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蕭唐出言招攏,張清與龔旺一時間都陷入沉思,只過了片刻,張清先擡起頭來,斷然說道:“非是我不識擡舉,只是博州賀知府是個清正的好官,平素待我們三人不薄,丁得孫兄弟也必然要捍衛博州治所,死守城郭,要教我與龔旺回過頭來反與州府恩官、自家兄弟爲敵,此事實難辦到!”
龔旺也將胸脯一挺,朗聲說道:“不錯!恩將仇報、坑害兄弟,龔某再是不濟,也羞於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來!便是一刀一剮,死後留得個好名,兩軍殺伐,自然也怨不得諸位好漢!我與張清兄弟寧死不降,要動手,儘管來便是!”
帥帳之中的一衆頭領早知蕭唐打算招降張清等三人,如今聽他們斷然回絕招降,卻也敬重張清與龔旺二人忠義。蕭唐見說微微一嘆,心想雖然張清等三人對朝廷並不愚忠,可是的確也不是輕易便肯反戈投降的。
原著中梁山上位列五虎八驃的降將派系裡面,關勝、呼延灼等人肯入夥聚義,是因爲宋江先後向他們暗示自己絕不打算一生一世都做個草寇強人,而是要做大聲勢與朝廷談判交涉,早晚必然接受招安,關勝與呼延灼仍可以禁軍官將的身份爲國效力;
董平則是惱恨本州知府程萬里輕視他武官的身份,不肯應允他與自家女兒的婚事,便索性夥同宋江背反了朝廷,似乎完全是因爲董平驕躁狂悖的性情;
可是張清與龔旺、丁得孫落草的理由卻另有不同,他們三人在原著中先後都被梁山兵馬生擒活捉,而且在張清遭吳用設計給引誘出城之後,梁山軍很快便派出大小頭領連夜打破了城池,博州知府因平日清廉,被梁山軍饒了不殺,可是那十六員被飛石打得鼻青臉腫的頭領卻要殺張清泄憤...又是宋江出面說合,力排衆議不許寨中頭領去找張清報讎,擔負守衛本州職責的張清眼見博州失守,宋江再以禮厚待,似乎也是心存靠飛石絕技在梁山中亦能揚名的打算,這才肯落草入夥,而龔旺、丁得孫是義氣深重之人,眼見張清既然肯降,他們這才肯歸順梁山,成爲一百單八將中最後兩個入夥聚義的頭領......
現在的形勢卻是那博州賀知府與丁得孫仍然率官軍死守城池,張清與龔旺又怎會輕易歸順,而去與昔日的恩官摯友反目爲敵?
蕭唐心中念罷,便拿了把解腕尖刀,親自走上前去將綁縛住張清、龔旺的繩子割開,又道:“既然兩位不肯歸降,儘管離去便是,來日再於戰場分個高低。”
張清、龔旺二人聞言又面露訝然之色,他們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又怔怔的向面前這個面戴獬豸面具的綠林數山共主望將過去,在旁林沖也開口說道:“我家哥哥言出必踐,兩位不必相疑,除了衣甲、兵器,自會再贈與兩位戰馬回城,免得怠慢了兩位將軍。”
張清見說更是欽佩綠林數山共主“全羽”本事奢遮、仁義爲先,果然名不虛傳,便朝着蕭唐深深一拜,說道:“全大頭領胸襟豁達,實教末將敬佩不已,我等也實不願與諸位好漢戰陣相見!只是全大頭領要先發制人,仍是要攻下博州治所麼?”
蕭唐聽罷又頷首說道:“京東數州聯合打算蕩平我麾下幾處大寨,已是如箭在弦,爲剪除官軍兩翼,必要先行攻佔此處......此事張都監想必也能明白。”
“好!我張清欠下全大頭領兩次人情,可是各爲其主,愧受全大頭領與衆位壯士的好情分,只可惜無緣報答,張某也只得盡職把守城池,不負朝廷委我做得這一州兵馬都監的差遣,就算被諸位打破了軍州殺了未將,我雖死無怨!”
張清斷然說罷,又與龔旺向帥帳中的一衆頭領抱拳施禮,隨即大踏步的走出帳中。林沖望着張清、龔旺二人離去的背影,又對蕭唐說道:“既然哥哥起了惜才之心,此番放還了張清與龔旺兩個,想來我等也無須強行攻打城池,而也是要用計能使得那沒羽箭、花項虎、中箭虎三人心悅誠服的歸順入夥吧?”
蕭唐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陣前擒拿住那張清,如今也教他領受了我兩山大寨的恩義,如今也正可用計,賺他們三個一併心甘情願的共聚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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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在孝武渡西城府衙之中正有個軍中小校向張清、賀知府等城中的官吏、軍將娓娓報說道:“城後西北上,不知那裡將許多糧米,有百十輛車子;河內又有糧車船,大小有五百餘隻;水陸並進,船馬同來。沿路有幾個頭領監督,小人接連再探,也覷清車上都是糧草,尚且撒下米來。水中船隻雖是遮蓋著,盡有米布袋露將出來......”
本來城內賀知府與丁得孫眼見張清與龔旺被青州兩山強人生擒活拿,便是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可是他們驚然發現那夥強寇竟然肯放還張清、龔旺回城,雖然形成敵對之勢,心中卻也十分感念那個綠林大頭領“全羽”也正如江湖風評那般,專只替天行道,誓不損害忠臣烈士。
只是職責所在,這博州治所終究還是要死守,張清心說兩山好漢聲勢浩大,己方卻因鬥將敗陣而折了銳氣,趁着這些天兵臨城下的綠林大軍按兵不動的時候,也須使人去探聽虛實,再做道理。
而龔旺聽那小校報說罷了,他眉頭擰成老大一個疙瘩,說道:“全大頭領......咳咳,興兵來犯的寇首莫非是有意要賺我等出城?我等也須多加小心,也不能遭了他的算計。”
張清則沉思了一番,卻搖了搖頭,說道:“如今差人已經探知個分明,西北面車仗、船隻中運來的確實是糧草。兩山強人統率這許多兵馬來犯,按他們行事而言又不肯劫掠尋常莊鎮錢糧,後勤補給需求卻是極大。想來也正是方運至此處的補給糧草,兩山兵馬既無後顧之憂,只怕很快便要攻打城郭。”
賀知府聞言面色立變,他於帶兵打仗又沒甚主意,只是驚懼的說道:“這...賊勢浩大抵敵不得......這又如何是好?”
片刻躊躇之後,張清忽的擡起頭來,朗聲說道:“賀知府勿慮,恁只須率幾營兵馬據守便是。我等不如今晚出城,先截岸上車子,後去取兩山強人水中船隻,斷他糧草補給,屆時來犯寇衆缺糧草供給,只盼着他們能夠知難而退,博州治所之圍自可迎刃而解!”
賀知府聽罷連忙點頭,又道:“此計甚妙,只是出城兇險,張都監也須當善覷方便。”
“丁得孫兄弟,你隨我引一千軍兵,趁着夜色悄然出城,去攔截兩山寇衆的運糧車船。龔旺兄弟,你率餘部人馬與賀知府把守城池,見機行事,那些糧草能奪得便奪下來,若是時機緊迫便將其一把火燒了。屆時若是賊兵追趕,龔旺兄弟你在城門處接引我與丁得孫兄弟,只希望全大頭領與他麾下兵馬能夠知難而退。”
聽張清當機立斷的發號施令,龔旺、丁得孫二人也知眼下恁般形勢也只得如此,便立刻起身領命。而此時張清心中卻暗付道:全大頭領,我生受你的義釋之恩,事到如今實不願與貴寨諸位好漢兵戎相見,非要爭得你死我活...如今也只有按此計行事,只盼斷了糧草補給,教你不得已率軍退撤,你我也不必再於沙場上相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