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大約已經知道之前自己的選民試煉爲什麼會失敗了。
“黃昏將至,倦鳥離巢,永不復返——”
這是開啓盒子的密碼,冬‘精’靈的敘事史詩《依拉瑪特的烏鴉》的一節。
冬‘精’靈身爲‘精’靈的一支,其血脈在整個青銅種族中也能算得上最純潔的那一批,要不是他們和魔鬼之間的關係一隻不清不楚的,他們也不會被放逐到嚴寒的北地。
可不管冬‘精’靈們究竟有沒有和魔鬼建‘交’,人們都無法否認他們的歷史之悠久。
自從聖者從世界上銷聲匿跡,失去蓋亞之父庇護的高等‘精’靈們爲了種族的延續,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放下了戰爭選擇了信仰。
因爲白銀之血太過純潔,在他們選擇信仰並因此遷居之後,他們的身體很快就因爲要適應生活環境的改變而產生了不可逆的突變。就算失去了原本的形態之後,白銀之血也很快變淡消失,卻也給他們帶來了繼續在新時代活下去的本錢。
比如樹‘精’靈的腳下生長起了適合爬樹和跳躍的皺褶,夜‘精’靈們得到了能在‘陰’影中隨意隱身的超自然能力。而當年選擇投靠魔鬼的冬‘精’靈也得到了和魔鬼相同的黑髮黑眼。
但要注意一件事——
那就是冬‘精’靈並不是因爲被驅逐到常年落雪的北地才被稱爲冬‘精’靈,而是因爲這些‘精’靈在選擇和魔鬼‘交’易前,都是冬果會的一員。
冬果會的宗旨是收集、研究、掩埋。這羣高等‘精’靈中最具文藝氣息的學者們在自己近乎無窮的生命中不停地尋找着各種秘密。和真理會不同,這羣可能是世界意義上最純粹的學者所想要的僅僅是對這些秘密進行研究,以此來填補他們永不消逝的好奇心。
無論是古代的詩歌、傳說,又或是什麼古董,冬果會都來者不拒。
而他們想要的僅僅是研究,卻並不想以此爲自己或是自己的種族帶來什麼好處。所以一直到‘精’靈分裂爲止,冬果會以外的‘精’靈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研究究竟深入到了什麼程度。
當然,如果他們對冬‘精’靈掌握的秘密有一個大體的瞭解的話,那麼冬‘精’靈毫不猶豫的與魔鬼進行‘交’易這件事給他們帶來的傷害也會更加無法衡量。
當年白塔坍塌之時,羅蘭曾經斷言——對歷史的研究,沒有人能超越冬‘精’靈;對未來的探索,也沒有人能超越白塔巫師。這句話一直到羅蘭來到法恩斯世界都沒有人能推翻。
也正因如此,冬‘精’靈的詩歌被玩家們稱作“由秘密寫的詩”,許多玩家對此倒背如流。很多玩家調侃道連學習都沒這麼上心過。
“永不復返”的下一句,是描寫依拉瑪特的烏鴉第二次出現在人視野中的故事——
它在深雪中看向煉獄,煙氣上騰如巨人燒窯。
它心慈悲,垂泣落淚。荊棘額上長出,結橋救出多人。
它被生者跪拜,高呼爲王,荊棘爲冠——
羅蘭本就對此有所預感,只是他沒想過這次考驗來的如此之快。
因此,僅僅是過去一小會,他就想明白了自己失敗的原因。
是沒有救下那些無辜的人吧。
長眠導師不僅僅是掌握瘟疫和死亡的神明,就連新生、復仇、寬恕這些領域也是長眠導師的一部分。
羅蘭已經對長眠導師有了最基礎的瞭解,他的一舉一動開始被長眠導師感知到。而羅蘭以極低等級成功焚城的舉動明顯是引起了長眠導師的關注,可他隨後漠然的舉動顯然是讓費了大工夫跨越蓋亞之壁的阻隔把視線投來的長眠導師失望了。
羅蘭甚至都能猜到那位大人想要看到一個怎樣的故事——
無非就是引起大火,哭喊震天,人們心中充滿絕望,瀕死之時對過去自己的罪行做出懺悔,指天發誓來世絕對會成爲一個好人。
這時,放火的那個人又以拯救者身份把火中的人們救了出來,死裡逃生的人們對他感‘激’之至,甘願爲其獻上忠誠直至死亡。隨後放火者便循循善‘誘’,告誡人們應做好人、做好事——於是充滿罪惡的城市就這樣在火中重生,人們被拯救,開始一心向善。
破滅、災難、‘陰’謀、欺騙、拯救,還有一個積極向上的基調。
……簡直深井冰。
羅蘭對這個無聊又狗血劇本完全不認可。奈何這就是老大想看的。要是這種簡單的故事都演不出來,又如何讓老大放心把代行者之位‘交’予羅蘭?
那麼很好,你想看我就給你演——
這樣想着,羅蘭也是很光棍的就來到了財富之城。
並非是找不到第二個病村——在卡拉爾,這種鎮民腦子裡的坑比路面上的坑都多的鎮子並不少——羅蘭只是很簡單的想着,既然想做就要做到最好。
沒有什麼是比財富之城的人更需要拯救的了,也沒有什麼是比財富之城的人更需要拯救的了。
還是那句話——要是這種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羅蘭又有什麼臉面去當長眠導師的教宗?又有什麼勇氣去面對危險千萬倍的黃昏種?
羅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前的一碗冰沙,和兩位山民貴族談笑風生。
“所以說,赫爾蘭姐姐你是來給你妹妹送介紹信的?”
妮可眨了眨眼睛問道。
“嗯,沒錯。”
羅蘭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在財富之城,沒有介紹信連一個晚上都活不過去。畢竟這裡是財富之城,整個法恩斯世界商業最繁榮的地方。要是沒有介紹信就能輕鬆的在這裡生活,那豈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進來了?”
兩位山民貴族瞭然的點了點頭,一臉的感同身會。
這種規矩哪裡都有,並不難理解。更別說他們兩個都是貴族,平時這種事情見到的也不少,自然不可能生疑。
可就因如此,他們並不知道,這規矩哪裡都有,唯獨財富之城不可能有。
僅憑這裡披着秩序的虛假外殼的極度‘混’‘亂’,那些沒有任何本領,純粹等着碰運氣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至少是不可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被人抓起來‘逼’着簽下強制‘性’契約,成爲一名夜鶯或是血指甲都算得上好的。靈魂被魔鬼騙走的人每天加起來能組一個加強排;還有不少亡靈也在這裡定居,每過一段時間就需要新鮮的屍體修補自己的身軀;或許還有不少黑巫師需要一些人體試驗的材料,‘女’巫們也會想要一個安安靜靜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偶娃娃——在不掏錢買蘇澤那些比人貴出好幾倍的人偶的情況下。
就算是屍體在這裡也會變成金幣。在財富之城,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出賣的——除了身體和靈魂,就連死後的屍體也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
當然,這是指沒有被人騙着簽下滿是漏‘洞’的條約,而是以正常的價格賣出自己遺體情況下。
因此,財富之城根本就不會阻止任何人進入。因爲除了極少數能從這裡活下來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進入此地的結果都是被瘋狂的壓榨每一分的價值,然後全部供給金字塔頂那極少數的人。
“那姐姐你的介紹信爲什麼不託人送來呢?”
妮雅疑‘惑’的問道。
“因爲這些介紹信上面沒寫被介紹的人的名字啊,萬一送信的直接偷走了怎麼辦,雖然再寫一次也不費勁,但這東西在外界也能賣不少錢呢……說起來,你們的介紹信是誰寫的?”
黑髮的貴族小姐不經意的問道。
“唐納德,”萊斯伸出手攔住了想要說話的妮雅,從容不迫的說道,“是唐納德大人的。”
“哦?沉默巫師唐納德?那你們可要好好保護好你們的介紹信,可別被人偷了。”
赫爾蘭驚訝得檀口微張,語氣中滿是驚歎:“要知道卡拉爾的巫師可不多見——出身法拉若的巫師就更加少見了。”
突然,羅蘭身上突然顯現出一道淺綠‘色’的光輝,隨後這光猛然‘波’動了一下。
來自法拉若的貴族少年眼神眯了眯,然後向妮雅使了個眼‘色’。
這種靈光看上去很像是魅‘惑’怪物。但萊斯知道,德魯伊的傳訊神術也是這種顏‘色’的靈光。
“你到了嗎?嗯,好,我這就過去。”
看着“赫爾蘭”小姐自言自語的說話,萊斯和妮雅都很有禮貌的閉嘴不言,等這位出生在財富之城的貴族小姐說完。
“抱歉,我得馬上走了……”
“我結賬吧,我們還得再吃一會,”萊斯突然開口道,“赫爾蘭姐姐你快去接人吧。”
“好吧,等下次見你們時我再請你們。”
黑衣黑袍的少‘女’點了點頭,然後提起手提箱便匆匆走了出去。
剛剛拐過一個路口,羅蘭便停了下來。
之前還焦急無比的神‘色’也平靜了下來。
他擡起袖子,然後發現裡面的介紹信不知何時消失了。
“呵……果然不出所料,”愉悅而充滿惡意的笑容掛在了羅蘭的嘴角,他輕聲說道,“這個死作的,我給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