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傳話的小廝悄悄的瞧了內室的秋冀陽後,便離了小樓回世子那回報去了。
阿史那世子纔剛接到城主讓人傳來的急信,將看完的紙條燃着,然後走到熏籠前,放開手讓快要燃盡的紙條掉進熏籠裡。
那個城主忐沒腦子,想獻上美女求自保,也得看看情況,自己不長眼的撞上朱平珏去,怪誰?想要他幫着出主意?哼哼想得美啊
若不是與他交好能混進誠國公的大營去,他才懶得理這個蠢人,只是,現在完全就不甩他,似乎也不好。
阿史那在書房裡踱步思量着下一步,他雖重創了寶親王一記,卻不想逼他入絕境,他只是個一個微不足道的王爺世子,根基不穩,他要的是上京裡的貴人看到他的好,而不是讓寶親王注意到自己進而防着,甚至下狠手把自己給除了。
就在此時,他想到了一個人,嶽謹毓。
他眉一挑快步走回書案後提筆振書,將方纔想妥的法子寫下,一條條的陳列出來,時間地點,都細細詳列,然後翻查着之前記錄嶽謹毓的書冊,將之行蹤與阿緹娜的行蹤一一比對,良久他擡起頭笑了起來,忽地聽到房外輕微的腳步聲,他立時收起笑容喝道:“誰?”
“世子,是小的。”那小廝進了屋,一臉的紅,也不知道興奮還是給凍紅的。
“怎麼樣?”阿史那強自鎮靜的盯着他。
那小廝就把自己去到小樓所看到的,還有自己從侍候的樂師、丫鬟們那兒聽來的,全說給了阿史那聽,阿史那聽到妹妹竟然用了和合香,還在那姓秋的小子面前醜態盡出時,皺眉眯眼看似頗爲惱怒。
“你辦得很好,只要秋冀陽知道阿緹娜做了什麼好事,就算他一時被她美色所惑,也不會長久。”
“世子,秋公子並沒有與郡主……”
“我知道,只是阿緹娜做這種事也不是一兩回,手段日益精進,難保秋冀陽不會疏於防備,中了她的計。”
“那現在……”
“現在?呵自然是不可能了。”他朗聲大笑,可笑父親還以爲不管阿緹娜怎生胡鬧,將來都註定成爲皇子妃,一點也不擔心惹惱了姑母怎麼辦
他擺手遣退小廝。
父親就這樣縱着她,明知道秋冀陽是誰,阿緹娜找上門揚言要與寶親王的女兒共夫,父親不但沒罵她,還讓人護着她,一路尾隨秋冀陽來常圠城。
思及此,他想了下,在書案上的計劃上加了一條,讓人將阿緹娜搶人的行徑傳回上京,不能直接傳入宮裡給姑母,姑母彈壓得下,肯定會將此事壓下去,現在礙於阿緹娜放浪成性,父親不好明着逼姑母讓阿緹娜嫁潘將皇子,姑母還未替兒子找到更好的對象前,她也不會輕言放棄阿緹娜。
所以,他得幫姑母下定決心才行。
他仔細的再三細看方纔寫下的計劃,覺得萬無一失之後,便吩咐下去,讓他們分頭行事去。
※
齊六姑奶奶請朱平珏他們入屋,小小坐在堂屋正中的羅漢榻上,她扁着嘴瞅着齊六姑奶奶手上的托盤看。
“又要喝啊?”小小睜着明亮的眼可憐兮兮的問。
昨夜兩方會合之後,齊夫人扶着小小一上馬車,齊六姑奶奶立即奉上安胎藥給她,小小一看就傻了,明明沒看到她們熬藥,怎麼會冒出來熱呼呼的安胎藥湯來呢?
當時齊夫人就笑道,她們平日就有將安胎藥熬好製成藥丸子,出門在外不方便時,只要以滾燙的熱水化開,自然就有藥效不減的藥湯可用。
“是啊”齊夫人見朱平珏他們進屋來,收了正搭在小小手腕上把脈的手。“你昨夜動了真氣,對孩子不好。”然後溫婉的起身,與朱平珏和秋老爺見禮。
小小本要起身,秋老爺出聲制止。“你好好歇息爲重,這種俗禮不要緊。”小小點頭應諾,齊六姑奶奶走到她面前,笑容可掬的將托盤往小小面前一擺,小小乖乖的端起托盤上蓮青瓔珞小碗,試了溫度之後,就一口氣將藥汁喝下。
齊六姑奶奶接過空碗,然後遞上絹帕給小小拭脣,齊夫人則端了一杯熱茶給她淨口。
等她們侍候好小小喝藥,朱平珏纔開口問。“小小,在我們到之前,有人對你放箭?”
小小點點頭,擡起眼無垢的黑玉瞳閃着點點光芒,“那是一隊騎士。”
“他們呢?”朱平珏點頭又問。
小小卻看了眼秋老爺,然後看着朱平珏笑道:“不知道。”
朱平珏見小小回答之前,先看了秋老爺一眼,猜想可能與他在場有關,偏頭想了下,決定不要讓孕婦傷神,有什麼問題,他可以去問齊夫人她們。
齊夫人似乎心有所感,便笑道:“我們坐在馬車裡,什麼也沒看見。”
朱平珏聽了就皺了眉頭。“想來那些人還有更要緊的任務在身,所以朝你們放完箭就走了。”
“也許吧”小小聳肩應道。
朱平珏見狀便囑咐小小注意身子好好安胎,外頭的事,自有他們去處理,見小小應諾後,他便與秋老爺一起回了小院。
小小見他們走了,拉着齊夫人問:“大夫,不,大谷主傳訊給你了?”
齊夫人笑着伸手輕拍小小手背:“是。大谷主說了,秋會首沒事,只不過他不好跟谷主拿藥,而且現在也不好一下子就把他的傷給治好來。”
“爲什麼?”
齊夫人皺眉衡量着該如何開口。
“冀陽哥哥是讓那個金家大小姐給劫了?”
“是的,而且聽說這位金家大小姐聲名狼籍,被她看上的男人,若有不從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小小聽着就惱了。
“難道她不知道冀陽哥哥有妻子了嗎?”
齊六姑奶奶將她從大夫那兒聽來的事說給小小聽,末了還道:“秋會首爲了自保,不惜扯動傷口才避開她,大夫也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小小嘟着嘴:“大夫不能把冀陽哥哥給送回來嗎?”
“不成的,如果來這麼一手,人家不把秋會首當妖纔怪。”
“那就讓冀陽哥哥在那女人身邊待着?”
齊夫人走到香幾前,在青銅鼎裡燃了香,“大夫說秋會首待在那兒,興許能查出汀河上的船難是誰設的毒計。”
小小想到胡惟的過世,杜真和龍從文重傷,嘴角翕張,遲疑了半晌才問:“你們不能去幫他們把把脈嗎?”
“不能。”齊夫人溫婉的拒絕了。“我說過的。”
“我知道,只是不死心,唉算了”小小很挫敗的回道。
齊夫人看小小開始打呵欠,便道:“還是歇歇吧外頭的事情,有小王爺和秋老爺去處置,您就安心吧”
“知道冀陽哥哥在那,不能讓我去偷偷看一眼嗎?”小小眨巴着雙眼,一臉乞求的看着齊夫人。
齊夫人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不成,您好好的安胎吧”
小小無奈的上牀睡覺,心裡暗想着,你不讓我去看,難道我不能自己偷着去嗎?沒想到一上牀閉上眼立即進入黑甜鄉,速度之快反讓齊六姑奶奶嚇到。
“嫂嫂,你放的安息香是不是太強了些?”齊夫人也有些錯愕,仔細回想了下:“沒有,我怕分量太過會傷了小谷主,還特意減了量。”
“那……”齊六姑奶奶指着已然睡着的小小。
齊夫人上前握住小小的手把脈,“沒事,看來應該是昨夜累壞了吧”
齊六姑奶奶也上前把脈:“這也太厲害了,竟然一閉眼就立刻睡着?”
齊夫人輕笑着爲小小掖了被角,與齊六姑奶奶一左一右放下牀帷,然後走出內室。
朱平珏回到小院,小丫鬟來報龍從文醒了,他趕忙前去探望,見到那包裹着白布的臉,朱平珏不由興起難言的憤恨。
“大師兄不用氣惱,反正我一直不喜歡自己那張臉,現在我可是有正當理由易容了。”龍從文自嘲,朱平珏蹙眉不語。
“找到三師弟了嗎?”不想讓朱平珏糾結在自己的臉上,龍從文轉移話題。
“還沒,不過護衛們去查過,我想他應是讓金大小姐藏在金府裡。杜真他們不是追着嶽謹毓到常圠城來的嗎?”
“是,嶽謹毓一到常圠城就進了金府。”
“你想金大小姐有沒有可能是受嶽謹毓之命,纔來襲擊?”朱平珏坐在龍從文牀邊,見小丫鬟端了藥來,便伸手接過。
“大師兄,我自己來吧”龍從文見朱平珏拿起藥匙要喂他喝藥,忙伸手接過藥碗。
朱平珏只得放手,看他一口氣把藥湯喝個乾淨。
“不太可能,金大小姐是追在我們之後,按腳程來看,她應該是一入城就直接往客棧來。”
“我們以前不曾注意過嶽宜山,嶽宜山一介文官如何與金府有往來?”
“金老爺是地熾國來的商人,嶽宜山當年以丁憂爲由放棄仕途,雖是平遙公主的女婿,但他聲名不顯,若那些年四處遊走結交認識了金老爺也不足爲奇。”龍從文分析道。
“嗯。”朱平珏低下頭沉思着,他總覺得時間上有些對不上。“當初杜真他們會追着嶽謹毓過來,是在船難之後,當時我和冀陽還沒到榮城。”
金大小姐那時還沒見過秋冀陽。
“金家的來歷應該不簡單,尋常的富戶商家,養得起那麼一隊衛士,金老爺有兒子,可是衛士卻是保護着女兒,女兒未嫁,就算再怎麼有錢,總要替女兒終身打算吧金老爺卻由着女兒追着男人跑。”想到那暗夜突如其來的箭雨,龍從文眸子一黯。
“我想金大小姐應早就有婚約在身,而且這樁婚約,金老爺認定是穩操勝算,對方是絕不會退婚。”朱平珏想到一事。“那天是怎麼回事,爲何暗衛們都不在?”
“那天城主派人通知說岳謹毓有動靜,我便讓幾個暗衛過去盯着,沒想到人才派出去,衛所守將派人過來,說查到地熾國的探子……”
“所以又派了人出去。”朱平珏接下話,嘆息一聲。
“誰會料到竟然有人濫殺無辜,根本不在乎會不會誤傷。”想起來,龍從文忍不住惱恨的以拳擊牀。
朱平珏待他冷靜下來:“這是湊巧,還是……?
“暗衛們到達時,嶽謹毓已經不見蹤影,所以他究竟有沒有出金府,暗衛們不能肯定,至於他們查到的探子,竟然是金家大少爺身邊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