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小小還是認真的想了下秋慎陽的性子,還問了鳳陽,鳳陽覺得奇怪,六嫂問這做什麼?
“還是你想要我問,你們兩從映園出去後去了那兒?”
鳳陽訥訥的看了小小,她和方隨風昨夜出了映園,他拉着她的手去了後山,他跟自己說了好多話,又……想着,臉就像火燒的灼熱,她悄悄朝六嫂瞟了眼,見她正端茶喝,沒有在注意自己,她悄悄的深吸口氣,緩和一下跳得飛快的心,才一開口,就發自己嗓子發緊,連忙輕咳一聲,方道:“十哥脾氣很好,非常好,好到像是沒脾氣的人,所以若有那種刁蠻千金,任性少爺、跋扈貴婦之流的點子,奓和大哥就會選派他去,他接差事,大都是這種,不像我們,我們啊有差事就是輪着去。”說起心酸事來了,小小兩手支在炕桌上,聽得津津有味,安梅幾個也聽得入神,不過倒是不忘自己的職責所在,不時的添茶送水的。
鳳陽數落完一通,心裡痛快了許多,拉過身邊一個薑黃遍繡金菊的大迎枕,粉嫩明麗的臉蛋在薑黃色的襯托下,沒有被染上臘黃反更顯豔麗。
她的相貌與秋冀陽很像,但多了女性的柔美,但她又不帶閨中女兒氣,而是經外間風雨歷練過的爽利,這樣的鳯陽很非常出色的,就連站在一羣貴女之中,仍是不掩其珠玉之彩,就連惠貞郡主都悄悄問了小小,這位如此特別的女孩子可有婚配,得知她不日就將出閣,還頗爲惋惜,“我原想若她還沒人家,倒是可說給我小叔子。可惜了。”
小小隻是笑,惠貞郡主夫家也是名門,郡馬倒是個敦厚的,多年來在老家主理族務,名聲頗佳,但族裡幾位才子名氣不小,才高八斗卻頗具傲氣,鳳陽這樣的人若真嫁過去,豈有好日子過。
小小當時就暇想着鳳陽爽利,但比嫂嫂月牙沈穩許多,不過對着不平的事,可別想她會乖乖隱忍。
自小被郎主教導獨善其身的小小,對月牙常常路見不平就硬要插手的熱血性情,頗爲不解,相同的事情,讓鳳陽遇上,雖然也會伸手幫忙,但絕不像月牙是一頭栽進去的莽撞。所以這次鳳陽竟然憤而離家逃婚,呃,好吧也算不上逃婚,只是避到哥哥家。總之,她這次會跟方隨風大吵一架,實不太想她的脾性,她更應該會做的是,把信甩到方姑爺臉上,然後問清楚後,揪着方姑爺上方家去問清楚纔是。
可是她沒有,而且聽起來吵架的根由不是因爲表妹要嫁表哥這事,而是她認爲方隨風騙了她,想來在兩情相悅的人心裡,欺騙是件難以容忍的事,由此可見鳳陽真是對未婚夫有情的。
小小兀自浸在自己的心思上,鳳陽歪着頭端詳着眼前的六嫂,美人就美人,就算已育有一子,仍是嬌美如春天的花骨朵兒,明眸燦若星子,似笑微嗔的嬌靨,脾氣好見人就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在花廳處理家務,流暢麻利,不像是個初理家務的生手。
她一直頗佩服母親的,因爲她不止打理着秋家莊的家務事,還要協理秋家護衛的生意,訂親之後母親留她在家要教她學理家務,她陪着坐了一天,回頭就拎着方隨風的衣襟,警告他以後他們就是小家小戶得了,別寄望她會管什麼家務。
廚房用什麼米,一個月要用多少米、多少油都要上報,甚至連冬日,家裡用炭也要回,聽得她厭煩不已,恨不能全丟下,到後山跟人狠狠的比試一場來得痛快。
她不曉得有許多事情,是秋老太太爲了要教女兒知道那些明細,才讓人一一細稟的,很多事平日都有管事嬤嬤依慣例行事,只大有變動時,纔會上稟要請主子裁決。
因此她陪着小小理事,總覺得六嫂處理家務比孃親快多了。
秋老太太也是沒辦法,鳳陽雖是女子,但卻坐不住,叫她盤賬她不成,將她留在家裡兩個月,想要教她事情,免得日後成親,夫家的人會覺得她沒規矩,她這個當孃的什麼都沒教好來。
鳳陽鬧了幾次,後來秋老太太提前一個月放她走,樂得鳳陽覺得自己抗爭有效,孰不知是方隨風去見準岳母,好生一番求懇,並允諾日後就算需要鳳陽當家理事,他也一定會在背後給她撐腰,不讓人欺負了她,這才讓秋老太太鬆口氣,要方隨風允諾日後公婆面前要爲鳳陽說話。
但私下秋老太太卻仍是爲此憂心,畢竟方家不是小門小戶的人家,怎麼可能完全不要求媳婦們不理家。
她想方設法要教女兒不果,竟意外讓小小在無意中做到了,陪着坐了幾天花廳,鳳陽開始覺得處理家務也不是無聊枯燥的事兒了,尤其是事關小侄兒,知道備置的東西是爲了讓小侄兒過的舒坦,她就漸漸上心了。
就不知秋老太太知道後,是該高興還是該着惱。
安梅起身將冷茶潑了,重沏茶上來,“十二姑娘幫忙瞧瞧,這是做給小孫少爺的。”
“小孫少爺?”這誰啊?鳳陽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三哥的長孫。“我倒是忘了他,真是糟糕。”
鳳陽懊惱的拍着額頭,小小輕笑着接過安梅托盤裡的茶盞。“想來三嫂不會介意的。”這個孫子可是秋家曾孫輩裡頭一份,算起來這位曾孫少爺還比亮亮小一點,原本懷的月份比亮亮大,可是亮亮急着出生,硬是在小侄子之前鑽出孃胎來。
“既然你在我這兒,送禮過去的時候,加上你的一份就是。”小小就轉頭吩咐了一聲。
“我就知道六嫂最好了。”鳳陽討好的道。
小小莞爾一笑,讓人把打絡子的線遞給鳳陽。
“這是……”鳳陽看着那一把綵線不明所以。
“既然繡花女紅做不來,也趕不及,家裡有人手也不用你親手來,但至少親手打個絡子,也好表表心意嘛”
安梅等人掩嘴輕笑,這話前天夫人也對十二姑娘說過,記得那日是要裁會首的新衣,十二姑娘問夫人可會親手縫裁。
“不會。”
鳳陽大鬆口氣。“六嫂也不會,那我放心了。”
“可是至少上頭的扣子是我親手打的。”小小總算會打絡子,不會將自己的手給纏進去,當下很得意,一口氣做了許多絡子,後來安梅她們看了,就索性幫着縫到會首的衣上去做釦子。
沒想到夫人在這兒等着十二姑娘,要拉她一起學打絡子。
“夫人,外頭有人送了拜帖來。”小丫鬟進來道。
什麼人送拜帖來要特意進來說?“拜帖呢?”
“在會首那兒,會首讓人進來知會夫人和十二姑娘一聲,說是九姑太太夫家來了人,應該明日就會到。”
“九姊”
這位九妹紫陽,小小成親時,她剛生了長女在坐褥,所以她沒到,妹夫修治平也沒來,只派了管家送禮去。
“我跟你說,九姐夫是個讀書人,家裡的綢緞莊都是由九姐在打理。”
小小有點訝異,“九姐夫有三個妹妹,修家一直很想親上加親,不過九姐一進門就生了兒子,來年又生了一個,她小姑幾次要找她麻煩,都被她婆婆罵,九姐很厲害,進門不過三年就將三個小姑全嫁出去了。”
小小有些懵了,“九姐夫有三個妹妹跟親上加親是什麼意思?”
“六嫂要叫他九妹夫啦哈,就是說啊,修家的三位姑奶奶那時都想嫁給六哥,你知道嗎?她們又沒見過六哥,根本不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只想着嫁給他就可以安享富貴日子。我那年去看九姐,她那三個小姑真是好笑,當着我們姐妹的面,在那兒爭她們誰才該嫁給六哥。”
小小知道冀陽哥哥條件好,是很多人眼中的乘龍快婿,卻不曉得,竟然連他妹妹夫家的小姑也曾經打過這種念頭。
心裡頭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主事嬤嬤曾用話試探過她,她都不理會,不想聽,聽了自己心裡頭不痛快,最重要的是,無法宣泄那把火,只能任它慢慢的在心裡灼燒,若是冀陽哥哥曾對她們假以辭色,她也不能做什麼,畢竟那是婚前的事,她又失蹤,他心裡另有對象讓他傾心,似乎也不爲過。
現在想想,自己爲什麼會一見到他就失了心?是那種令人無法理解的熟稔感,還有他全心全意呵疼的對待,她便毫無防備的陷進去了。
但是有很多事情,她都視而不見的略過去,除了月牙那一次,明明白白的捅到她面前來,她才逼退了月牙,當然也是因爲她知道冀陽哥哥的心意,他又非草木,豈有不知月牙情意。最近那個流言,又讓她不痛快,程秀雖沒那意思,可是外人卻胡亂傳這種惡毒的流言,讓小小恨不得將那歹人抓來好好的痛揍一番。
這會兒鳳陽說起修家姑奶奶未嫁前的舊事來,小小心裡那些被掃到角落去,那些想到就揪心的事,不受控制的襲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