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司曼青聽取了丫鬟桂枝的計策,面對太子也不再瑟瑟發抖,日子也好過了不少,於是更加信任這個前來投靠她的宮女。
太子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司曼青悠閒地剝着橘子,想到自己被圈禁之後的燥鬱,可她卻半點不爲他這個夫君着急,反而還閒適得緊,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正欲上前給她兩耳光,卻突然想到了自己得來意,當下生生止住了腳步。
司曼青擡起頭,便看到太子神色複雜地站在門口,臉色變幻了幾番,似是找不到合適地表情對她,便迎了上去,按着桂枝提醒她的那般,做出一副憂心的姿態,道:“殿下怎麼來了,也不派人通傳一聲。臣妾知道殿下最近因爲圈禁的事而煩躁不已,也不敢去看望殿下,生怕擾了您去。”
太子嚥下本想說出口的嘲諷的話,生生擠出了一個看似溫和的微笑,道:“是本宮平日疏忽你了,本宮被圈禁你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要是缺些什麼便同本宮講,父皇雖禁了本宮的足,卻不會苛待本宮的。”說着他將目光移到了桌上的柑橘上,裝作纔看到的樣子,道:“這桔子……”
“這桔子是外公命人偷偷送進來的,說是時令的蔬果,擔心我們禁足買不到新鮮的,便讓人送了來。”司曼青急忙道,“可見外公還是不曾忘了殿下的。”這番話自然也是桂枝教她所說。
太子正愁不知怎樣開口讓司曼青去求柳國公,聽得此話正中下懷,當下道:“幸得柳國公還惦記着本宮,只是本宮如今被圈在這小小的東宮之中,便如蛟龍困在湖裡,縱有萬般能耐也是施展不開啊。聽說本宮那皇弟如今眷寵正盛頗得父皇心意,本宮擔心待圈禁結束一日,這東宮之位怕是要換了人了。本宮若是做不得太子,那曼青你,”說着,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司曼青,意有所指道,“那曼青你將來也做不得貴妃了。你可能忍受將來對着司寇那個庶女低頭行禮?”
“不能!臣妾絕對不能讓那個賤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司曼青終究還是司曼青,只要稍加挑撥,便將對司寇的深深恨意毫不掩飾地表現了出來。
“那曼青可願助本宮一臂之力?”太子不動聲色道。
司曼青也不是蠢人,看到太子的目光瞥向桌上的柑橘,當即會意,道:“您是說……外公?”
太子點了點頭,讚道:“曼青果然聰穎,若是柳國公能助本宮一臂之力,在朝堂上適時地刁難一下本宮那皇弟,讓父皇看清他能力並不如所想那般出衆,便會對他失望,到時再提及本宮的好處,父皇便會解了本宮的禁令。而你想吃柑橘,也不必等柳國公命人偷偷來送了。”
“那殿下需要曼青做什麼?”
“很簡單,將本宮的書信穿給柳國公即可,柳國公看了書信,自會明白。”太子手上握有柳國公的把柄,自是不怕他不肯相幫。
“是,曼青遵命。”
就這樣,兩個各懷鬼胎的男女在此事上達成了一致。而當天晚上,便有一隻信鴿從東宮飛向了國公府。
第二日,朝堂上,柳國公果然對御昊天展開了攻訐。
只見他朝南漠帝拱了拱手,沉聲道:“皇上,老臣聽聞自太子殿下禁足以來,勤王殿下府上便門庭若市,上門拜見的有不少還是我朝堂上的重臣。而勤王殿下非但不避諱,反倒送禮的人在門口排起了
隊,甚至最後說怕驚擾了王妃所以讓衆人散去,並聲稱若是有人驚擾了王妃,那他便不接受那人的投靠,言下之意便是隻要不驚擾了王妃,上門送禮的人便能爲勤王殿下接受。勤王此舉不可謂不是野心勃勃,皇上尚未廢立太子,勤王殿下便如此急切地在朝臣中汲汲營營,恐怕早已意指皇位。”
這一番話說下來,當真是字字誅心。勤王的這番舉動,小說是絲毫不顧及兄弟之情,在太子低谷之時只顧自己利益。大說便是野心勃勃意在皇位,甚至如此狂妄而不加遮掩地結黨營私。不管是哪一條,都是帝王所忌諱的。
儘管每一任皇帝都是經過九龍奪嫡那樣激烈的爭鬥而當上的,可他們卻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也經歷這樣殘酷的鬥爭,明知天家無父子無兄弟,卻還是期盼父子兄弟親情,一邊忌憚着彼此,一邊又希望能夠靠近。帝王便是如此矛盾的存在。
果然,南漠帝看向御昊天的眼光多了幾分懷疑。雖然他已經證實了御昊天的身份,也因着堇妃的緣故對他多有憐愛,但這並不代表他能爲了御昊天隨意地改立太子。畢竟廢太子跟廢皇后不同,廢太子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若太子無重大過錯,一般是不能廢立的。
而御昊天聽了柳國公的指責,卻並不着急爲自己辯解,而是先將南漠帝交與他處理的事務先在朝堂上做了彙報,並提出瞭解決方案以及自己補充的想法和觀點。再闡述完一切之後,他才補充道:“若是皇兄未被禁足,他也一定能將這些事處理好,但皇兄既然在閉門思過,父皇近日又被各種雜事纏身,本王便有責任爲父皇分憂,也算是替皇兄盡孝了。太子之位既是父皇所定,本王便沒有任何異議,至於那些在本王王府門口送禮的人,這番舉動也足夠讓父皇和皇兄看清朝中哪些是見風使舵投機取巧之輩,在今後便能多加註意。而這等人,本王更是不屑重用的。”
簡單的說,御昊天的意思便是,南漠帝要讓他當太子的話,他也能將事情都處理好,要是仍舊讓太子在這東宮之位的話,他也會盡好臣子、兄弟、兒子的本分,助太子將來坐穩皇位。一切不過看南漠帝的旨意罷了。
南漠帝對御昊天的這番表態顯然很是滿意,若是他的兩個兒子一爲君一爲將,便足可守得南漠江山無憂。
就這樣,柳國公的攻擊被御昊天輕輕地化解。
但是柳國公並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更何況背後還有抓着自己把柄不放的太子殿下。於是這樣的爭論在每日的早朝上都必會上演:柳國公發起進攻,隨後被御昊天輕鬆化解,之後不斷重複這樣的戲碼。
廢皇后“死”後,除了太子失了一大依仗,廢皇后的哥哥——兵馬大將軍單卷的日子也並不好過。他已從秋雁傳來的口信中得知了南漠帝廢后的前因後果,也知道單家此番是犯了欺君的大罪,任誰也救不了他,南漠帝此時隱而不發怕是還有更激烈的後招。
單卷越想越覺得又驚又怕,於是吩咐單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連夜收拾行囊,準備跑路。
就在全家人都準備好將要離開之時,單卷領着衆人剛打開大門,便看見單府周圍均是南漠帝身邊的御林軍,他們人人手持長槍,舉着火把,將單府沖沖包圍,只等自己打開門自投羅網。而御昊天笑盈盈地站在門口,只是這笑看着怎麼都有種掩不住的徹骨冷意。
很顯熱,御昊天對這種半夜從溫馨舒適的勤王的被褥中爬起來,離開自己小妻子軟玉溫香的身邊,來抓賊這件事感到十分的不滿意,連帶着臉上的笑都滲人了起來。
御昊天看着單卷大包小包地背在身上,笑道:“說起來,本王也該喊你一聲舅舅。那麼敢問舅舅,大半夜的,您這是要去哪兒?”
單卷鐵青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本將正想攜家眷到別苑避暑,想着趁夜裡行路,早上便能抵達。”
“那真不巧,父皇有旨意給您,您現在還走不了。先請正廳接旨吧。”御昊天朝他一伸手,率先進了正廳。
單卷在他背後,臉色變了幾遍,終是吩咐家裡人一同到正廳接旨。
見人都到齊了,御昊天站在正中央,朗聲道:“皇上口諭,有奏摺彈劾兵馬大將軍私收賄賂,通敵叛國,特命勤王領兵前來搜查,任何人等不允許離開單家半步,違令者,斬。欽此。”言罷又挑了挑眉,衝單卷笑道,“大將軍,快接旨吧。”
單卷無奈只得深叩了三個響頭,道:“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御昊天上前將單卷扶起,同時手牢牢鉗住他的手臂,將他半拉半拖地送到椅子上,道:“舅舅先在此處喝口茶稍候片刻,若是沒有證據父皇自會給你一個交代。”說完便吩咐御林軍進到院來,細細搜查。
不知過了多久,單卷坐立不安地彷彿熱鍋上的螞蟻,不時地看向書房的方向。
御昊天看着他,眼中帶着瞭然的笑意。
又過了半晌,御林軍統領帶着從書房搜出的證據,跪在御昊天面前,沉聲道:“稟王爺,在書房暗格中發現單大將軍同周邊幾小國的聯絡書信,以及四十餘本賬冊,其中還有將生鐵賣給那些小國錘鍊武器。”
御昊天看着單卷,眼中滿是嘲意,他最是看不起這般通敵賣國人,當下連那“舅舅”二字都不想叫,便道:“大將軍,隨本王進宮吧。”
進宮途中,御昊天只將單卷的雙手上帶了鐵鏈,而腳上卻並沒有。在上馬車的那一瞬,只見單卷一個閃身,手腕一翻,便將雙手之間的鎖鏈纏在了御林軍統領的脖子上,挾持着他對御昊天道:“打開我的鎖鏈,再給我準備一匹快馬,不然我便殺了他。”
御昊天看了他半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單捲心下拿不準御昊天是不是有所仰仗,只能將手中鐵鏈勒得更緊,道:“勤王想看他死?”
御昊天看了看那統領因缺氧而漲紅髮紫的臉,終是衝後面擺擺手,道:“照他說的做。”
沒有多久,便有一名御林軍指揮牽來一匹快馬,隨後拿着鎖鏈的鑰匙準備上前。
“站住!”單卷喝道,“從地上滑過來。”
那指揮立即停住了腳步,按他的吩咐將鑰匙滑到了他的腳邊。
隨後單卷挾持着御林軍統領,並讓他替自己撿起鑰匙打開鎖鏈。整個過程中纏在那統領脖子上的鎖鏈都沒有放鬆半分,而兩人的身體也一直緊緊貼在一起,這使得周圍準備好的弓箭手無從下手。
單卷騎上馬後,纔將那統領扔下馬去,而後面策馬跟上的御昊天和御林軍則怕踩到統領而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在衆人或憤恨或複雜的眼神中,單卷打馬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