班長親自跑一趟,我想大概還是鐵路規劃的事情吧?”曾毅說到。
楊明新也不否認,點了點頭,道:“今天下午,我跟鐵勘院的盛工剛剛見過一面,吃飯的時候,盛工提起了一些事情。”說着,楊明新就看着曾毅。
曾毅稍微一滯,問道:“跟我有關嗎?”
楊明新沒有承認,但卻是語重心長地道:“曾老弟,我知道你在京城可能是有一些強力的人脈關係,但在這件事情上,作爲你曾經的班長,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聽我一次,放手吧!”
曾毅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後拿起茶杯在那裡品着茶,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態度。
楊明新就知道曾毅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裡,他接着說道:“曾老弟,這裡沒有外人,我就對你交個底吧!你可知道這次爲什麼中化市能夠拿下這座車站?”
曾毅還是那副泰然處之的樣子,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好奇,也沒有去追問。
楊明新就道:“鐵勘院現任院長的恩師,也就是上一任鐵勘院的總設計師孫老,那跟我們中化市的張大市長,可是非同一般的關係啊,兩家是世交,張市長就是孫老看着長大的,聽說張市長的父親和孫老還是八拜之交,當年還有恩於孫老。”
曾毅這才釋然,難怪鐵路站落戶的事情如此不合常理,原來中化市在鐵勘院竟有這等關係。
楊明新便不着急往下講,他拿起杯子潤着喉嚨,也是要給曾毅一點時間來消化這條消息,他相信曾毅一定會掂量清楚其中的利害,如果沒有比這更爲強力的關係,那想改變鐵路規劃基本就是妄想了。你再怎麼繞,都不可能繞過鐵勘院這座大山,因爲具體的勘測事宜,最終還要交給鐵勘院去執行的。
良久之後,曾毅道:“楊班長,謝謝你的好意!”
楊明新如此坦誠,曾毅也沒有講諸如“我對鐵路完全沒有興趣”的虛言,只是他這麼講,其實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自己不會放棄。
楊明新舉着茶杯的手支楞了好半天,他確實有些難以理解,事情現在都已經到了板上釘釘的時刻,就算能有天大的關係,也很難再改變什麼了,何必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想了半天,楊明新最後一咬牙,道:“可能是喝多了之後的醉話,也可能是我喝多了聽風就是雨,那位盛工似乎對你很是不滿,佳通市的某些領導,大概也對此有所耳聞吧。”
曾毅的眉角就挑了兩下,眼底射出一絲殺機,自己到底是小看了這位盛工啊,果真是君子能惹,小人難防,楊明新話裡的意思很直白,姓盛的已經在佳通市領導那裡興風作浪了一番。
至於說些什麼,曾毅不用猜也知道,姓盛的一定是儘可能地暗示市裡的領導,這次鐵路規劃佳通市之所以失利,跟你們市裡某位姓曾的人士拐彎抹角地能扯上一點關係。
這根本就是一出“離間計”和“借刀殺人”的結合版本!
姓盛的根本無需拿出任何證據,他只需稍微那麼一提,說某位實力領導對曾毅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可能導致對佳通市也有了點看法,佳通市的領導又不可能去求證。但這種挑撥卻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完全可以改變市領導對曾毅的看法,尤其是現在佳通市爭取鐵路站失利,市裡上上下下都很難堪,此時姓盛的一挑唆,曾毅很可能就成爲了此次爭取鐵路站失利的替罪羔羊。
楊明新嘆了口氣,道:“爲兄言盡於此,望曾老弟慎思、三思!”
曾毅朝楊明新拱了拱手,不管如何,在兩市競爭一座鐵路站的當口,楊明新能夠對自己講這番話,雖然也有他的私心在內,但這份黨校同學的情誼還是沒有白處的。曾毅看着楊明新,道:“楊班長,今天我也冒失地講一句,盛工非善類,望兄避而遠之。”
楊明新有些意外,一時難以理解曾毅這句話的意思,自己這次來到京城,就是爲鐵路規劃而來,可以說是專門來跟盛工打交道的,曾毅卻叫自己避而遠之,這到底要怎麼解釋呢,是在誆自己呢,還是另有所指,又或者是曉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內幕消息了?
在楊明新還沒想明白的工夫,曾毅就已經站起身來,道:“楊班長,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一步了。如果還需要什麼,你儘管點,買單的事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楊明新也沒有挽留,該說的都已經說到位了,大家彼此互相念着對方的這份同學情誼便是今晚的最好結果,這飯真要是再吃下去,那就是要互相打太極拳了,反而顯得不美了。
看着曾毅離去,楊明新心有感慨,可能曾毅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主動告辭的吧,這是個人物啊!
只是一回頭,楊明新又想起了曾毅留給自己的那句“忠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爲何如此費解呢!
第二天,曾毅去看望翟老,順便也提了提特種鋼材的事情。之後的三四天,曾毅又去拜訪了其他幾位需要拜訪的人物,轉過這一圈之後,曾毅纔打道回府東江,該做的事情他已經都做了,剩下的,也只是聽天由命,等待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