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姐訥訥的坐回小椅子,芊芊素手還在不住顫抖着,但情緒穩定下來,開始仔細梳理事情的經過。她雖年幼,因早年喪母,依附繼母生存,在府內各種爾虞我詐中能明哲保身,也算心智聰慧。而且身爲將軍府的嫡女,從小在父親親授下習武,心性比常人更爲堅定。
“言辛辰,你是如何到我這裡的?我們理清緣由,才能想解決之道。”
“呃?”言辛辰一愣,接着不免自愧。從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真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言辛辰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也繼而思考這個問題:“我是在高速路上被車撞死了,然後醒來就到這兒了。”
“車?馬車嗎?你是哪裡人士?”
“不,是比馬車更快,更堅硬的車。我來自二十一世紀的Z國,二十六歲,你呢?”
“Z國?沒聽過,這裡是大月國。”
“我們可能不是一個時空。沒事,我可以慢慢給你介紹。簡單的講,我來自你們幾百年後的時代,我對你來說就是未來人。我年齡比你大,你叫我言大哥吧,我就叫你心兒,可以嗎?”
心兒皺緊眉頭,對言辛辰說的話表示疑惑不解,甚至還覺得不太可信。但是這個清爽的聲音,卻讓心兒無緣由的感到溫暖,就像一束陽光,突破層層烏雲,照在了一塊被海浪拍打侵蝕的孤巖上,不再冰冷孤獨。
“嗯。”心兒木訥的迴應道。
好現象,至少開啓了信任的第一步。言辛辰聽到心兒輕聲的迴應,心裡鬆了一口氣。
爲了讓心兒更加信任和了解他,言辛辰拿出作爲銷售主管能說會道的本事,妙語連連的爲心兒描繪出一幅宏大奇幻的未來世界。
不知不覺,已到了午時,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小翠在外喚到:“小姐,老爺夫人讓您去正廳用膳。”
心兒正和言辛辰聊得正歡,突然緘口,屋內氣氛瞬間凝固。小翠疑惑的推開門,看到小姐直愣愣的坐在小椅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心裡不由一顫,道:“小姐剛纔在和誰說話呀?”
心兒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這裡除了你我還有誰?我沒說話,是你聽錯了。”
小翠看她樣子古怪,也不敢多問:“小姐快換衣裳吧,老爺夫人等久了,又會責怪您了。”
心兒這才發現,她居然一直穿着中衣,在房裡坐了一上午。
她還真像魔怔了。
苦笑了一下,她讓小翠在門外等着,自己去衣櫥裡拿衣服.她輕聲到:“言大哥,我要換衣服,你不能偷看。”
“我纔不會看呢,你一個小丫頭,想挺多。”言辛辰好笑的想着:我看沒看你又不知道。
誰知突然眼前一黑,把他嚇一跳:“怎麼黑了?”
“呵呵,果然如此,我閉上眼你也看不見了。”狡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言辛辰又能看到眼前事物了。
心兒正坐在梳妝檯前描眉。
她換了一套鵝黃色長裙,肩搭同色帔帛,胸前衣襟上繡着幾朵銀線織的石榴花,繡工精細,一根紫藍色絲綢繫帶緊緊的繞在胸前,向下垂落。
她挽了一個髮髻,在用梳子梳理一頭青絲,起身將所有物品悉心安放後,緩步出門。
小翠攙扶着心兒往正廳走去。心兒步履蹣跚,好似氣息不穩,隨時都要跌倒一樣,半個身子都依在了小翠身上。
小翠想着:剛纔小姐的精神挺好的,現在怎麼又這樣柔軟無力了。不過小姐這樣未施粉黛,襯得額頭上的紗布更加顯眼,老爺看了還會心軟疼惜幾分。
心兒出了閨房,言辛辰雀躍不已,他終於能看到了外面的景色。穿過外間,門外是一座小小的庭院,庭院兩邊種着各色花卉,春日綻放,爭奇鬥豔。還有一棵開滿了玉蘭花的玉蘭樹,樹下有一張石桌和幾張石椅。
走出庭院,回頭看見拱門上寫着“雅思居”。
原來這裡叫雅思居。好名字。
庭院外便是園林,穿過假山石路,走上廊橋,廊橋曲折蜿蜒。廊柱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百鳥圖。廊橋外不遠處有一水池,水池波光粼粼,偶見紅白鯉魚在水中暢遊,水池岸邊一排青石假山,山上搭建一座紅木八角亭,假山下面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小樹林。
穿過廊橋終於走到正廳,正廳的木圓桌上已經坐着三人,對門正中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右邊則是位身穿正藍色外衫加同色襦裙的年輕婦人。
婦人長相一般,但妝面精緻高雅,襯得她端莊穩重,氣質非凡。
她正一臉嚴肅的看向心兒。心兒連忙上前,行了一禮:“父親安康,母親安康,妹妹”。
被叫做妹妹的女子正坐在婦人另一邊,大概十三四歲。圓圓的臉上柳眉細眼,身穿玫紅色上襦,配淡粉色襦裙,臉上化着淺淺脂粉,頭上盤着兩個垂掛髻,髻上插一對黃金梳篦,只見她不耐煩的起身還禮,嘴中還嘟囔了一聲。
言辛辰見狀笑道:你這個妹妹是不是和你不對盤啊?
心兒沒有回話,看向她的父親——月國當朝輔國大將軍,言季風。言季風五官端正,體形壯碩,身穿深褐色外袍,端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怎麼這麼久纔來?你快坐下吧!”
小翠聞言上前攙扶着心兒坐下,說道:“老爺,大小姐頭還是很痛,所以行動遲緩了些。”
“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地方了?你這個丫頭不懂規矩,要不要我讓李嬤嬤來教教你?”一直沒說話的婦人突然厲聲喝道,嚇得小翠噗通跪在地上,“夫人,小翠知錯了,小翠下次不敢了。”
“算了,起來吧,吃飯就安安靜靜的吃,心兒你身體既然還未康復,一會兒就回房中好好休息,晚上不必出來了。”言季風大手一揮,有丫鬟們陸續將菜擺放在桌上。整個正廳安靜下來,時而響起碗筷相撞發出輕微的聲音。
好不容易熬過這頓飯,心兒回到房內,剛把小翠支開,言辛辰就按捺不住嘮叨:“你們家人之間是不是不和睦呀?怎麼氣氛這麼嚴肅,我都快受不了了!特別是你母親,剛纔突然吼一嗓子,嚇得我小心臟差點碰出來了。哎!你受傷了,都沒有人問候你一句。”
“她不是我母親,我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身故了,她是我父親的續絃徐氏,是徐尚書長女。”
“原來如此,呃,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心兒一愣,再次開口:“人與世間無非滄海一粟,好不好過又有什麼關係。”
“呃,也不能這麼說吧。人活一世短短數十年,若是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委屈,那不是苦了自己。畢竟路是自己選擇的,無論對錯,既然活着要向前看。”
“……我,我從未聽人如此說。至從我母親離開後……”心兒平靜的開始坦露自己的身世。
她已經多少年沒和別人談過心了?她身處內宅也深諳內宅之道,將自己擺在毫不起眼的位置,罕言寡語才能保自己平安,可今天卻控制不住越說越多,越說越輕鬆。
心兒的母親元氏是大月朝數一數二的美人,知書達理,冰雪聰明。其父元國公曾率領他的鐵甲戰軍北上擊退巫夜族,南下收復南七郡,立下赫赫戰功。也因他出自軍中,所以對同樣有將才之能的言季風甚是欣賞,並將愛女下嫁給當時只是個正四品官職的言父。
婚後二人也算夫妻情深,一年後就生下了心兒。言父也因元國公鼎力支持和自身的功績卓然,在朝中步步高昇,很快就當上了從二品鎮軍大將軍。
可是好景不長,元氏在生下她後身體日漸虛弱,而且藥石無醫,最終在她三歲時因病去逝。而言父卻在半年後娶了徐氏爲續絃,繼而生下一女——言意靈。
因心兒年歲小,徐氏雖不會剋扣心兒吃穿用度,但也不會對她多加關愛照顧,將軍又時常不在府中,府中大大小小的下人都清楚心兒只是掛了大小姐的名頭,從未將她放心裡。私下使絆子,欺負她的不在少數。心兒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直到她的外祖父元國公到府中探望,送了不少金銀細軟給徐氏,又安排小翠隨身伺候,然後以強身健體爲由讓言父親授武功,心兒的生活品質才得以改善。
深知平靜安定的生活來之不易,心兒不敢有絲毫懈怠,習文練武都十足勤奮刻苦,而且處事低調,爲人淡漠,這才平平安安長到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