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尹連夜審查,總算把案情理出個大概的脈絡來,濱州阜陽城城主何明漢之子何東原,接下何家在京裡的產業,爲了要搶生意,收買了不少商號的人,福安商業協會的嚴總管正是其中之一,只不知爲何一言不合將人殺了。
其他被害的人,多是與他起過爭執的,有他收買的人,府裡的僕役,還有他的房裡人,男女皆有,高天萌少時曾被同性學伴騷擾,對斷袖之人最是深惡痛絕。
書房裡,高府尹與傅基清府丞、鄭平和治中三人商議着案情,一名小廝告進,“進來。”
高府尹喚他入內,小廝目不斜視的呈上幾封信柬。“這是……?”
小廝低頭回道:“賢親王、與幾位大人讓人送來的。”
賢親王自不用說,他是苦主,定是要求嚴懲,那麼幾位大人,是那些人,又是所爲何來?高府尹拆信一看,忍不住嗤笑兩聲,見兩位同僚不約而同的看着自己,便遞出那些信柬。“這工部王郎中、黃郎中,戶部李主事幾位不是都與何城主交好?怎麼不約而同來信要求嚴懲?”
“哼,這幾個人必與何城主有勾結,這會兒何家在京裡的主事就逮,他們要撇清關係,自是要求我們嚴懲”
這幾個人在各部的職務不算高,也不是受重視的人,但他們在京中經營多年,可惜何少爺不成器,斷送自己性命前程,還將其父的算盤給打亂了。
“何東原可醒了?”
“還沒。”送信進來的小廝回答。
高府尹沉吟片刻後又道:“請大夫再來一趟,大夫來時,跟我說一聲,我有事要問大夫。”
小廝點頭轉身請大夫去。
“那位美人兒真是邪門了,聽何家的下人說,她是憑空出現在馬前的,車伕也道,看他家少爺原想做什麼,可她笑了笑,何少爺竟就順着她。”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聽他們說得如何詭異,不過就是矯飾罷了”高府尹道。“他們全都專注在那馬車上,根本不知道旁邊有無其他人,自然以爲她是憑空出現的。你們兩位方纔也問過話,可覺得她有何不妥之處?”
傅府丞及鄭治中同時搖頭,“若真要說有不對之處,就只有她美得不似人。”
“我看不出來她有狐媚之態。何家車伕、小廝還有在何夫人宅子裡,找到的挾持人的賊人,都說那白衣美人狐媚天生,顧盼之間盡是風流,可我們方纔問,卻看不出她有任何魅惑人的本事。”
不說他們三個閱人無數的大男人看不出來,就連與白衣大美人同處一室的何家僕婦,也都覺得眼前此女,與之前所見大不相同,少爺帶回來的白衣美人言行舉止,豪放不拘目中無人,可是眼前的這一位,卻是態然自若一派從容毫不畏怯。
尋常人如她們,進了官府,那個膽怯畏縮,但這一位卻完全不畏,她們摸不透這位姑娘,不知爲何,她們不敢接近她,就連平日最會插科打諢的婆子,也不敢與她攀談。
胡琪一徑噙着淺淺的笑,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一手托腮,一手在裙裾上輕畫着銀線繡的鈴蘭,明媚大眼無聊的在屋裡衆人臉上溜轉。
侍候的小廝討好的端了茶水過來,胡琪接過茶盞,慢慢的喝了一口,不知道還要在這兒耗到什麼時候,微不可見的輕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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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親王府中,小小帶着亮亮去探望表姐、表嫂,才走進門,齊表兄與表姐夫迎面而來。“來來來,這小子就跟我們去玩玩。”說着就從奶孃手中接過孩子。
“表哥……表姐夫……”你們,會不會帶孩子啊?亮亮還不會走路,你們可別把他丟着。
“放心吧我們知道分寸的。”表姐夫微笑的臉非常有吸引力,小小憨憨的點了頭,目送他們遠去,直到看不見人影,方纔如夢初醒。
“咦,亮亮少爺呢?”安菊驚呼,安梅也東張西望,奶孃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想不透明明在自己手中的小少爺怎麼會憑空不見。
小小恍若大悟,出言安撫幾句,就領頭往裡走,奶孃滿腹狐疑,但人家當孃的都不急了,想來是沒事吧
才走進抄手遊廊,齊夫人便揚聲招呼她過去,小小走下臺階,就看到院中的大榕樹下放了兩羅漢榻。
“表嫂還好吧?”
“我沒事。”
“我也沒事。”齊六姑奶奶語氣有些兇狠,小小錯愕的看她一眼,不解的望齊夫人。
齊夫人莞爾一笑。“你表姐夫要你表姐只能乖乖坐着,什麼事都不許她做。”
“咦?這是爲何?”小小不懂了,齊六姑奶奶昨日說了她沒受傷,爲何表姐夫要這麼要求妻子?
“昨天……”齊夫人正要說,齊六姑奶奶卻搶先說下去。“昨天翻車的時候,你姐夫就在邊上,看到了。”
啊小小反應過來,該不會是昨日的驚險場面把表姐夫嚇到了吧?想問,卻又礙於丫鬟在側,齊夫人立時分派工作給她們,將她們一一遣開後才道:“我們怕被人看穿,所以不敢施法,你表姐夫原以爲我們會施法保護自己,結果看到我們受傷,他就不高興了。”
小小不好意思的朝齊六姑奶奶道歉,齊六姑奶奶卻不以爲然的擺手道。“不關你的事,是你表姐夫大驚小怪,別理他就是。”
“胡琪已經被帶回來了。”
“咦?”小小瞠目結舌的望着齊夫人。“逮到她了?”
“嗯,小郎帶着胡白去找她,在何家找到她了。”
小小想到方纔過來前,父親他們正在說這件事,不由問:“官府將何府的人都帶去問話了,其中就包括那個白衣大美人……”
齊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小谷主還沒猜到嗎?”
“可是,胡白不是有些呆傻,交給他……”
“您放心吧不只小郎陪着去,還有胡姥姥在。”
“胡姥姥是誰?”
“是接胡長老差事的,她法力高深,又明事理,交給她看着胡琪和胡白,您大可放心。”
“那小郎呢?”小小問:“總不會要他一直頂替胡琪待在官府吧?”
齊夫人倚在迎枕上笑道,“問完話,官府自然就會放了他。你不用擔心。”
小小微點頭,又問了胡族長打算如何,齊夫人但笑不語,小小也就不再問,她不知道胡琪已吞了胡白得自胡長老的內丹,齊夫人與齊六姑奶奶交換了個眼神,有些事還是不用說得太明白的好。
閒聊幾句後,安菊沏了茶過來,安梅與奶孃去了小廚房做點心。
安菊一一奉上茶後,道“安梅姐姐和奶孃在小廚房做金棗糕,奶孃讓我來問六姑奶奶,這金棗糕您要吃鬆軟些,還是……”
“我不挑的,只要是金棗糕就好。”
小小立刻笑她:“表姐那兒不挑了,金棗糕要人現做不然不吃,太軟了,不吃,太乾了也不吃。”
齊六姑奶奶嬌嗔:“好啊你這丫頭,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小不慌不忙的起身,“啊,表姐夫你回來了。”
齊六姑奶奶一愣,回頭一看,那有人才知自己被騙了,一跺腳要追小小,小小卻腳尖一蹬輕踩方纔坐的羅漢椅,接連踩踢了幾下,漸往上騰,最後直接往屋頂上去,齊六姑奶奶站在原地氣惱的叫着。
安菊忙要追上去,卻讓齊夫人攔下。“別追了,她一會兒就回來。”
小小飛上屋頂,許久不曾這麼自由自在,沒人跟在身後,走快一步,怕她們沒跟上,走慢一步,她們又擔心她累了、倦了,之前還沒生孩子,肚子裡揣着一個,大家更是緊張得很。
想到與表嫂、表姐去常圠城,又去雪原追冀陽哥哥,那一路上還好,只有表嫂和表姐守着,可是回到祖母、孃親身邊,就拘着什麼都不敢妄動,生了孩子後,更是足不出戶被關在屋裡,有一個月之長,真是悶死她了
就算是現在,也是走到那兒都要謹記身份,郡主身份、公主身份、會首夫人身份,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當一下自己呢?
不過是一年之前,她恣意而爲,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事實上也沒人成日盯着她,現在卻大不同。
小小一個鷂子翻身,飛到院落旁的林子樹枝上坐着,微風撲面白雲悠然,小小坐在枝椏上有些薰然,放眼望去人間繁華錦秀,寶親王府是幾代功勳,前院府邸莊重華麗,內院卻是悠然婉麗,景與物自然融合,尤其安排給齊夫人姑嫂住的院子,臨水隱在林中,這裡看去的景色有種身在山林之中的感覺。
“怎麼坐在這兒?”熟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小睜開眼朝秋冀陽微笑。
“在這兒坐着望那兒看,像不像景波山莊?”小小待秋冀陽在自己身邊坐定,才伸手比着遠方讓他看。
“下次想這麼做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免得我擔心。”
小小低下頭小聲道:“我只是一時興致來了,纔上來的。”
秋冀陽心裡一軟,伸手將小小納入懷裡,小小偎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悄悄的深吸口氣,秋冀陽將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我知道你悶,不過這兒畢竟是親王府,等回了福安山莊,都隨你。”
“暗衛去通知爹?”
“嗯。”秋冀陽想到暗衛去通報時,老寶親王的臉色很是精采,反而是寶親王神色如常,只淡淡的對暗衛們吩咐,千萬別驚擾了小郡主。
小小嘆口氣,“回了京城之後,我還沒去外頭逛過。”
秋冀陽想了下便道:“不如明日我帶你去福安商業協會走走,順道去外頭逛逛”
“真的?”小小欣喜若狂,待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忍不住抱着丈夫的腰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