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到小粉彎着腰,全神貫注的站在澄潭裡抓魚,外面的紗衣浮在水面上,半個身子基本都浸溼了,髮梢還滴着水。這幅模樣的執行上仙,簡直是……成何體統……
赤念停了下來,面露難色的小聲問我,“赤目,你可否自行過去?悵尋上仙恐怕不太希望有人看到他如此……如此……”
“狼狽?”
赤念低下頭,“我,我先行一步了。”說罷,轉身急匆匆的回去了。
我笑了笑,朝小粉慢慢走去。
扔在澄潭邊的魚網中,空空如也。
悵尋閣的魚不知道是成精了不好抓,還是小粉太長時間沒有練手生疏了。從我醒過來到現在,他竟然連一條魚都沒抓到。我記得在樹屋那會兒,他還抓了好幾條呢。
看到他濺了一臉水滴,眉頭緊皺的樣子,我不厚道的笑了,悠哉道,“是哪條不上路子的魚,這麼欺負我們小粉啊?”
小粉聞聲後,直起身看向我,微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
我走過去伸頭望了望澄潭,“不過是比凡間的肥了點,有那麼難抓嗎?”
小粉沒回話,我擡頭看去,他似乎想對我說什麼,雙脣微微張開後,又悄悄閉合了。
我捲起袖子,若無其事道,“還是你爺爺我來吧。”
小粉攔住我,“不用。” щшш¤ т tκa n¤ CO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你沒必要非跟這魚較勁啊。抓魚是我的強項,這個你必須得服氣。”我說道,“趕緊上來吧,別在水裡泡着了。”
小粉看着我,猶豫片刻後,說道,“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我舒了一口氣,“白三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小粉略顯詫異,神色擔憂道,“赤目……”
我笑笑,“我沒事。”
如果沒有小粉和肖愁,白三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來的,更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走的。
在別人眼裡,以後,我只是不會再自言自語幻想做夢了,但是對於我而言,白三的離開,除了耳邊靜了,心也空了。“兩室”的房子,現在只有肖愁一個人住了。
小粉從澄潭裡走出來,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指了指哪幾條肥魚,“好好看着你爺爺是怎麼給你報仇的!”
我走到澄潭裡 ,還以爲怎麼的也得跟這些魚耗個半個小時,沒想到,三兩下就抓了四條。我看了眼小粉,心說,你現在這麼不濟嗎?
半晌,我拎着魚網走出來,在小粉眼前晃了晃,得意道,“怎麼樣?服不服?”
小粉淡淡的笑了笑,“服。”
我愣了愣,沒聽錯吧,堂堂上仙的勝負欲求呢?“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粉沒理我,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料他忽然皺了下眉,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我嚇的連忙縮回手,“你怎麼了?我下手重了?對不起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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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一下拉的是不輕,但也不至於這麼疼啊,正覺得奇怪,只見小粉的左小臂衣袖忽然滲出了血。
我一驚,指着他的胳膊,頓時嘴巴也不好使了,“哎哎它!你你你,這個……有血!流血了!它怎麼……你胳膊怎麼了?”
小粉淡然道,“沒事。”
“胡說八道!”看他準備要走,我叫道,“你站住!”
我扔下魚網,拿起小粉的胳膊,把他的袖子向上一翻,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傷口,赫然出現在他的小臂外側。傷口很深,看形態,應該是被什麼動物抓傷的,難道是昨天鎮狩時弄的?
可能是因爲剛纔泡了水的緣故,現在傷口周圍都紅腫了,還有些淡黃色的滲液流出。
我摸了下,皮溫很高,“這還叫沒事!你看都感染了!你受傷了還抓什麼魚啊?”
小粉垂着眼睛不說話。
“昨天鎮狩時弄的吧?”我看着他的胳膊,不禁有些疑惑,“我看你這傷口好像都沒有處理過,就算不去藥物司局也可以用仙力啊。像你內力這麼深厚的上仙,如果用仙力的話,傷口應該很快就會癒合吧,爲什麼不用仙力?”
上次我傷了管家,按照白爺的說法,管家如果不去藥物司局處理的話,用仙力需要一天時間恢復。小粉比他傷的重,但是仙力也比他強,最慢半天也應該癒合了,或者最起碼也應該有癒合的跡象纔對,眼下這傷口卻是一副無人問津的樣子。
小粉忽然道,“忘了。”
“啊?”我還以爲我聽錯了,“忘了?”
小粉點頭。
“你是忘了有傷口,還是忘了有仙力?”心說,這兩樣東西,正常人都不會忘吧……
不料,小粉卻說,“都忘了。”
要不是看到小粉一本正經的樣子,我還以爲他是在跟我擡槓。
我問道,“什麼惡靈這麼難搞,連你都能傷到?”
小粉眼裡透着不屑,“小角色。”
“不可能吧,小角色能把你傷成這樣?我看那東西,最起碼也得有個萬年道行了。”
小粉放下袖子,輕描淡寫道,“你猜的沒錯,是一個萬年道行的小角色。”
“你們昨天去鎮狩沒帶法器嗎?”
“帶了。”
“那你當時怎麼沒用法器啊?”我說道,“下次再碰到這種沒輕沒重的東西,也別給你的弟子練手了,趁早用法器收了它!”
小粉道,“我當時只是走神了,不然那種貨色,根本不需要動用法器,直接提回來就好。”
我撇撇嘴,這時候還不忘捍衛自己執行上仙的尊嚴……我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他什麼好,無奈的看着他。
“你們兩個站那幹什麼呢!”白爺忽然喊了一句,“大魚都生完小魚了,你們還沒抓到啊?”
我沒理白爺,問小粉,“我們是先去藥物司局,還是先用仙力療愈?”
小粉回道,“先吃魚。”
我真是被氣笑了,“那就一邊吃魚,一邊用仙力療愈,這兩件事互不影響。”
小粉點頭,他的掌心忽然托起一團藍光,隨着手腕一翻,一身乾淨的白衣長衫瞬間換上。
我問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們每次這樣換下的衣服都跑哪去了?還有這換上的衣服又是從哪來的?”
“換下的衣服自動銷燬,換上的衣服來自衣櫃。”
“銷燬?”我拎着小粉的外衫,“這麼好的衣料,到你們這就成一次性的了?”
小粉問道,“有新的爲什麼要穿舊的?有乾淨的爲什麼要留着髒的?”
白爺走過來,看了眼魚網,“八條,剛好一人兩條,夠了,回去吧。”
我問道,“四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誰?”
“赤唸啊。”白爺道,“他本來放下樹枝就要回去的,被我留下來了,不能幹完活就把人家轟走吧。”
我們回去後,看到赤念已經把火生起來了,圍着火堆一圈放了三個小板凳。
我說道,“赤念,辛苦了。”
赤念道,“不辛苦,如若廚仙和悵尋上仙沒有其他吩咐,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我說道,“他們沒有,我有。”
赤念問道,“赤目有何吩咐?”
“吩咐你再去拿個小板凳來,坐下吃魚。”我說道。
赤念看了看小粉,似乎是在徵求准許。小粉蹲在一邊低頭擺弄着魚,也沒去看赤念。
白爺叫道,“我都說讓你留下了,你小子敢走一個試試!”
赤念立馬回道,“弟子不敢。”
“你那麼兇幹什麼?赤念要先詢問悵尋上仙也是應該的,說明人家家教好。”我拍拍小粉,“讓赤念留下一起烤魚,批准嗎?”
小粉頭也沒擡的點了下頭。
赤念笑道,“多謝悵尋上仙。”
我跟白爺負責烤,赤念開始也幫忙的,但是當我跟白爺發現他一點烤魚的常識都沒有時,就勸他在旁邊看着就行了。
白爺看了一眼赤念手裡那條烤焦了的魚,一臉可惜,“這麼好的食材都讓你給糟蹋了,哪有直接把魚伸進火裡烤的?放在火上面烤都不行。”
赤念問道,“敢問廚仙,弟子應該如何做,魚纔不會烤焦?”
“要放在火堆的邊緣,用小火慢慢烘。”我說道,“你看這魚長的又大又肥,其實基本上都是瘦肉,沒什麼油脂,所以只能放在火的側邊。烤魚是細活,要有耐心,急不得。”
赤念道,“多謝廚仙和赤目賜教。”
“你太誇張了,不過就是交流下心得。”我把烤好的兩條魚拿給小粉,“請悵尋上仙品鑑。”
小粉接過後,小口小口的品嚐着,片刻後,擡頭對我笑了笑,“手藝沒丟。”
我挺了挺背,驕傲道,“那當然了,烤魚可是我白氏菜譜上的大菜!可惜這次準備工作做得不夠充分,沒有先把醬料調好。不然你悵尋閣的肥魚,配上我的白式醬料,那才叫一絕!”
赤念看向我,“白氏菜譜是何物?”
我對他挑了下眉,“寶典。”
赤念驚訝的看着我,那種眼神就好像是在質疑——一個如此平淡無奇的人,竟然也能擁有寶典?
我拿起一條生魚,放在鼻前聞了聞,這股腥味光聞就已經很倒胃口了。短暫糾結後,一口咬了上去,頓時滿嘴的魚腥血腥,嚥下去噁心,吐出來又不合適,含在嘴裡更是一言難盡。
他們三個被我這一舉動都弄懵了,呆愣的看向我。
我問白三,“好吃嗎?”
“好不好吃你問誰?我還想問你呢!”白爺咧着嘴,表情複雜,“這是新吃法?”
我吐出一嘴的刺,又咬下第二口,“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吃法。”我看了眼小粉,“要不要試試?”
小粉立馬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魚,白爺和赤念也紛紛躲開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