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昭明殿。
大喜公公替皇帝端來燕窩做宵夜,看皇帝一臉疲色,勸他歇下。
“陛下,保重身子纔是。”
皇帝揉按眉心,輕嘆:“年歲不饒人吶。若不是靠着年輕那會兒打下的底子,還真是熬不住。”
端了燕窩,如喝水一般幾口吞下:“以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現在卻要如娘們一般,精緻的小碗,還得小口小口地抿着,嗤,熱血都涼了一半。”
自從庶房得了天下,一代代傳下來,他們的努力總是要更多。
“今兒的燕窩粥熬的不錯,賞。”
“是。太后娘娘得了信,可不得高興好幾日。”
皇帝怔了怔,秦氏皇族多長壽,可皇帝卻活不過皇后。
“你說,爲什麼掌了天下,幾代皇帝壽命卻不及皇后?”
大喜公公沒想到話題偏了如此遠,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皇帝一臉期待,他斟酌再三:“掌了天下,如同當了個大家,得爲這個大家操心思慮,費心勞神,自然不如掌後宮的娘娘。”
他可不敢說皇后,傳了出去,還以爲他在背後說皇后的壞話呢。
“也是。好吧,今日早些歇息,身體可是自己的。”
大喜還真是大喜,難得陛下聽一次話。
喚了宮婢伺候洗漱,又小心詢問可要到哪位娘娘那裡坐坐?
皇帝白他一眼:“歇息保重,不是也應該少到後宮嗎?否則,談什麼保重?!”
大喜嚇了一跳,陛下說話不負責任,這鍋他可不背。
“一張一馳,這也是養生之道。”
“去,油嘴,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
昭明殿後殿便是寢殿,皇帝拿了本書靠坐在牀頭,半晌才道:“我賜下匾額,怎麼也沒人來謝恩吶?太不知事了。”
大喜沒想到這都過了幾日了,陛下還惦記着?
“要不,明日老奴問一問?”
“問問龐太師吧。阿摩最近忙什麼?回了臨洛城,他比誰都忙。”
“呃……明日老奴會去打聽。前幾日永定侯府開了賞梅會,想來殿下高興着呢。”
皇帝點頭,笑了笑:“這麼些孫子孫女,就他不認識老子,不知道討好,個鬼孫的。”
這話說得……大喜還真不好回話。皇帝陛下也只有在自小作伴的大喜跟前會如此真性情,他本就不屑裝斯文。
不過,身爲皇帝,端着些才威嚴不是?!
龐太師不知道爲什麼朝會後會被留下,想了想,最近無大事待辦,也沒人闖禍啊。
“太師啊,最近你家幼子可安分?那小子還是很不錯的。”
“陛下厚愛,最近還好,得了匾額琢磨着把店子開好。這幾日不斷尋了府中管理商鋪的管事問話,還算努力。”
“尋管事問話?學習生意經?得了匾額也沒想着謝恩?”
謝恩是要來的?
龐太師身子更低了:“微臣打聽了,好像是要通過商路尋人來着。聽說,秦公子也出城去了。秦公子就是……”
龐太師想假裝自己還不知道秦恪身份,想着解釋一番,皇帝擡手阻止:“出城了?”
目光看向大喜,大喜退了下去。
雪災過後,各地彙報當地情況的摺子如雪片一般飛來,皇帝忙,他們能閒着?肯定沒人關注阿摩殿下了。
消息很快送到了皇帝案頭,雖然不確切,皇帝也看出永定侯府出了事,阿摩也是爲了侯府的事出城的。
“宣永定侯昭明殿見駕,另宣寧世昀昭明殿見駕。”
永定侯下了朝回到侯府,翻看今日回報,仍然沒有寶昕的消息,他暗自思忖,是不是應該把所有人調集回來,放棄算了?
茫茫人海,如大海撈針,這般浪費人力物力,值得嗎?
想起寶昕自從廟子裡進香出事到如今,多少是非,她這樣的在民間有一個稱呼,叫“攪家精”,若是找不回來,對侯府和七房來說,算是好事?
爲了侯府,爲了侯府的所有兒孫,身爲當家人當斷即斷,纔是英明。
又想起寶昕胖乎乎的臉,圓溜溜黑白分明的眼露出的機靈勁,寧侯爺又有些哀傷,怎麼說也是他的孫輩,不可能不在乎。
“侯爺,侯夫人請您空閒到慶輝堂去一趟。”
“嗯。”寧侯爺站起身來,叮囑羅管事:“送出消息,讓他們回城,不用再繼續尋找。等年後,就報個急病而亡。”
羅管事愣了愣,低頭應喏。世家有自己的處世標準,不是他一介奴僕能置喙的。
寧侯爺做了決定,倒是輕鬆不少,想着沒事,就往慶輝堂去,用了晚膳再回來。
褚氏正與唐氏說着家事,看寧侯爺進來,唐氏見了禮,趕緊退了出去。
“侯爺,聽說侯爺在查大廚房的泔水?這是怎麼回事?”
寧侯爺皺眉:“胡說,泔水有什麼好查的?!我得到消息,宴客那日有陌生人進了府,就是利用拉泔水的時機,難道不該查?”
褚氏驚愕不已,堂堂侯府,竟然有人敢闖進來?
“護衛不力,是不是應該換一批?”
“內院之事,與護衛何干?你別管了,這事我交給羅管事在查。不清理了這樣別有用心的家僕,將來勾結外敵陷害我府,那就是死路一條。”
“侯爺說的是。”
外院事不能管,那就說內院事。
“聽說,小九兒送到重興農莊去了?”
褚氏不太相信,這事完全沒有徵兆,大清早的那丫頭還與孃家嫂子別矛頭,一轉眼就送走了?
“嗯,臨時決定的。你別想着去打聽,她得了病,傳染,只能送到那裡去了。”
褚氏半信半疑,可想到小九兒得了傳染病侯爺卻送到那個女人那裡,她還是很高興。
這麼說來,侯爺並不是很在乎那個賤婦。
這麼些年,賤婦一定與低下的農婦差不離了吧?
她舒心地笑了笑:“我只是關心她。她走得匆忙,應該送些她愛吃愛玩的過去,不能苦着她。”
“你有心了,有錢什麼買不到,放心好了。最近內院你拘着些,孫子們在書院倒好,孫女們請幾個先生好好教導,沒事儘量少出門。”
“是。近年底,幾家親近的親戚總是要走走的,其他人家,咱就禮到人不到好了。靖王府的宴請,還是要去的吧?畢竟,祺兒該定下親事了。”
“先這麼說着好了。我回外院吃飯,順便處理些公事。”
寧侯爺決定了放棄寶昕,但是聽褚氏對嫡孫女那麼親近,還是很難受。
他這樣,會得報應吧?
還未到外院,羅管事送了消息過來:陛下令寧侯爺、寧世昀昭明殿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