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少爺一定沒有休息好,水珄心疼地想,想再靠近些看清他的模樣,又怕被覺察到,只能遠遠跟隨他進了醫院,當看到醫院發生的變故,和徐離晟遭受的待遇後,他的心疼就變成了深深的懊悔。
這兩天他一直都在公寓附近徘徊,跟徐離晟一樣對醫院的事毫不知情,如果說徐離晟在知道醫院做出的決定後是意外的話,那對水珄來說就是憤怒了,陸凱小人得志的嘴臉更觸發了他的殺機,他毫不懷疑地確定院長這樣做是遷怒,卻又無可奈何,因爲始作俑者是他,因爲他的疑心,徐離晟不僅被他傷到,現在連工作都丟了,還被大家嘲笑,對心高氣傲的徐離晟來說,他一定無法容忍被這樣看輕,而這些傷害,都是自己間接造成的……
就在徐離晟努力維護他的時候,他卻一次次的傷害了對方,出於他的多疑和自私,他知道徐離晟一定後悔了,因爲他讀出了徐離晟看畫紙時眼裡流露出的茫然,相處了這麼久,他第一次看到徐離晟露出這樣的神情,手輕微發着顫,雖然他在竭力掩飾,但瞞不過自己,看着他在衆人面前依舊保持平時從容不迫的模樣,水珄就更心疼,他知道他在逞強,這個人,永遠不喜歡在人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他寧可硬撐。
徐離晟踉蹌的時候水珄本能地扶住了他,但在看到他警覺的眼神後,立刻鬆開了手,他怕了,怕徐離晟說出他恐懼聽到的話。
於是他只是遠遠跟在徐離晟身後,隨他回到了家,這是發生爭執後他第一次回來,房間很乾淨,沒有他那天發飆時留下的狼藉慘狀,但透過冰冷的氣息,他清楚看到自己曾對徐離晟所做的事,殘暴的戾氣,即使過了許多天,依舊存留在這片空間裡。
一切都沒變,卻又似乎一切都變了,水珄站在角落裡,看着徐離晟把搬回來的紙箱放下,然後默默坐到了對面。
徐離晟累了,回到家,再也撐不起剛纔隨意淡漠的氣勢,很不舒服的靠在沙發背上,過了一會兒,掏出解約書和薪水袋,扔到了茶几上,水珄看到他的手發着顫,在家裡一切都不需要遮掩,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或是疲憊,但徐離晟的表情依然很沉靜,看着茶几上的合約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站起來,開始整理房間。
確切地說,徐離晟是在整理自己的東西,把藏書和衣服拿出來,又從儲藏室裡找了兩個大紙箱,把東西規整好放進去,水珄不明白他的用意,見他好像是想搬家,急忙奔過來,但剛靠近就看到他臉色變了,身體繃緊,警覺地看着自己站的地方。
原來即使用了法術,少爺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水珄沒動,默默看着徐離晟,少爺瘦了,下巴都變尖了,這讓他看起來很硬氣,卻讓自己心疼,伸手想摸他的臉頰,徐離晟卻像有感應似的,在同一時間閃身躲開了。
「是你回來了嗎?」徐離晟問,眼神因爲抓不到焦點而胡亂環視着四周,半天不見回答,不由冷笑道:「怎麼你現在連現身都不敢了嗎?」
是的,他不敢,他怕徐離晟看到他,會說出跟他那晚同樣的話,現在他才知道那些話有多惡毒,少爺當時一定傷透了心。
過了好半天,周圍還是一片沉寂,徐離晟只感覺有股很濃的陰戾氣息在他附近盤旋,卻什麼都看不到,也許是自己多疑了,他自嘲地想,鬆懈了繃緊的神經,心安了下來,卻沒有感覺慶幸,相反,是濃濃的失落。
那個體貼在意他的人不會再回來了,回來的只有惡鬼,想起那晚的痛苦對待,徐離晟臉色突然蒼白下來,伸手抹了下額頭,掌心沾了虛汗,有些涼。
「懦夫!」他輕聲說,像是說水珄,又像是說他自己。
水珄又向後退了幾步,在徐離晟無法感知到他的地方,他承認自己是懦夫,犯了錯,卻連面對面道歉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