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護送阿緹娜郡主回房去,紅衣卻是匆匆請了大夫過來,大夫一來,看到秋冀陽手上的傷不由皺起眉頭來。
“你們是怎麼照顧人的,怎麼肚子上的傷還沒好全,又添新傷啊?”大夫打開藥箱,拿出瓶瓶罐罐一一擺在炕桌上,紅衣見了不由驚呼:“那麼一個傷口,要放那麼多種藥?”
大夫橫她一眼。“不用。”
“那……那大夫你拿這麼多藥罐出來作啥?”紅衣不解的問。
大夫從藥箱最下方拿出一個不過小指粗的小瓶,沒好氣的瞟紅衣一眼:“因爲它們擋到路了。”
紅衣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看着大夫就站在自己面前動也不動,她不明白的開口:“大夫,你還不給秋公子上藥?”
大夫看看桌上那些藥瓶,再看看她,紅衣跟着看過去,想了下便紅着臉訕訕然退開,大夫見她終於讓開,才施恩般的道:“去準備熱水來,一會兒我要兌藥的。”
“啊是。”以紅衣的身份,這種端熱水的事自有小丫鬟代勞,可是剛剛鬧了個大紅臉,現下她只想找個機會離開,既有機會豈能放過,她忙應聲疾步離去。
秋冀陽聽了四周的聲息後,才微笑着對大夫道:“兌藥?”
“是啊”大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那丫頭真是得不到你不肯罷手啊和合香用得太重了,看來她得昏睡到明天才能清醒。”
和合香的功用並不是讓人昏睡吧?但秋冀陽聰明的不去追問,大夫是藥谷的人,對藥當然是比他來的瞭解,他是否在阿緹娜用的和合香裡動手腳,他完全不在乎。
“你是嫌自己血太多,動不動就來血流如注是怎樣?”
“她沒有派人去傷了小小吧?”秋冀陽原本聽到那小廝的話,驚怒萬分所以纔會一時失控,捏碎了那個藥碗,但他立刻平靜下來,想到了自己受傷,就能見到大夫,大夫可以告訴他小小安全與否。
見到大夫氣定神閒的走進來,他心底陡地大定。
“那丫頭確實派了人去殺小小。”
秋冀陽一聽整個人急得站起身來,大夫伸出一根手指頭壓着他坐下。“冷靜點。她沒事。”
“她怎麼可能沒事,那隊衛士……”秋冀陽話說得很快,大夫卻是笑着,秋冀陽卻從他帶笑的眼裡看到自己的慌亂,然後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小小的身邊還有兩個紫狼族的表親在,慢慢地他垂下頭調整呼息,整個人冷靜下來,再擡頭已然恢復平靜。
“那隊衛士確實去殺小小,小小知道你出了事,便跟齊家那兩個女娃兒一同出門尋你來了。”大夫頓了頓,見秋冀陽不再如方纔激動,他才繼續往下說:“你知道小小的武藝很高?”
秋冀陽點頭:“可能比我還高。”
“那當然,也不看看她阿孃弄了多少藥給她吃。”大夫說到女兒的醫術及製藥的能力,不由得眉飛神舞起來。“總之,那些傢伙已經死了。小小雖然動了點胎氣,但是,她表嫂立刻給她喝安胎藥,只要靜養幾日就好。”
話雖然這麼說,秋冀陽卻怎麼可能放得下心來,對阿緹娜這個人更加的痛恨起來。
“小小離了榮城,那她現在在那?”
“她也在常圠城,朱平珏和你爹也來了,他們都住在城主府邸裡。”
接下來的幾天,都非常的平靜,大夫照常天天來給秋冀陽換藥,至於阿緹娜郡主,也許是因爲那天自己在秋冀陽面前失控,不好面對他,一直沒再到小樓來騷擾他。
秋冀陽擔心自己傷好得太快,又會惹來阿緹娜色心大發,悄聲的問了大夫,大夫咧着嘴笑道:“那個丫頭怕見血,我讓紅衣那丫鬟跟她說,那天她昏過去之後,有小廝來報,她那隊衛士殺了小小,你非常驚怒,所以傷口又扯開了。”
秋冀陽聞言才放下心來。
他不知道的是,阿緹娜因此滿金府尋找那名傳話的小廝,想要狠抽他泄恨,可是卻遍尋不着,另一方面,阿緹娜開心他的妻子死了,她可以準備嫁他當正室,不用與人共夫,去信榮城要金老爺趕來常圠城,幫她準備嫁奩。
金老爺接到信之後,驚慌不已,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屋裡團團轉,這女兒瘋了嗎?婚前她要怎麼玩,他都不管她,可沒說她能不嫁潘將皇子啊
“這丫頭瘋了不成?要是讓她姑姑知道,她想毀婚另嫁,我們家,我們家就完了完蛋了”金老爺嘴裡碎碎念,突然想到兒子來,阿史那向來聰明,他一定有法子能阻止阿緹娜犯傻,對,找阿史那出主意去。
金老爺主意一定,便立刻讓人備車,要出門找兒子討主意時,才發現他不知道兒子在那兒。
他招來管事:“世子今時在那兒?在榮城?還是常圠城?”
管事低聲的回道:“世子這段時間都在常圠城,您忘了,嶽老爺派來的嶽大公子正在常圠城做客,您讓世子作陪?”
金老爺如釋重負的掏了汗巾,抹了額上的油汗。“是啊是,是我忘了,我讓世子陪着嶽大公子,哈哈,瞧我。”被阿緹娜嚇得都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當金老爺上車往常圠城來時,阿史那世子在常圠城,接到上京傳來的急信,他滿意的將信息丟進熏籠裡,看着紙條着火迅速燒融,一種奇異的滿足感油然而生,阿緹娜的青雲路,不費吹灰之力就此消融了。
他擡頭對着單膝跪下的男子道:“阿緹娜這些天都在忙什麼?”
“郡主這幾天正忙着讓人打點嫁奩。”
“嫁奩?她打算嫁誰,秋冀陽?”笑意掩藏不住,阿史那走回書案後坐下。
“是。郡主還去信榮城,請王爺儘快過來爲她主持婚禮。”
“嘖真是個被寵壞的女人。”
對阿緹娜這個妹妹,他向來只有恨與嫉妒,恨她幾句話就令他失了母親,更嫉妒父親對她無止盡的包容與寵溺。
上京裡已然因爲阿緹娜的行爲亂成一團。
大王的兒女衆多,潘將皇子英勇俊俏,母妃又恩寵十幾年不綴,雖然母族不強,但那更好,他若想要出頭,就會需要妻族的助力,偏偏金妃爲兒子訂下孃家的侄女爲妻,這可是讓急欲攀親的權貴們扼腕,沒想到竟然傳出這等醜聞出來,上京的權貴們迫不及待的將此事捅到了大王面前。
外頭大雪紛飛,一年將盡,上京宮裡內侍們忙裡忙外,都爲過年忙,但那不代表宮裡的貴人們也忙,金宮裡,金妃正慵懶的讓宮女爲自己染指甲,一個侍女小碎步急急入內。
“稟主子,大王召了皇子入宮。”
金妃嫵媚一笑,“大王向來偏疼潘將,召他入宮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主子,今兒不一樣啊先頭上朝時,不曉得那幾個老頭跟大王稟了什麼,一下朝大王的臉都黑了,還下令立招皇子進宮。”
金妃一聽又是那些老頭稟事,氣惱的伸出保養得宜的纖白玉手,在鋪了虎皮的軟榻上一拍,手上的金戒指互相撞擊發出清冽聲。
“那些老頭就專愛找我麻煩。”金妃氣不打一處來,從她隨大王回上京之後,這些朝中顯貴就對此頻頻提出異議,有說她是天陽國來的間細,也有說她孃家是佔地爲王的土匪,可隨着潘將長大,大王偏愛,這些權貴們就想攀上潘將這個未來可能坐上王位的皇子。
那幾年金妃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看那些曾給她臉色看的貴婦人們,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巴結着,帶着女兒們在她跟前晃,就盼着她看上自家女兒,好讓女兒未來能有機會坐上王后之位。
就在她精心算計,想要從中挑選合意的兒媳時,出了一個大變故。
大王一次北巡,帶回一個柔弱無骨的北國美女,美人兒被封爲燕姬,她是再嫁之身,入宮前服了絕育藥,但那身柔媚似水膚賽似雪,楚楚可憐的媚態,竟讓閱人無數的大王徹底遺忘了後宮中的所有女人。
王后、貴妃們無不氣急敗壞的針對燕姬,卻都一一慘敗,金妃冷眼旁觀之後,想了又想,終於想到一件要緊事,燕姬服了絕育藥,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但大王卻有可能爲了她,命自己的兒子娶她與前夫所生的女兒,一來安燕姬的心,二來讓燕姬日後有所倚靠。
左思右想之後,她才與哥哥訂下兒女盟約,並立時讓金王爺南下天陽國。
她纔跟大王說了兒子與侄女的婚約,大王的臉色就黑了,金妃暗想,看來她果然沒料錯,大王想讓他娶了燕姬的女兒爲妻,一來他的母族不強,不會因此在朝堂上與他作對,二來潘將能力強,就算他日後沒繼承王位,也能保燕姬在自己百年之後,安享晚年。
待她又提到兄長南下天陽國經商,並可藉此爲大王偵查天陽國的情況,大王的臉才漸漸回覆正常。
隔了幾天,大王便下旨命皇后幼子娶燕姬的女兒。
皇后又哭又鬧,卻挽不回大王的心,原本高貴端莊的皇后一夕之間成了街邊粗鄙潑婦,衝入燕姬的寢宮,一劍刺死燕姬,大王聞訊震怒,要將皇后打入冷宮,太后此時纔出面怒斥大王寵妾滅妻,保住了皇后一命及身份,但皇后從此也只餘空虛的名份。
太后能保下她的命,卻無法命兒子繼續與皇后做對恩愛夫妻,大王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願給她,奪了她統領後宮的權,但後宮裡,因燕姬被處置的嬪妃,高份位的妃子竟然只餘金妃一人。
太后年事已高,不可能代他掌理,無可奈何之下,大王只得將管轄後宮之權交給了金妃。
原本爲了讓金妃能名正言順統領後宮,大王要拔高她的份位,偏偏那些老頭們說她母族出身盜匪,若讓她擡份位至貴妃,大大的不妥。
於是金妃雖然統領後宮,卻仍是金妃。
這會兒,他們又想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