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過門的聲音消失在時空裡,而我們還望着門口。又是這種急匆匆的離開方式,我心說,你還沒告訴我們,明天幾點開始呢。
王叔把瓶裡的最後一點酒倒出來喝掉,然後甩過來一包煙。吳林禹單手接住煙盒,取出兩支,分了一支給我。
“聽他說的好危險啊,動刀動槍的,能不去嗎?”段可突然說道,我差點都忘記她還坐在我身邊了。
“不可能跟他請假吧?”我靠回沙發,雙手放到後腦對她玩笑道。
“可以啊,你就說你肚子痛,就不用去了。”她竟一本正經的回答我說。
“你當這是逃課呢,”我笑道,“明天,你就好好坐車裡,不要出來了,周志宏,你好好看着你嫂子啊,你倆都別出來了。”
周志宏不知道在低頭想什麼,聽到我叫他名字,半天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他急忙道:“好,好,等那包工頭出去後,我就把車門鎖了,誰也進不來。”
我放下雙手,握住段可的手,像是在安排後事一般的對她說:“如果有什麼不測的事情發生,你就開車自己跑就行了。”
“我纔不呢,”段可立即撅嘴反駁道,“我一個人,能跑到哪裡去啊。”
我朝周志宏努了努嘴,說:“不還有周志宏和你一起嗎?”
段可捏緊我的手,看也不看周志宏的回答道:“不行,你不在,我哪兒也不想去,而且,誰說明天就一定會發生不測啦?”
“好吧,那我明天就表現精彩一點,讓他們拿我沒辦法。”爲了不讓段可擔心,我只好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段可一頭靠到我肩上,喃喃道:“可是,我還是不想你去啊,打打殺殺的幹嘛啊。”
幾人都還坐在沙發上,段可這樣真情流露,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好撫着她的頭,不再開口。
“婁厲,有必要的話,明天狠一點。”王叔抽着煙,低頭對我道,“要不然,他們的刀子,可不會像我一樣再收回去了。”
“反正小心就是了。”老陳捂着肚子,半睜着眼睛說,“我頭有些暈,先睡了。”
“來,來,來,我弄你進去,你這酒量也太不行了。”王叔把菸頭叼進嘴裡,說着就把老陳扶了起來。
“我開出租車後,就沒喝過酒了,交警查得嚴,我又經常開夜車。”老陳還不忘回憶着說。
“都早些睡吧,不然明天哪來精神。”王叔叼着煙回頭對我們道,然後攙着老陳走進臥室裡。
“兵哥,今晚咱還看電影兒嗎?”周志宏問道。
“看啊,爲啥不看呢。”吳林禹熄掉菸頭說,“你仔細找找,找一部熱血的,給你兵哥壯膽。”
“噢。”周志宏應了一聲,說完就在茶几上堆着的dvd光碟裡亂翻。
“找到了,這部你看怎麼樣,”周志宏理出一張dvd,拿在面前察看着說,“英雄本色。”
“呀,小馬哥啊!”吳林禹說着伸手奪過那張dvd,“雖然這電影情節浮誇了點,但熱血就行了,放吧,我順便學學小馬哥的動作。”
周志宏拿回那張dvd,走到電視機旁,打開了dvd機。
明天就要真刀真槍的幹上一架了,我哪還有心情看電影啊,於是我準備和段可回臥室去了。
“不看電影了?”吳林禹見我倆起身,擡頭問我道,“你不看看的話,明天怎麼知道我比小馬哥還厲害呢?”
“不看了,不過你要是扮演小馬哥的話,明天我就演宋子豪吧。”我開着玩笑回答他說。
“好吧。”吳林禹望着我笑道,“可別被抓了。”
走進臥室,段可就把我拉到牀邊坐下。我倆對視有半分鐘的時間,她眼裡竟然閃出了淚花。
“怎麼了?”我問她。這剛纔還好好的,幹嘛突然哭起來了呀。
段可搖搖頭,不做回答。她這頭一搖,包在眼眶的淚水,就順勢流了出來。我急忙把手從她手掌裡扯出來,用拇指拭去她流出的淚水,並說:“幹嘛哭啊,真害怕我明天出事?”
“我怕,我怕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段可睜着淚汪汪的眼睛對我說。
我抿了抿嘴脣,安慰道:“我不都說了嗎,我明天會表現精彩的,肯定不會......”
剛要說出最後個字呢,段可伸手堵住了我的嘴巴,她看出了我的口型,她知道我想說“死”字。
“那你答應我,絕不會拋下我一個人。”段可仰起頭對我道。
“當然答應你啦。”我直視她的目光說。
段可滿意的點了點頭,像是隻要我給他保證了,明天就決不會出事一樣。其實我倆心裡都明白,這只是在自我安慰罷了,明天會不會有意外,誰說得準呢。
說完段可在兜裡摸了摸,說是想用手機,和我拍照,我倆還沒合過影呢。
“奇怪,手機放哪兒了呢?”段可吸了吸鼻子,掏着衣兜疑惑道。
她這麼一說,我才記起手機放在茶几上,忘了帶進來。於是我站起身來說:“給忘在客廳了,我去給你拿。”
打開臥室的門,客廳的燈已經熄了,估計這兩活寶又在追求影院效果了。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音響的低音傳來,難道他倆又找到耳機戴了?轉過牆角,我看到電視屏幕閃着紅色的熒光,在黑暗裡很是刺眼。
紅色的屏幕裡寫着“新藝城影業”幾個繁體字,應該是電影開幕時,電影公司做宣傳的頭幕。屏幕右上方閃爍着暫停的圖標,不知道吳林禹和周志宏幹嘛把電影暫停了,這不才剛開始嗎。
在電視屏幕的對面,是癱坐在沙發上的吳週二人。他倆臉上映着電視屏幕發出的紅光,直勾勾的看着我,猛的一看,把我嚇了一跳。
“你倆這是怎麼了?”我有些生氣也有些好笑的問他倆,“電影不看,就開始玩角色扮演,還扮恐怖片角色?”
“沒,兵哥叫了暫停。”周志宏指着吳林禹說。
我看向吳林禹,他映着紅光的臉上有幾絲憂鬱。我走到茶几跟前,拿起手機問他:“咋啦?”
吳林禹看着我淡淡的問道:“你怕嗎?”
他肯定是在問我明天的事兒。我把手機揣進兜裡回答說:“怕啊,當然怕,我又不像你,當過兵,在部隊裡受過訓練,我長這麼大,連架都沒打過幾次呢。”
吳林禹聽完,嘴角動了動,低頭微微一笑。周志宏接我話說:“怎麼會呢厲哥,你上次殺狼的時候,那動作簡直是行雲流水,別謙虛啦!”
我不想和周志宏再扯什麼玩笑話,於是對他正色道:“別耍嘴貧了,記得我跟你說的,明天看好你嫂子。”
周志宏應了我一聲。我把目光又移回吳林禹身上,問道:“怎麼,難道你怕了?”
“算是吧,但是我害怕的東西,和你不一樣。”吳林禹直起身子,換了種語氣說。
我剛想問他你怕的是啥呢,他就轉頭對周志宏說:“來,開始吧。”
周志宏好像是在等他這句話似的,不等話說完,他就按下了遙控器的按鈕,音響同時傳出聲音來。吳林禹沒再看我一眼,而是把眼神專注的投進了屏幕裡。看他的樣子,沒有想解釋他剛纔那句話的意思。
管他呢,誰知道吳林禹是不是在裝深沉呢。我懶得再問,跟他倆說了句早些睡,便轉身回到了臥室。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醒了過來。等我和段可走出臥室才發現,除了周志宏還在沙發上酣睡之外,所有人都起牀了。如李工頭所說,那個王璽沒多久後就走上樓,粗暴的敲着門,讓我們下樓去。
在樓道里,我故意問他,叫我們下去幹嘛。王璽嚷着說,今天他們要去超市搬東西回來,但人手不夠,需要我們去充當免費勞動力。我看着他絲毫未變的神情,心說你這謊撒得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但也有可能是,劉偉根本沒向他提起過自己的計劃。
走出單元樓,除了李工頭和劉偉之外,還有三四個人正站在貨車邊,等着我們的到來。我看到,劉偉身後的三個人,竟然帶着我們的槍。看來劉偉不想浪費自己的子彈,就把我倆除掉。
李工頭招呼着我們過去,然後自己往奧迪車走去。我們沒走幾步,劉偉就往前站了出來,用手指點了點我和吳林禹,拇指指着貨車對我倆厲聲道:“你們倆,上貨車!”
雖然早就知道他有這個步驟,但爲了表現出我們對他的計劃毫不知情,我故作驚訝狀指了指自己和吳林禹,說道:“上貨車?幹嘛要上貨車?”
“老子叫你上,你哪來這麼多問題?”劉偉大聲對我說,說着把槍舉到肩上,“其他的人,去工頭的車裡。”
我和吳林禹對視了一眼,裝作極爲不情願的樣子,攀上了貨車的貨箱。我心說你現在就得瑟吧,等會我朝你摸出手槍的時候,你可別叫爹。
上到貨箱後,老陳在下邊踢了踢貨車的輪胎,又拍拍貨箱的鐵皮,然後朝駕駛座走去。不知道老陳昨晚喝的酒現在醒沒有,希望等會兒不要出什麼岔子。
段可他們在李工頭的招呼聲中,往奧迪車走去。幾人紛紛擡頭看向我倆,尤其是段可,目光就沒從我身上移開過。我衝她笑,她卻沒有回給我笑容,滿臉都是憂慮。也是吧,就算說再多安慰的話,她現在的心裡哪裡少得了擔憂呢。
等段可幾人消失在目光裡後,那王璽便踩上貨車的輪胎,把貨箱的擋板給閘上了。這倒無所謂,這貨箱欄板的高度,才達到我臀部的位置,我們要翻出去,是很輕鬆的事情。
李工頭停在貨車前邊的奧迪車,響了一聲車笛,示意可以出發了。劉偉等人鑽進了貨車後邊的豐田車裡,老陳也隨即發動起貨車來。這時我倆又看到,陳莉姍正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站在貨箱裡的我倆。
看她臉上焦慮的表情,肯定是在擔心我們呢。吳林禹殷勤地朝她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他完全沒問題。陳莉姍回給他一個笑容,便走回屋裡。
我把手靠到皮帶旁,感受了下卡在皮帶裡的左輪手槍,心說好戲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