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揚臂一聲喝令,隨之響起的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宋江、吳用驅馬踱上前來。其中宋江先是對蕭唐十分客氣說道:“小可宋江先是蒙江湖中衆好漢搭救,雖不才也在水泊梁山中坐得一把交椅,如今又有幸與貴寨羣豪並肩作戰,見識得全大頭領麾下精兵猛將,若非貴寨義勇殺退河北治下幾路官軍,今番戰事勝負如何猶未可知,祝家莊那夥廝鳥仗着官門勢要,屢次與我京東路綠林好漢爲害,現在也終於能除了這些禍患。”
而吳用則輕搖羽扇,繼而說道:“在下以爲祝家莊陳希真、祝永清那夥先是攛掇幾路強援引我等衆軍攻打,如今用圍魏救趙之計的救軍不及來到,卻已盡數被全大頭領率軍殺潰,祝家莊想必已是再無後招,如今大軍臨莊必萌生退意。後路雖有李助率軍攔截,我等也須全力猛攻祝家莊,速取下此處莊鎮再引軍去追,若是如此前後夾攻,敵兵先亂,正可再取得一場大勝。”
“吳學究言之極當。”
鐵面獬豸下出來蕭唐低沉的聲音,吳用預判祝家莊的動向,他也自然能預料得到。而連番廝殺下來,如今針對陳希真、祝永清那夥蕩寇人物的戰事應接近了尾聲。自己麾下的數處大寨與梁山軍因爲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敵人達成同盟,彼此間也算得上是精誠合作。就算蕭唐也很清楚宋江的志向與自己截然不同,起碼現在也還能利用這一路綠林兵馬,聯軍作戰有始有終的,經歷去剷除掉所有真正的死敵。
而宋江、吳用通過這次與青州兩山大寨聯盟,也切切實實的見識到了那鐵面獬豸全羽麾下數山就豪強所爆發出的強大戰力。捫心自問,宋江心說自己麾下也聚義了許多智謀勇烈之士,若是換他梁山軍去與河北兩路的官軍殺伐或許也能取勝,可是要做到奇襲大名府、速敗留守司官軍、殺盡幾路軍州禁軍的主將、還順手攻佔下高唐州來......宋江也知只怕自己統御羣豪卻也沒有全羽那般的能耐。
如今既然還是盟友的身份,宋江對於全羽麾下綠林兵馬的強大還能感到慶幸,可是現在的他也不禁開始聯想起來:我在梁山泊中主張招安,一衆兄弟要改邪歸正,爲國家臣子,還個清白身份好歹也能落得個善終,可是倘若有朝一日夙願達成,而這全羽兀自要嘯聚朝廷對抗官府......若是喚作是我率領麾下兄弟與那青州兩山殺伐,又如何能夠爭勝?
宋江懷揣着心思,再加上吳用二人還以爲就在身邊的“全羽”不會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可是宋江與吳用兩個卻不知蕭唐早對他們日後的打算炳若觀火,除了陳希真那夥真正該殺的,早晚也仍要提防梁山上那些矢志受招安的人物做成自己的對頭。
青州兩山與水泊梁山聯軍的前部兵馬中幾個剽悍好戰的頭領統領麾下時仍在大聲笑罵着,所有軍健意氣昂揚的成數十道縱列,直朝着獨龍岡祝家莊疾馳而去,各自書寫着京東路三山強寇綽號與名頭旌旗滿布,都在隊伍中迎風獵獵舞動着。大隊的馬步軍衆呼嘯着捲過了隸屬獨龍岡三莊名下的幾處村坊田畝。很快的,將祝家莊環繞過的牆壘輪廓已經出現在眼前,但見莊鎮女牆之上密密麻麻的滿是人影,他們個個神情戒備,凝視着這些時日在京東、河北治下幾路軍州橫行的強寇兵馬勢不可擋的殺至此處。蕭唐也早知道莊前的盤陀路徑,也早派出了軍健去開道標識,協同宋江、吳用引軍殺來過來幾乎並無任何阻礙。
當人頭攢動的強寇軍陣身形出現在視線當中,寨牆上那些莊戶鄉勇綽緊了手中兵刃,個個如臨大敵,可是祝家莊內現有的守軍臉上大多流露出惶恐畏懼之色,僅憑寨牆之險,又能抵擋得了人多勢衆的強寇兵馬幾時?
而在寨牆之上,唯有苟桓眸子中掠過一絲陰冷的狠厲之色,他滿目怨毒的朝着對面軍陣排列的整整齊齊,聲勢又十分浩大的京東路三山強寇兵馬凝視過去。現在的苟桓也已是心存死志,好歹死守拖住那些賊軍幾時,好教陳希真一衆人向京畿路撤離的更爲安全穩妥。就算自己終將戰死在此地,苟桓心中也知盤算着儘可能要多殺幾個草寇的強人頭領,好歹也算報了自己兄弟與當年猿臂寨中舊友的一分血仇!
“莊子裡留下的這些鄉勇,也都知曉此間莊主祝朝奉與陳希真那夥舍他們而去,留下來直面綠林三山強寇的兵鋒,爲的只是戎衛本鄉,心中卻滿是怨尤,何況莊子裡囤積的糧草有限,就算你打算死戰,又能拖得了幾時?”
就在苟桓的不遠處,史文恭卻抱着膀子斜倚在牆角上,他也朝牆外集結起來的三山強寇望去,眉宇間卻滿是一股意興闌珊。
雖然史文恭明知陳希真打算將自己留下做個墊背的,可是他是心高氣傲之人,一來爲勢所迫,二來陳希真又以言語相激,自己也已經於前番東阿縣外的廝殺中被盧俊義一槍搠中腿股,在與同門真刀真槍的比拼中敗下陣來墮了名頭,倘若再傳出自己畏懼強寇兵勢不敢向前的事來,那麼他這個血貔貅在綠林中只怕更要淪爲別人的笑柄。是以史文恭也只得留下來,可是他現在也沒有甚麼心氣再與那三山強寇兵馬死戰,只盤算着仰仗着自己的本事從此處突圍出去,再也不會理會陳希真那廝們與全羽、宋江那些大寨賊首之間的腌臢事。
還有那自己本來一門心思要強壓過他的玉麒麟盧俊義......如今史文恭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到底還是勝過了自己的同門師兄。
苟桓冷眼向史文恭乜將過去,眼中還多了幾分鄙夷,他也很清楚這個祝家莊新聘的教師與自己恩公陳希真那一夥並非是一路人,如今又聽史文恭直言此處已不可守,苟桓遂又冷笑道:“史文恭,我好歹聽說你在江湖中有些名聲,如今正是死戰之時,你卻在此盡說喪氣話折莊中守軍的銳氣,遮莫你真的被那夥強賊草寇殺破了膽,不敢死戰卻要逃離此處麼?”
史文恭面色一沉,目光鋒利如刀的眸子也向苟桓剮了過去,他寒聲說道:“雖說收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只是把畢生打熬的本事賣與祝家莊,卻沒把性命賣與那廝們!三山強寇要來攻城,我也只把守一時,自會尋路徑突圍殺將出去,受那祝家重金聘任的關係兩訖,以後也與你們這夥廝鳥再無甚麼關係!”
苟桓心中暗罵了聲徒有虛名的怯懦之徒,還配被人喚作甚麼血貔貅?只是眼下史文恭畢竟還有些用處,苟桓也只是冷哼一聲,並未再繼續與史文恭做口舌之爭。忽的又聽莊鎮牆外喧譁聲大作,當苟桓又向外面望去時,就見那綠林三山強寇前部兵馬已在幾個頭領的指揮下發足狂奔,並直往祝家莊這邊殺來!
手中的大刀也被提了起來,苟桓咬牙切齒,厲聲喝道:“殺千刀的草寇,來吧!若想攻破這祝家莊,除非是從我苟桓的屍首上踏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