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蘇姑娘。”蕭唐對蘇瑾娘說道:“我等受仇兄所託,絕對不會讓你有個好歹。”
比起逃亡時驚恐地像是落進了獵人陷進中的小鹿的蘇瑾娘,她的神情已安然了些,她慘然一笑道:“只因爲我一個人,爹爹、孃親、三個哥哥,蘇府上下......還有仇大哥都枉送了性命,我又何必再連累蕭公子?”
蕭唐知道蘇瑾娘遭受一連串的打擊,還沒瘋掉便已是萬幸,可陷到這般處境,誰又能不心灰意冷,他勸慰道:“蘇姑娘,你的苦楚我等很難感同身受,可你也要知道,無論你的父母、兄長,他們在九泉之下也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因爲只要還活着......便就有希望。”
蘇瑾娘募地擡起頭,望着蕭唐的眼睛半響,原本柔弱悽苦的她眼神中露出一份決絕,蘇瑾娘隨即道:“我明白,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只有我活着,才能證明李少華的禽獸之行,才能讓我的家人得以瞑目。”
幸好這個也是個堅強的姑娘,否則尋常嬌生慣養下長大的女子,恐怕早已哭哭啼啼不知所措,或是尋思輕生,一了百了。蕭唐點點頭,他又望向都頭趙紳欲言又止,眼裡多了份懇求和疑慮。
趙紳皺眉思索,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蕭唐說道:“倘若萬一事情真無法我的掌控之中,尋個機會我會將這蘇家小姐送至青松坡後,漱水澗的那座涼亭,你若聞得宗城縣有何變故,去那尋她便是。可這事...我不可想讓人知道我做過甚麼,我雖有惻隱之心,可更不想丟了我這頂官帽。你懂了麼?”
蕭唐明白趙紳的意思,你讓我做好事,可以,這事如果要爲虎作倀去偏袒那李少華,那真是缺德帶冒煙了。可我只是個都頭,雖然也會行善舉,但別害得我沒了前程。
趙紳這麼一說,蕭唐反而對他更信得過一些,如果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說拼下自己性命不要也要維護公理正義什麼的,那也就不是他這麼個浸淫公門十幾年,看透世間不公事的都頭了。人都會有私心,一件舉手之勞的好事,誰都會做得,可當做好事也要成本,尤其是很大的成本時,很少有人不會考慮到自己的得失。
當趙紳剛轉身時,武松叫住了他,冷哼道:“只希望你也是個好人!”
趙紳看武松瞪視自己的模樣,不由氣笑了:“你這漢子,若是平日有人敢這麼和我說話,我早將他五花大綁抓進衙裡,不過我既知道你爲何如此,也就不與你計較,趕緊去了罷!”
蕭唐對蘇瑾娘說道:“蘇姑娘,你盡且安心,待宗城縣衙追查此案,我必會去探你,絕不會讓你在落入那九頭蟲的魔爪裡。”
蘇瑾娘點點頭應了,隨即她又想到些事,忙對蕭唐說道:“蕭公子,你因爲助我已得罪了那李少華,他定會爲難於你,你要多加小心。”
蕭唐嘆口氣,說道:“你身上已壓着如此多的事,眼下卻還要爲別人考慮麼?”
蘇瑾娘擠出絲笑容:“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公道可言,但蕭公子是個好人,我只希望公子能活得平平安安。”
蕭唐瞧蘇瑾娘強自做出副堅強的模樣,心底更是不忍,只得由着趙紳帶人將她護送至宗城縣。
武松扯下塊衣布,將手臂上的傷口包紮了,他冷哼道:“你以爲李少華那狗賊不會與宗城縣的知縣官官相衛麼?我看此事極難善了。”
蕭唐沉重地點點頭,可無論前世還是在水滸,他又何曾經歷過這種事?此刻他心亂如麻,可眼下只能趕回蕭家集從長計議。他便和與薛永、蕭義與武松別過,武松返回qh縣孔宋莊去,也說若有些風吹草動趕緊告之於他,他會立刻來幫忙。
當蕭唐等人返回蕭府,見過了蕭老爹,蕭唐將與武松等人撞見劉麟、劉麒行兇,得知李少華喪心病狂殺蘇府滿門,他和武松護送蘇府唯一的倖存者蘇瑾娘到了宗城縣衙等時一五一十地對蕭老爹說了,之後蕭唐盯着蕭老爹神情的變化,心想往日那個錦毛獒胡天胡地也就算了,這次...惹上了橫行大名府的人物,才真的是闖下大禍,不知蕭老爹心裡又怎麼去想。
哪知蕭老爹聽着眉頭緊鎖,時不時拈着花白的鬍子,等到蕭唐說完,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好,我知道了。”
蕭唐訝然道:“老爹,因我蕭府招惹到這般禍事,你一點都不怪罪我麼?”
蕭老爹板起臉,豪聲道:“哼!我怪罪你作甚?我往日只是氣你仗着權威,去欺壓良善、胡作非爲,而你這次仗義出手,哪裡辦錯了?!
宋人中愚昧之徒皆都說我們是恃強凜弱的蠻夷,哪知良心未必都長在他宋人的身上!
可此事牽連到大名府權貴,還須謹之慎之,若須人手蕭府上下都由你來安排,如何護住那蘇家的小姐而不至牽連到蕭府,咱們爺倆還需要從長計議。”
聽完蕭老爹一席話蕭唐頓感豪情滿臆,尋常人家若撞見這等事,都恨不得躲得遠遠,不想牽連到分毫。而在此事上有蕭老爹的肯定與支持,使得蕭唐心裡多少有了些底。
可是入夜躺在牀上,蕭唐卻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此時蕭唐心裡估量着:就算那個龔知縣鐵面無私秉公追查此案,可但凡人命大案審判結果都要上報州府衙門,判死刑的重案甚至還要皇帝親自審視批閱,宗城縣衙的頂頭上司便是大名府,那可是九頭蟲李少華關係網最密集的地方,更不用說李少華的背後還是當朝宰相趙挺之,這層層阻隔下來,能將那李少華繩之於法麼?
倘若宗城縣那龔知縣忌憚李少華背後的勢力,不敢將他治罪,那麼再被李少華步步緊逼交出蘇瑾娘,也絕非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樣,那麼算不算是他蕭唐親手將這個孤苦無依的少女再退下深淵?
蕭唐正想着,忽聽門外一陣吵雜聲,他坐起身來將袍子搭在肩上,正欲出去看看生了什麼事。可還沒等蕭唐推開房門,門已經被一腳踢開,十來個軍卒蜂擁而至,手持着鋼刀、長槍將蕭唐團團圍住。
蕭唐一驚,還沒等問話,就被那些軍卒按倒,七手八腳的綁了個結實。蕭唐驚怒叫道:“你們幹什麼?!”
“幹什麼?嘿嘿...當然是要拿保藏禍心的賊人。”
話音剛落,又有個人走進來,卻是劉氏二兄弟中的啖血豺劉麟,他陰笑着踱步到蕭唐面前,用手輕拍着蕭唐的臉道:“你小子不是很英雄麼?沒想到這麼快便落到爺爺我的手裡了吧?這下你想死都不容易,爺爺我叫你哭求討饒着舔爺爺我的鞋底!”
說罷劉麟手上加了力道,重重抽了蕭唐一記耳括子,蕭唐半邊臉頰頓時紅腫起來,他怒喊道:“我蕭家是循制守法的人家!你們憑什麼抓我!?”
劉麟獰笑道:“憑什麼?就憑你蕭家府上還有個識得大體,來告你蕭家不法行徑的人!”他說着,從門口又走進個人來,蕭唐望去,正是這段時間極爲低調的總管雷賁!
雷賁冷冷地打量着蕭唐,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道:“唉...少爺,你本是集鎮裡的少東家,又何必幹那私通匪寇、細作通敵的勾當?”
蕭唐怒目圓睜,叫道:“雷賁,你這是什麼意思!?”
雷賁又說道:“少爺,你就認了吧,我已向大名府衙告老爺本是遼國潛伏於我大宋的奸細,企圖作亂生事,煽動草寇生事,從而擾亂hb路的局勢。你指使與你勾結很久的綠林匪盜,謀劃殘殺大名府周遭富商滿門,就是爲鬧得周遭人心惶惶,使大宋北境局勢動盪!”
蕭唐一聽,猶如天靈蓋分了八瓣,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般,心徹底地寒了,他能料想到九頭蟲李少華會尋個機會對付自己,可沒想到這麼快這麼毒,尤其是沒有料到這麼快便和自家府上的總管雷賁勾當下來,將這等彌天大罪栽贓到了自己頭上!
就聽雷賁又對蕭唐說道:“這也怪不得我雷賁了,如果我不做李少華的人證,在這蕭家集早晚再無我雷賁立足之地。所以這一切,還都是蕭老爺和你逼我的。”
“這位雷總管看來還有些話還要和這賊囚說。”劉麟嘿嘿壞笑着,接着對率軍前來的官軍押官說道:“有勞押官勞苦,才能捉到這罪大惡極的賊子,只是在qh縣孔宋莊尚有個叫武松的同黨未落網,那廝拳腳功夫頗爲了得,還要勞煩押官把那廝也給拿了。”
那押官衝劉麟一抱拳,說道:“咱行伍出身的吃的就是這碗飯,這裡留十個弟兄押住這些賊人,我率餘下四十個弟兄這就前往清河抓那姓武的。嘿嘿,只望劉二公子在李衙內面前多爲我兄弟美言幾句。”
劉麟笑道:“那是自然。”說罷他又乜了蕭唐一眼,張狂地大笑着走出了房門。
雷賁弓下身子,直勾勾瞧着蕭唐,冷冷道:“其實我與那李少華手下做行當的一直交情匪淺,開始時挑撥少爺你對他家少主不敬的人也是我,本想只讓少爺爲此事頭疼,才念起我的好來。可我真沒想到少爺你竟和那九頭蟲結下如此深的樑子!這機會,我又怎麼能錯過?
你如果還是個沒心沒肺的紈絝子,現在你仍活得逍遙自在,可你卻偏偏轉了性,鬧得你們蕭家很快便要家破人亡了,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