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還有兩天結束時,我帶着肖愁跟白爺和管家,一起在白爺的寢房裡約了頓酒。
好像每一次喝酒,人員配置都不同。以前的原班人馬再也不會回來了,有時候是那個人走了,有時候是那個人死了,有時候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怎麼了。
反正,我終究是不會有固定的酒友。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害怕跟這些人喝酒。因爲我發現,每次跟他們喝完酒,都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像是第一次小粉他們給我設的酒局,爲的是甩掉我,還有跨年轟趴那次,第二天水墨就不辭而別,接着杜輕晨和降澈都死了。
這次也一樣,白爺說,今晚喝完酒,明天睡一天,後天上刑場……
我倒是希望浮扇宮是我的刑場,只要那裡不是會埋葬我的墳場,管他是什麼都好,我這條命折哪都不能折那。
白爺聽聞後說道,“會成爲壯士,還是會成爲烈士,就看你怎麼跟白渙周旋了。只要你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他也斷不敢草菅人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更何況這狗的主人還不少,各個都不是好惹的角兒。”
雖然不想成爲白爺口中的狗,但我還是很想聽聽我都有哪些主人,我剝着花生米,“說來聽聽,我看看我的後臺到底有多硬。”
“你老子我,降谷,白沁,夠不夠硬?”白爺喝了口酒,咂咂嘴,“整個仙靈界五大上仙中,其中三個都站在你這邊,如果這樣你還能把自己折騰死,那就只能說你小子是該死了!”
“老頭,我一直想問你來着,你跟白沁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清不楚過去啊?”
白爺嘴一撇,剛想說話。
我忙說,“你別否認啊!旁觀者清!那天白渙找我麻煩時,你們兩個後來那曖昧不清的電波交流,我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這一年,我在綰塵殿倍受白沁照顧,不得不說也是託了你的福,白沁這個‘主人’我可以認,但是我得知道她怎麼就成了我的主人。”
起初白渙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時,白沁聽到後怒目冷言,我當時還差點真信了她是在爲自己正名,後來越想越不對味。
我在綰塵殿巡習理應是她的弟子沒錯,但畢竟不是她的正是弟子,她只能算“暫管”。
就像一個學校出來幾個去工廠實習的學生,如果他們在實習期間出了一些技術操作上的失誤,帶他們的師傅頂多就是管理疏忽或是監管失職。但那天白渙是對我人身攻擊,“實習生”的品性和教養這一塊,怎麼都怪不到“工廠裡師傅”的頭上。
所以我頭上的那根上樑,也不可能會長到白沁身上去。她自然清楚白渙說的不是她,但卻站出來撿罵,加上她又知道我跟白爺的關係,很明顯她當時是在替白爺正聲,聽不得別人罵她的……她的“朋友”。
白爺道,“我跟白沁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之間的友誼,純潔的像一顆童心一樣。”
管家一口酒噴了出去,白爺瞪了他一眼,“誰跟你搶了,急什麼!”
肖愁對別人的事,一如既往的冷淡無感,只顧着自己喝酒。
我說道,“在凡間你滿嘴跑火車的前科,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當那是你有難言之隱。現在到了仙靈界,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五大上仙之首廚仙啊!我現在都是仰着頭看你的,我看仙靈尊時都沒這樣!你要是在我們這些小仙靈面前失了誠信,就相當於是失了威望!那樣的話,在我眼裡,你就連仙靈尊那老頭都不如。”
白爺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磕,“那個老東西能跟我比嗎!要不是念在凡間這三世中遇到了你這個混球,我這輩子都跟他過不去!”
“哎呦喂,真不敢相信有一天,仙靈尊還能沾上我的光。”我說道,“你要是不跟他起衝突會被罰嗎?本來是在誅靈塔蹲幾天就完事了,你非要較勁,去凡間歷劫三世怪誰?”
“怪那個老東西!”白爺提着嗓子,“芝麻大點的事不依不饒,其他仙靈怕他,我可不慣他那毛病!”
“對對對,你不慣他,爲了不慣他,你還給自己爭取到了,讓衆仙靈都羨慕不來的凡間三世,了不起!”我給白爺倒了杯酒,“這麼了不起的廚仙,連仙靈尊都不怕,那你怕不怕說實話?”
白爺道,“我說的就是實話,是你自己不信!你問玄舍,他可是不止一次把自己的耿直,建立在我的面子之上,他的話你總信吧?”
這倒是,我不信凡間的管家,但仙靈界的管家爲人樸實無華,他的話的確可以相信。
管家看看白爺,又看看我,思索一下後,一本正經道,“廚仙所言,半真半假。”
我一聽,有料啊!
白爺立馬急了,“玄舍!你可得把話說明白了!我的話哪一半是假的?”
“哎哎哎老頭,你可不能利用官威恐嚇下屬啊!”我轉頭對管家說道,“你別管他,繼續說。”
管家道,“廚仙與綰塵上仙是至交不假,但情誼並不純潔,更不能與童心相較。”
看着管家正色莊容的說着這些,我強忍着笑意,“那你細說說,是怎麼個不純潔法?”
管家道,“綰塵上仙對廚仙有意,廚仙對其僅有三分。”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白爺,這話要是從這老頭嘴裡說出來,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白沁無論是樣貌還是品行,都是沒的挑,再看看這老頭……除了會燒飯,還有什麼?
白爺一邊往嘴裡扔着花生米,一邊斜眼看着我,“把你那有色眼鏡給我摘下來!”
“但是爲什麼啊老頭?”我不解,“你對人家纔有三分?白沁不好嗎?”
白爺道,“感情的事是一句好不好就能說清楚的?你會因爲一個人人好就接受她的感情,跟她在一起?這個世界上的好女人多了,你老子我能見一個愛一個?”
“好女人是多,但是真心對你,條件又好,人也出衆的女人多嗎?”我說道,“你別不知足!”
白爺問道,“那我問你,赤墨那小姑娘人不好嗎?條件差嗎?對你不真嗎?你爲什麼遲遲不跟人家表態?”
我一時啞口。
赤墨是沒得挑,對我也好,而且我也很喜歡她,但相處久了後發現,我對她並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說實話,初見她那會兒,我的確很心動,但時間久了,那份心動漸漸的沉澱了下來,越來越覺得現在的朋友關係更適合我們。
莫非白爺對白沁,也是這樣的感覺?
我說道,“隨你們去吧,老年人的愛情我是不懂,你們自己處的愉快就好。哪天你覺得是時候了,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就跑去喊聲娘。”
白爺被酒嗆到了,咳了半天,“先把你自己的事掂量清楚吧!去了浮扇宮也是,說話別這麼口無遮攔的,最好當個啞巴!”
我問道,“對了,降谷之前不是挖了白渙的一隻眼睛嗎,我怎麼看他兩隻眼睛都是好的?”
白爺道,“有一隻眼睛是白沁給他做的義眼,看不出來吧?”
我搖搖頭,“完全看不出來,手藝真好……難怪他對白沁也是畢恭畢敬的,原來是拿人手短欠了人情,但是白沁幹嘛要管他啊,隨他殘着唄,不是還有一隻眼睛呢嗎?”
白爺道,“降谷挖的是他的右眼,左通靈,右續命。續命,顧名思義,就是長生。沒了右眼,維繫延續生命的靈氣就不會再生成,什麼時候現有的靈氣都耗完了,就可以找他老子去了。”
看來小粉也是恨毒了白渙,出手就是給他的生命設了一個結點。
我不解氣道,“如果是這樣,白沁就更不應該管他了,耗死他拉倒!”
“如果真是那樣,那到時候降谷也要跟着倒黴了。”白爺喝了口酒,“同門相殘致死——陪葬。”
我罵道,“去他孃的陪葬!他的賤命連降谷的一個指甲蓋都不如!給他陪葬?”
白爺搓着鬍子,“所以白沁看似是救了白渙,實意是在救降谷,不然等到白渙油盡燈枯那一天,降谷還要隨他一起去。就像你說的,爲了那麼一個人,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不值當。”
我問道,“是不是所有的仙靈,不管仙位等級高低都算是同門?”
“只要仙籍還在,就都是一家人。”白爺跟管家碰了個杯,“來,家人。”
換言之,就算把白渙惹到暴跳如雷,他也不敢殺了我。他纔不會因爲我這麼一個小人物把自己搭裡,所以頂多就是百般折磨了。
看來,浮扇宮真的只是個刑場,死不了人,舒了口氣,“小命保住了。”
白爺看了我一眼,“別的都是小事,捂好你的朽靈符纔是大事。”
我說道,“白沁那麼精明,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瞞過去,白渙那邊就更不是問題了。”
白爺“哼”了一聲,“神是不知,鬼也未覺,但白沁已察。”
“真的假的?白沁知道朽靈符的事了?難道就是泥球丟了那晚,因爲發現泥球有靈識才發現的?”
“那晚不是發現,是更加確定了,發現是早就發現了,具體是什麼時候我就不知道了。”
我問道,“你有依據嗎?”
“還要什麼依據?白沁的仙力是四大執行上仙中最強的一個,就你那點小伎倆,小心思,還想瞞過她?”白爺挺了挺腰,略顯得意道,“能瞞騙她的人,就只有你老子我了。”
我的白毛汗都嚇出來了……
本想着白沁頂多就是懷疑了一下,以爲自己在她那波瀾不驚的走了一遭,不曾想,早就掀起了驚濤巨浪。白沁沒有揭穿我,而是不動聲色的幫我壓制了下來,讓整片海域從頭到尾都看似水平如鏡。
雖然知道白沁是自己人,但還是覺得,這種可以知曉洞察一切的自己人實在太恐怖。
正想着出神,肖愁忽然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我一心只想着扒白爺的花邊新聞了,居然把肖愁端起酒杯就停不下來的毛病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