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履薄冰

言辛辰看着心兒將抽屜拉出一絲小縫,然後用拇指量了量,突然想到每次心兒離開小院的時候,都會將屋內的東西悉心擺放一遍,如將梳子和髮簪平行擺放在鏡奩小格內,將胭脂水粉的蓋子略微翹起,書桌上的筆墨紙硯擺放角度刁鑽,出門時將一根髮絲卡於門縫中等等。言辛辰不由好奇的問心兒“你這反偵察能力從哪裡學來的?”

心兒沒聽過“反偵察”,但她知道言辛辰問的什麼:“小時候父親請先生到家中爲我們授課,並邀請交好的世家孩子一起上課。我的學習一直名列前茅,很受老師稱讚,引得其他學子排擠,故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有一次先生心愛的摺扇丟失了,那扇子是當今太傅因欣賞先生才華,親自題詞相贈,先生寶貝的緊。言意靈就招了府內奴僕在府裡大肆翻找,最後在我的牀下找着了。證據確鑿,我百口莫辯。爲此,父親罰我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而言意靈還專程半夜跑來祠堂告訴我,摺扇是他們偷的,趁我不備放在我房裡,就是想教訓教訓我,讓我不要目中無人,自以爲是。”心兒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情緒沒有絲毫波動:“自此我知道在這個府裡,我只能藏拙露怯,而且處事需更加小心謹慎。所以我養成習慣每次出門都必須做記號,如果有什麼異常就好先做防範。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任人宰割。”

言辛辰聞言氣憤難忍,恨不得立刻飄到言父處揪起他耳朵,問他是不是喝了徐氏的迷魂湯,爲何不護着自己的親身女兒,任別人欺辱她。可惜,他連一間閨房都出不去,更別說爲心兒抱不平了。

今日剛過辰時,言父就派人通知心兒梳理妥當後去正廳候着,聽丫鬟說是宮裡的教習嬤嬤來了,想來是因爲她即將成爲皇家兒媳,有很多禮儀規範需要學習,所以她又將屋內佈置一番,就帶着小翠去正廳了。

之前兩人閒聊時,言辛辰問心兒爲何還不提出退婚?心兒認爲沒到時機,她雖在府裡受傷破相,可身在皇權集中的京城,皇帝肯定也知道她出了事。卻仍未有任何收回旨意的意思,證明皇帝對於她破相之事毫不在意,只是在意她將軍府大小姐的身份,如果她自己去向言父提出退婚,言父非但不會答應,反而會因看穿她的心思而嚴加防範,將她看管起來,以防她會有忤逆之舉。所以,目前她的境況最好是按兵不動。更何況徐氏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嫁入康王府,一定會有所行動。她得提防徐氏不要讓事態太過嚴重。

等心兒到了正廳,已經有一位衣着素雅卻氣質端莊的婦人坐在廳中,徐氏和言意靈坐在一旁與婦人陪聊,婦人見心兒進廳,便起身行禮,道:“這位就是準王妃了吧,果然花容月貌,綽約多姿 。老奴姓秦,叫我秦嬤嬤即可。”

“秦嬤嬤好,嬤嬤謬讚了,心兒不敢擔此讚譽,讓嬤嬤久等了,是心兒的不是,請嬤嬤原諒。”心兒回了一禮,又向徐氏方向行禮道:“母親,妹妹。”

“還花容月貌,頭上頂大個疤,也不知怎麼遮得住!”言意靈也許是被嬤嬤的“準王妃”刺激到了,居然不分場合就出言諷刺。雖然聲音微弱,但在場之人皆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只見秦嬤嬤臉色一凜,對着徐氏說:“將軍夫人,老奴是皇后派來教導準王妃禮儀規矩的,不相干的人請速速離開,免得耽誤了老奴的差事,可是抗旨之罪!”徐氏連忙拉言意靈跪下道歉:“秦嬤嬤莫氣!小女不懂事,衝撞了嬤嬤,請嬤嬤責罰!”言意靈跪在地上顯然是被嚇到了,竟抽抽搭搭的哭起來,邊哭邊含糊着:“秦嬤嬤,是意靈不懂事,意靈不是故意的,秦嬤嬤饒了我吧。”

秦嬤嬤看了看心兒,心兒目不斜視站在一邊,像眼前的事與她無關。秦嬤嬤心下了然,對着徐氏說:“夫人不必如此,老奴也不過是個奴才,這幾天老奴寄宿在此只爲完成皇后娘娘的任務,請夫人多擔待。”

“是,是。辛苦嬤嬤了。那我們退下了,如果有什麼需求,嬤嬤儘管讓人尋我。”徐氏難得恭維別人,心中卻早已氣的七竅生煙,都怪女兒口不擇言,得罪宮中貴人,不然也不會讓她如此伏小做低。

待徐氏母女一走,秦嬤嬤就仔細打量起心兒,心兒今日綰了一個垂髻,髮髻上僅插着一根翠玉簪,幾縷劉海正好擋在傷疤前,不細看根本不易察覺。臉上略施粉黛,輕點脣脂,耳下吊着兩個水滴狀的粉玉耳環,襯得心兒臉色更加白皙透亮。身上穿着藕色上襦配淡藍色襦裙,顏色淡雅內斂,讓人感覺輕鬆自在。說實話,不看頭上傷疤,這個將軍府大小姐擔得起花容月貌之贊。

秦嬤嬤很是讚許的點點頭,看剛剛的情況,她遇事沉着,不卑不亢,有大家閨秀風采,皇帝果然眼光獨到。只是聽聞她早年喪母,她在將軍府的日子應該是如履薄冰吧。秦嬤嬤又生出了些許同情之心。

“如果大小姐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吧。”秦嬤嬤拋開自己的各種揣度,開始認真教習。對於這個大小姐,她也是無力相幫,如果今後有緣,在皇宮一遇也許還能爲她提點一二。

近兩個時辰的學習,心兒也有些吃不消了。她向秦嬤嬤告退後,便由小翠攙扶着準備回房休息。其實秦嬤嬤教的無非就是接見禮儀,餐桌禮儀,等級禮儀等等,但是秦嬤嬤要求嚴格,每個動作都要做得一絲不苟,絲毫無差,心兒只有不斷重複練習。言辛辰看着枯燥乏味,都小憩了好幾次。

剛走到房門外,心兒卻突然緊張起來。言辛辰隨着心兒視線看去,是她卡在門上的髮絲掉了。“有人進去過?”言辛辰也警惕起來。

心兒推開房門,看向屋內。外間靜悄悄的,因隔着內間房門,看不清內間狀況。小翠似感受到心兒的異常,問道:“小姐怎麼不進去?”

“小翠,有人進過屋。”

“什麼!!小姐,那我們先回正廳,我去找護院來查看下。”

“不用了,想那人已經離去了。小翠,去將屋內物件好好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多了什麼東西,或者是少了什麼東西。”說完,心兒徑直走向內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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