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日頭高掛。我披着棉被坐在牀上,看着肖愁擺弄多肉。
被太陽曬了一會兒,又一股睏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問道,“肖愁,馬上就要跨年了,你說我們是自己在家跨年,還是去黑市找水墨他們?”
肖愁歪了下頭,看着我。
“去年我們是在家裡跨年的,那時候有我,上仙,水墨還有降澈。”我指了下窗外,“我們就在那裡弄了個燒烤架,然後放了好多煙花。我跟你說肖愁,那晚的煙火絕美!連上仙都說,比他們仙靈界的流星雨還好看。”
白三道,“你說這些的意思,不就是想留在家裡跨年?”
“那聽你這麼說,你是想去黑市?”我頓了頓,立馬反應了過來,“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去嚐嚐雞頭的新釀對吧?你個酒鬼!”
白三道,“順便商討安排一下明年的遠狩計劃。”
喝酒和獵殺是白三最喜歡做的兩件事,這兩個月雖說沒斷了它的酒,但也只是小酌,喝的那些酒還都是在小超市裡買的,爲此白三沒少抱怨。
“我們可以開年再去黑市找他們,你還怕酒都被他們幾個喝完了?”我說道,“你放心,就算雞頭產量再低,水墨也會給我留幾壇的。”
如果是以前的話,我還是很願意幾個好朋友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瘋一晚上,就像去年那樣。
但是現在,湊在一起的更多都是一些我不太熟悉的人,與其到時候看着他們鬧成一片,我一個人坐在一旁獨醒,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帶着肖愁狂歡了。
“肖愁,我們今天去買菸火吧!現在就去!”我從牀上跳下來,開始穿衣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之後你想買什麼隨便挑。去年我們四個人一起點了三十二個禮花彈,本來我們兩個人是一下點不了那麼多煙火的,但是有你在,六十四個,九十六個都不在話下!”
白三道,“你要買九十六個?”
“我就那麼一說,錢燒的慌啊!還買三十二個,就當是替那些今年缺席的人放了。”
穿好衣服後,發現肖愁已經不在窗前了,我向樓下伸個頭,看到他早就穿上外套站在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燃放煙花爆竹這方面管控的比較嚴,這條街的攤位比去年少了一半,但來買菸火的人卻比以往還多。
肖愁一下車就一頭扎進了人堆裡,我叼根菸還沒抽兩口,就看到他抱了一懷的煙火跑了出來,緊接着便聽到老闆扯個嗓子喊,“哎那個小子!你還沒給錢呢!”
“這呢這呢!”我連忙跑過去,舉着手機喊道,“付錢的來了!”
從第一個攤位到最後一個攤位,我們兩個基本上都是這樣“配合”的。
去年那個賣禮花炮的老闆還在,人肥了兩圈,他看到我選了“至尊全家福”後,立馬想起了我。
老闆遞了兩支菸過來,“兩位稍等我一下,剩下的我給你們拉回去。”他提了提褲腰帶,露出了一個金光燦燦的大H帶扣。看樣子,他這趟回去後,又可以添一條同款的腰帶了。
這幾天都是晴天,我們把所有煙花全放在了草坪上,第二天又買了一車的吃的和酒。我看着堆放在湖邊的“年貨”,想着去年四個人時,好像都沒買這麼多東西。
一個星期後,跨年夜。
我站在燒烤架前,一邊喝着啤酒,一邊翻着幾串魷魚須和青椒,肖愁在旁邊有樣學樣的跟着做。
當音箱裡播到了那首《當》時,我對肖愁舉着酒瓶,笑道,“此情此景,應該走一個。”
肖愁明白我的意思,立馬迴應了我。
酒瓶輕碰,我頭一仰,不知道現在水墨是不是也在搞轟趴,他那個人最喜歡熱鬧。
還有小粉,他一定也會想起我們那晚跨年時的樣子。
其實心裡有些失落,我總覺得今晚站在這裡的,不該就只有我跟肖愁兩個人。
跟去年一樣,身後的糧倉依舊是酒比肉下的快,而且幾乎都是肖愁喝的。我發現,肖愁是那種拿起酒瓶,只要沒有人攔,他就會一瓶接一瓶的喝。
我看着他,“肖愁,是不是我這醬料調鹹了?齁嗓子?”
肖愁搖搖頭。
“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喝多了啊,一會兒你還有一個無比艱鉅的任務呢!”
肖愁指了指湖前的幾排禮花。
“沒錯,你記得就好。”我瞧着他此刻微醺的狀態,實在是放心不下,一個勁兒的勸他多吃點東西。
白三不滿道,“你掃不掃興?你喝到興頭上的時候我攔過你?”
“我,我也沒攔他啊,我只是讓肖愁多吃點東西,他太瘦了,我沒不讓他喝酒。”
肖愁又遞了一瓶啤酒給我,我剛接過來,他對着我的瓶壁一碰,幾秒鐘的功夫一瓶就吹完了。
我愣了愣,“那個肖愁,啤酒不一定要用這個進度喝的,它也可以像喝白酒那樣,一口口嘬。”
白三道,“廢什麼話,趕緊跟上!”
我嘆了口氣,喝完後,掏出打火機,想着讓肖愁的注意力從啤酒上轉移開,“肖愁,你現在可以先去點一些小的煙火玩玩 。”
肖愁接過打火機,腳步稍微晃了下,閃身移動到煙火旁,我剛準備繼續烤肉,突然發現不對勁,擡頭看去,“哎肖愁!不是讓你……點……”
肖愁速度極快的將全部的禮花炮都點燃了,他回頭一臉傲嬌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誇他。
瞬間,煙火“砰砰”的響了起來,肖愁嚇了一跳,他回過身,仰頭看着在夜空中炸開的流光溢彩。
一束束煙花直衝天空,不間斷的妖嬈綻放,光束在夜空短暫徘徊後,便如雨滴,紛紛墜落。
白三道,“別光顧着自己看,形容一下。”
我笑笑,“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每一次看到這樣的煙火,心中都不免爲之震顫,它們之所以會讓人覺得美好,也許就是因爲它太短暫,短暫的璀璨,短暫的迷離。
我走到肖愁旁邊,他看着空中的煙火,我看着從他清澈的眼睛裡映出的煙火。
肖愁輕輕勾起了嘴角,我仔細的看着他,不眨眼的看,我用力的記住了這個好看的弧度,希望以後可以有越來越多的事,讓他愛的炙熱。
直到最後一束光滑落,肖愁頓了頓,轉過頭平靜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好看嗎?”
肖愁點點頭,身子忽然一軟,倒了下去,我一把抓住他,無奈搖搖頭,背起他向家裡走去。
肖愁緊緊環着我的肩膀。
“你放心,摔不下去的,你哥還能背不好你?”
肖愁把頭埋在我的脖根處,蹭了蹭。
我一邊躲着,一邊笑道,“別鬧別鬧,癢!你再鬧一會兒真摔下去了啊!”
“哥哥……”
我猛地停住腳步,心臟緊抽了一下。很長一段時間,我像個木雕一樣杵在原地,大概有十幾分鍾,不對,應該是更長的時間。我渾身都血液都凝固了,冷了一遍結成了固體,又瞬間被一股暖流化開了。
我轉過頭看向肖愁,他的頭搭在我的肩膀上,臉朝向另外一邊。
“白,白三……你,你剛纔聽到了嗎?肖愁他,他好像對我說了句什麼。”
白三漫不經心的問道,“說了什麼?”
我愣了下,“你沒聽到?他剛剛,他……你真沒聽到啊?”
白三問道,“聽到什麼?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肖愁雖然只是呢喃低語了一聲,但吐字還是很清晰的啊……嗯……勉強算得上清晰。
沒從白三口中得到肯定,我整個人霎時頹了下去。
想想也是,他會笑就已經很難得了,怎麼可能還會說話……越來越後悔,剛纔真不應該去跟白三確認,不如信了自己的耳朵,哄騙自己一輩子。
我垂個腦袋走進家門,剛把肖愁放到沙發上,回身拿被的功夫,他一個翻身就掉到地上了。來回兩次都是這樣,最後我只能把他背到樓上,給他蓋好被,在牀頭放了杯水。
我一個人坐在湖邊喝着啤酒擼着串,等着時間一點一點接近十二點。
白三問道,“你還要自己再跨一遍年?”
“不行啊?”
白三道,“一個晚上跨兩個年,這樣的話你就二十九歲了。”
我笑笑,“也不錯,這樣上仙就快熬出頭了。”
十二點一到,我準時向空中推出了一道仙靈符。
早在五分鐘前,我就開始調運靈力了,因爲從來沒有親身用過仙靈符,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緊張的手心直冒汗。慶幸符文不會像平日裡筆寫出來的那些字一樣,會受到汗漬的影響被暈染開。
我看着自己推出的那道歪歪扭扭的符文,勉強能看得出來是四個字。
本以爲所有的符文不管是誰寫出來,都是一個形態。原來這跟筆跡一樣,每個人寫出來的都是不同的。
降靈以前留下的仙靈符筆體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想到之前車門上的“胡鬧”,好像是有些跟小粉留給我那封信上的筆體不太一樣。
小粉的字體矯若驚龍,赤念留在車門上的字體更多是端秀清新。
白三問道,“你跟上仙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給他拜了個年。”
小粉看到我“氣吞山河”的筆跡時,一定又會輕蹙眉頭,覺得我玷污了他們神聖的仙靈符。但也沒辦法,第一次能寫出來已經很好了,雖然醜的不太像樣,但也沒必要美的像幅畫吧,反正我一直對自己要求不高。
我看着懸浮於空中的符文,滿意的笑了笑,還挺有我自己的風格的。
在湖邊坐到天亮,期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的思緒是空白的,就像斷片一樣,那幾個小時的記憶是不存在的。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坐着睡着了幾個小時。
又看了一遍仙靈符,我調運靈力手一揮,將它們推散了。
簡單收拾了下草坪,發現了不少昨晚還沒點燃的小型煙花,正好今天去黑市時,可以拿給風橋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