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時分,小小打完坐,蘭香和梅香已端着熱水進屋來,見小小已掀開牀幃,忙福禮請安。
“寶親王和側妃剛起,徐嬤嬤方纔來通知說不用急,慢慢來。”梅香笑道。
小小點頭,可是洗漱打點自己的動作卻絲毫不因此而慢下來。
“冀陽哥哥和小郎他們也都起了嗎?”
“秋會首和小郎少爺起得更早,都跟秋護衛長去練了劍纔回來。”梅香臉色緋紅,消息靈通回報着,小小看她一眼。
蘭香幫小小梳了偏右的彎月環髻,平翅赤金纏絲鳳頭釵簪在右側,左側則是插了朵杏黃堆紗宮花,小小身着杏黃的襦衣裙,外罩玫瑰紅的比甲,聽見梅香說秋會首的事時,蘭香正爲小小的髻簪上珠花。
“郡主您看,可以了嗎?”蘭香讓小小看鏡中的自己。
“嗯!”小小看了一下,對蘭香道:“可以了。”
蘭香隨小小走出次間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梅香,梅香臉上緋紅未退,蘭香輕輕嘆息,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小一到西廂堂屋,侍候的小丫鬟行了禮,小小便問:“月牙姑娘呢?”
“月牙姑娘剛起,還在洗漱。”
“嗯,我們等一會兒。”小小便在堂屋中的太師椅坐下。
“是。”蘭香頓了一下,對小小道:“郡主我去幫您取披風。”
“嗯。”小小點頭,一邊接過小丫鬟奉上的熱茶。
蘭香回房時,不一會兒,月牙便由青柳及彩雲簇擁着出南次間,看到小小已在堂屋裡喝茶,笑着走過來。“小小起得真早。”
“只比妳早一些些。”
月牙沒看到侍候她的丫鬟,好奇的問:“蘭香她們呢?”
“蘭香去取我的披風,梅香在收拾東西吧!”
“瞧吧!我就說,妳們一個留下收拾東西,別都跟着我。”月牙對青柳揚眉。
“月牙姑娘說的是,那青柳就留下幫忙收拾了。”青柳恭敬的退下,讓月牙什麼話都來不及說。
“不,我是說……欸!算了!”月牙挫敗的放棄了。
小小坐在旁邊,看着月牙和青柳兩個對話,隱隱覺得,月牙似乎有不希望青柳留在自己身邊,可是青柳好像打定主意,不讓月牙有機會把她退回去給側妃。
小小繼續喝茶,不關她切身的事,她不管。
這是阿孃自小教給她的。
阿孃說,世上的事多了,不平的處處都有,她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別人受傷是別人的事,別人不平是別人的事,與她無關的事,不需她去管,管了只是影響人家的因果。
只不過,阿孃沒告訴她,如何分辨什麼是與她切身有關的事,冀陽哥哥的事算吧!因爲阿孃說嫁夫從夫,夫君的事,當然與她有關,那爹親和孃親呢?月牙的呢?
“小小!”月牙站在小小的跟前,邊叫她邊雙手扶着她的肩。
“啥?”小小擡眼回神,月牙只覺自己跌入了光采灩瀲的眸瞳裡。“月牙?”
一旁的蘭香手臂上掛着郡主的披風,看着兩個人,輕輕抿嘴憋笑,太好玩了,月牙姑娘要叫陷入沈思的郡主,卻被郡主的眼給勾魂,反讓郡主要叫她回魂?
“月牙!”
“什麼,什麼?”月牙回過神來,見小小嬌嗔的看着自己。
“妳叫我,結果換妳發呆?”小小有些忍俊不住。
月牙訕笑着,放下扶着小小肩上的手,由紅雲爲她披上披風,蘭香也拿着披風爲小小系上。
出了西廂房,月牙靠在小小身邊輕聲的問:“妳學過攝魂術?”
“那是什麼?”
“沒聽過?”
“沒有。”小小老實的說,不解的看着月牙,她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月牙竟然懷疑她。
“別生氣,我不是不相信妳,而是,方纔,妳擡眼看我的時候,我好像被攝魂了。”
小小聳聳肩。“我沒學攝魂術,妳確定妳睡醒了?”
意思是她沒睡醒?“我沒呆到自己睡醒沒都不知道。”月牙咬牙道。
“哦!我也沒說什麼,只是好奇妳現在醒了沒而已。月牙今天穿得很鮮亮!誰挑的?”
“青柳。”月牙悶悶的回道。
小小回頭看一眼彩雲,彩雲低垂着頭,恭謹的跟在後面,小小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來。
月牙今天穿的是青柳爲她挑的寶石藍比甲,月白色襦衫寶石藍月華裙,鴉青秀髮鬆鬆的挽了纂,簪着鳳頭含珠金釵,與小小一樣也簪了堆紗宮花,不過顏色是寶藍色。
小小想了想,再度決定不管也不問。
月牙其實很想小小幫個忙,她雖然喜歡穿戴漂亮,不過實在禁不起青柳天天這麼打扮她,她還是習慣待在大師兄身邊,事事自己打理的生活,比較自由自在。
到了正房,秋冀陽和小郎與寶親王坐在太師椅裡喝茶,小小她們兩進屋,先行了禮,小小才問道:“孃親呢?”
“她一會兒就出來。小小妳過來。”寶親王對女兒招招手。
小小乖順的走過去。
寶親王好好的端詳了女兒一番,見她氣色不錯,便問起她的手傷來。
“都好了,不疼了。”小小甜笑着。
寶親王便讓她和月牙去西次間等側妃。
進了西次間,蘭香及彩雲忙爲小小及月牙取下披風,見徐嬤嬤在西次間裡,忍不住好奇了。
“孃親呢?”
“側妃還在梳妝。”徐嬤嬤臉有點微紅,侍候着小小和月牙坐到大炕上等候,小小微訝,卻沒追問下去,只點點頭,接過小丫鬟奉上的茶。
待小丫鬟退下後,徐嬤嬤也進內室去,小小才小聲的對月牙道:“不用等到吃早膳了,我已經喝茶喝飽了。”
月牙掩嘴輕笑,一旁侍候的蘭香及彩雲也低頭笑着。
不一會兒,側妃出來了,她粉臉微紅,有些嬌慵媚態橫生,看得月牙眼都直了,她不曾見過側妃這般有女人味,這般顧盼之間嫵媚誘人,有一股懶懶的氛圍環繞着側妃。
小小擡眼看着孃親,那清亮直視的眼眸,令柳依依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女兒爲何露出這般神態,正想問,就見小小嬌憨的倚偎過來。
“孃親!”
“怎麼了,一大早跟孃親撒嬌啊!”柳依依笑着伸手點了女兒的額。
小小笑着,嗯,爹親和孃親恩恩愛愛,很好啊!
側妃便帶着小小及月牙出西間。
“來了,用膳吧!”寶親王見側妃來了,便道,起身往東次間去。
側妃待大家坐定,吩咐小丫鬟上早膳。
一起用過膳,便準備上船渡川,側妃吩咐了人請紀夫人,待紀夫人一行人一到,衆人見了禮,側妃帶着女眷們去逛後花園,而徐嬤嬤則領着丫鬟僕婦們搬箱籠上馬車,一進後花園,蘭香一臉不豫。“郡主,我回去幫梅香忙可好?”
“去吧!”小小點頭。“這裡還有丫鬟在,沒事,妳放心去吧!”
蘭香淺笑行禮告退,月牙靠過來。“妳說我要不要也打發彩雲回去?”
“好啊!”小小笑應道。
月牙轉回頭,正要說什麼,就聽彩雲道:“屋裡有青柳姐姐和彩瑛在,月牙姑娘就安心吧!蘭香姐姐這會兒不在,郡主和姑娘身邊怎麼能沒個大丫鬟侍候着,彩雲若侍候不周,還請郡主和姑娘見諒。”
一番話說的月牙半天說不出話來,小小掩嘴偷笑。側妃與紀夫人坐在亭子裡聊孩子,兩個奶孃抱着紀家的雙生子靜立於側。
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來請她們登船。
前頭引路的丫鬟領着她們走出後花園,拐了兩個彎,便出了奉安客棧的客院,出了角門,眼前一亮,原來奉安客棧的客院角門邊就是一個碼頭,韶川近在眼前,小小好奇的看了一眼,碼頭只停一艘船,船很大,船身兩層,小小隨着側妃上了船,清晨的太陽亮亮、暖暖的,還不及看清韶川上可見來往商船、漁船,便進了船艙裡的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正中擺放了桌椅,與富貴人家的正堂擺設沒兩樣,掛畫插瓶多寶格,樣樣皆非凡品,小小跟着側妃走進正堂,寶親王與一穿着寶藍直裰的青年分主次而坐,見側妃進來,青年忙起身。
“侄兒見過堂姑姑。”
“介君來了。”
“是。”
柳依依爲小小她們介紹這青年,原來他是柳依依堂兄的長子,依禮見禮後,小小對這位表兄完全沒興趣,她問寶親王:“爹,冀陽哥哥呢?”
“他和小郎在外頭。”寶親王指了指船舷,小小便笑着告退。
柳介君看着小小離去,纔對柳依依道:“恭喜姑母,能找回小表妹,真是喜事一樁。”
“嗯,你怎麼會來?”
“姑姑前些天才用了船,小侄正好在附近,當然要過來拜見。”
“知道你講禮。”
柳介君看月牙一直與紀夫人交談,卻不理會自己,便直接開口。“月牙表妹是不識我了?怎麼一直不理人?”
“介君表兄。”月牙起身重新跟他見禮。“紀夫人是客,我總不好冷待人家。”
月牙的外曾祖母是柳介君的外曾祖父的姐妹,算起來是遠親,只不過,月牙一家人,就是與柳依依一家較親,合得來,與柳介君一家反倒少往來。
“紀夫人,在下柳介君,忝爲柳家商船的大管事,若是紀大人有所差遣,只管直言,勿需客套。”
紀夫人笑着應下,心裡卻在想,這柳依依的家世,似乎完全不是家中長輩所言,是來自寧州粗鄙村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