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白傾霜漸漸地恢復了意識。她只感覺到臉上是灼熱的疼痛,就若無數蟻類在爬走、啃噬一般,又疼又癢,不由手指微動,本能地想撓一撓,卻無法動彈。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她的感覺尤爲敏銳,那灼痛感尤爲清晰,但,她現在還不敢睜眼,她害怕看見昔日溫馨的家如今已化爲灰燼,她還無法面對這些殘酷的現實,她想逃避這一切。
“既然已經醒來了,又爲何不睜眼?”似是察覺到了她那細微的動作,一個清冽而又熟悉的男聲響起。
白傾霜聞聲,略感驚訝,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是躺在牀上的,此處應該不是自己的家。眼簾微動,她吃力地睜開眼,微微扭頭,入目的便是那抹超脫塵俗的玄色身影,在窗邊靜靜地坐着,一雙黑瞳波瀾不驚,淡然地望着自己,看不出任何喜怒。縱使只是在簡陋的木屋內,也遮掩不了他那驚世的容顏,墨色長髮肆意散開,黑色的瞳仁裡沒有一絲波瀾與情緒。天地萬物都似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他,彷彿就是那站在九天之巔上俯視衆生的神!他便是白傾霜之師,沐風。
幾時未見,師父沐風依舊是初見時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而此處正是白傾霜當年上山拜師時的住所的木屋,這一切都令白傾霜倍感恍如隔世。
“師父……”剛出聲,白傾霜一驚,她的聲音沙啞,喉嚨更是寧她感到似火燒般疼痛。她不可置信,縱使她的聲音不如那黃鸝般清脆婉轉,也不應似這般沙啞難聽啊。
“傾霜師妹,別擔心。”
白傾霜循聲費力地望去,只見一金髮女子曼步走來,金眸內滿是心疼。她身着奇異的西域服飾:衣衫較爲豪放,金鱗閃閃,輕紗層層,似淡金霧,其衣裳上點綴着的金珠隨之走動而相互碰撞,聲音悅耳動聽。波浪卷的金髮披散在身後,光彩耀人。她就如初升的朝陽,絢麗奪目。此女正是沐風的二弟子,白傾霜的二師姐,輕蓮莎。
只見她走到牀邊坐下,從納戒中取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內藥液的藥香瞬間溢滿整個房間,沁人心脾。輕蓮莎慢慢地扶白傾霜起來,喂她喝下那藥液。
白傾霜只覺嗓子一陣清涼,灼痛感似乎減少了些許,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輕蓮莎阻止了。
輕蓮莎輕聲對她說:“兩年,傾霜你最多再等兩年,只有經過兩年休養之後,你方能言語,期間不可多言,否則可能會變成啞女。若是我與蓮娜配出更好的藥劑,你康復得也會更早些。”說罷,輕蓮莎便沉默了,她望了望白傾霜的面容,欲言又止。
沐風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二女,不做聲,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空氣中充滿了凝重的氣息,也帶有了一絲抑鬱之感。
遲疑了許久,輕蓮莎嘆了一口氣,終是說:“傾霜,你……你那三千白髮已焚盡,身體上還有多處灼傷,面容……也是……盡毀,不過不用太擔心,我和蓮娜已經在想辦法調試藥劑了,不出一個月,你便能活動了,只是容貌……”哎,女爲悅己者容,若是白傾霜沒有意中人,毀容倒也不算什麼,但是……
“這又如何,只要帶上我珍藏許久的面具、斗篷,誰還能認得出她是誰?可不要小瞧我百里的鑑寶能力啊。”一綠髮少年隨聲走進了木屋。他雙目清澈,隱隱閃爍着青光,似那青色寶石般璀璨,只是時不時地流露出絲絲狡黠之色,言語中流露出的淨是自豪之情。他便是沐風的五弟子,輕蓮莎與白傾霜的五師弟,百里逸。
百里逸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放下一個雪白的面具和一黑一白兩件斗篷,正色道:“傾霜師姐,你且放心,令尊令堂他們也曾是名動一時的人物,不會那麼容易就有事的。”
“呵,這可真是難得啊,咱們一毛不拔的百里鐵公雞今天竟然把千面面具(戴上即可改與面部完全重合,因面具上沒有任何的花紋,所以能夠根據使用者的意念隨意變化面具上的人面,使用者對想要變換的人面越熟悉,相似度越高)和陰陽斗篷(分爲兩件,一黑一白:黑者穿之,可隱匿身形,隱蔽氣息,看到陰暗之物;白者穿之,可防神護心,降低存在,看到萬物之靈)這等‘瑰寶’送人,太陽這是要打西邊出來了吧。”輕蓮莎取笑道,隨即便對白傾霜說,“如此殊榮,傾霜你可還是第一人呢,可不能拒絕啊。”說罷,輕蓮莎也是小心翼翼地觀察白傾霜的臉色,生怕有一點不好,引起白傾霜的悲傷之情。
待輕蓮莎看見白傾霜笑着點了點頭,她在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繼續笑着活躍話題,轉移着白傾霜的注意力。
“此火出現得也是頗爲蹊蹺。近期天象並無異常,如此說來,此番絕非是天災。非天災即爲人禍。傾霜,你若要出去,帶上面具、斗篷遮擋些,倒也是好的。但近日你最好還是留在岐山好好休養吧,以岐山目前的防護來看,還是安全的。若是你真要離開,等傷養好再出山倒也不遲。”沐風突然出聲,叮囑了白傾霜幾句,隨後對百里逸吩咐道,“百里,過幾日便與爲師下山調查此事,順便查查你們那不負責任的師叔在哪。”語氣淡然,只有最後一句才沾上了些許怒氣。說罷,沐風便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百里跟隨其後,出門前還不忘回頭扮個鬼臉,做了口型:師叔死定了,千萬別發傳音告訴他,他活該,誰讓他走前還拿走了我的避水珠。逗得輕蓮莎是哈哈大笑,就連白傾霜也暫忘了悲傷,忍俊不禁。
爾後,輕蓮莎與白傾霜又聊了一會天,關切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也匆匆離開了。
伴隨着“吱呀”一聲,房門關閉了,室內安靜地可怕,只有白傾霜那輕微的呼吸聲,白傾霜收回笑容,一滴淚珠悄然掛在她的眼角。
她還依稀記得那天,那夜,她在江相府後園中央的一棵桑樹上打着瞌睡,迷迷糊糊中似是聽見大哥江言急切地呼喊過自己,但她卻沒有在意,依舊躺在樹上,閉眼假寐,漸漸熟睡。不久,她便被一陣濃煙嗆醒。她那惺忪的眼睛在看到相府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時倏然瞪大,她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呆呆地望着大火焚燒着她的家,她那充滿美好回憶的家,而她卻無能爲力……不!她可以控霜,霜遇火則融成水,而水,則可滅火!火勢早已蔓延到了後園,陣陣熱潮襲來,她急忙跳下樹,卻發現已無路可走。她不斷地喚霜,但這無異是杯水車薪,甚至可能還不如,那些霜還未遇火便被高溫蒸發成了氣體,還有助長火勢的苗頭。那火愈燒愈旺,就似毒蛇一般,慢慢地纏繞着她,頭髮、衣裳都在燃燒,那高溫讓她難以忍耐。疼,鑽心的疼,漸漸地,她感到難以呼吸,最後她眼前一黑,失去知覺,昏死過去。她在黑暗中依稀聽到“……琴王……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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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邊塞,琴國駐紮軍營中
一金眸少年帶兵打了一場勝戰回來,才進主賬剛剛坐下,還未來得及脫下身上沾染上血跡的頭盔以及護甲,就接到一封傳信。一看到署名,他的金眸一亮,嘴角微揚,手上也沒有停,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封,才掃了幾眼,就霍然起身,笑容完全消失,皺着眉頭來回踱步。他走近油燈,把信紙摺疊了好幾下,就放在油燈上燒。他凝視着那跳動的火焰,沉默不語,似透過火焰看到了什麼。良久,他吩咐近侍道:“千刃,招衆將來共同商討戰策。”
“是,二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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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荷城,悅來客棧內
一棕發男子坐在牀側,閉目沉思,其身着一襲白袍,溫文爾雅,面若冠宇。一黑衣男子忽然出現,對其耳語一番,那白袍男子聞言驚起,扭頭看向黑衣男子,黑瞳裡滿是詫異。黑衣男子肯定地點了點頭,白袍男子嘆息一聲,揮了揮袖,黑衣男子便又不見蹤跡了。
白袍男子思考了片刻,便急忙打開門,全然不理會在其門口苦苦等待的衆多女子,徑直走下樓。
“蘇公子,請留步。”其中的一位橙發女子攔住了白袍男子,橙眸內滿是愛慕。
“這位小姐,有何貴幹?”那蘇公子有些不耐煩地問,目光卻是一直都望着東北方,面色焦急,就差推開她繼續離開了。
那小姐被蘇公子的語氣嚇了一跳,心中有了些疑惑,但定了定神,續而紅着臉道:“今日陽光正好,不知蘇公子可否能與小女共同遊湖?”
“那是不可能的,程一一你別想了,”一女子飛奔而來,紅髮在風中張揚,紅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燒,她渾身上下都洋溢着熱情與活力,“程一一,你怎麼老和我過不去?!”
“哼,蘇公子去不去不是你能決定的,你何彩彩不要因爲是前任城主之女,現任城主之侄就目中無人,多管閒事!”程一一不屑道,“你可就會仗勢欺人了啊!”
“蘇錦,你和我去遊湖吧。”何彩彩全然不理會程一一,扭頭對蘇錦說道,笑得也是十分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