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惺忪着睡眼坐在步輦裡,模模糊糊覺得眼前的宮殿很眼熟。
“等一下。”蘇南下意識地就叫停了步輦,走了過去。這裡正是清風小築,清晨微涼的空氣讓她腦子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三年,整整三年,清風小築依舊是安靜的小庭院,門前的牆角下還有小甘栽種的向日葵,想到小甘捧着一堆瓜籽信誓旦旦地要種出非洲菊的樣子,蘇南嘴角浮起淺淺的微笑。那時候,她整天懶懶地躺在牀上,期待着一個小生命的降臨,如果他健康的活着,應該已經能跑能跳了呢。本能的摸摸肚子,早就平平如已了。
鳳思齊徹夜未眠,看着天色已經亮了,就信步到處走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清風小築附近。這個小院……鳳思齊皺起眉,深邃地眼看着那高高翹起的屋脊,不經意又回想起那個在這住過的女人,挺着大大的肚子,嬌蠻任性常常氣得他磨牙,可她卻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還有,他們的孩子,毛茸茸的裹在襁褓裡。曾經他以爲幸福就在咫尺,後來,一切都失去了不復純在時,他才明白咫尺天涯是何等諷刺。
“走吧……”蘇南看着清風小築牆上迎風而綻的不知名的小花,開口道。
鳳思齊突然就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柔柔軟軟的聲音,震得他心頭一驚,是她,是她,有個名字呼之欲出。鳳思齊快走幾步,腳步都帶了歡快的雀躍,沉睡太久的靈魂就要甦醒,全身血液都沸騰噴搏起來。繞到清風小築的門口,他看見一襲紗裙,纖細倩麗的背影,那人正凝視着小苑,絲毫沒注意身邊的動靜。
“小……南……”他聲音沙啞,眼眶瞬間紅了,溼了。
下一秒,蘇南就落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寬闊溫暖,帶着淡淡的薰香的味道。那雙臂緊緊的環住她,急切炙熱,像要把她環進生命裡。
在觸碰到彼此的一剎那,一股電流躥過渾身,刺激得兩人都是一顫。
是她,絕對是她,他的小南這會就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裡,溫暖的身體清新的體香,熟悉的美好太過熟悉的味道,鳳思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頭埋在她的頸間,渾身的重量都倚到她身上,前所未有的放鬆,雙眼微閉,生怕下一刻她又會消失不見。
“小……南……太好了,太好了……”他低聲喃喃,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像酣睡中的囈語。
蘇南在被他抱住時就知道是誰了,這懷抱太舒服,溫暖得她快被融化掉了,可是,蘇南伸手去推她,卻被他的一聲“小南”抽去了力氣,蘇南深深吸了幾口氣,告誡自己是回來報仇的又不是跟這廝再續前緣,而且,撇頭看了眼旁邊的宮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的皇上當衆非禮楚遼王妃,驚訝得磕頭都忘了。蘇南甚至可以想象明天那些添油加醋的八卦漫天飛的樣子。
“放手!”蘇南氣得瞪他,瞪完了才發現他看不到,於是把語氣放得更狠些。
“不放,我說過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鳳思齊只覺得失而復得,快樂得像做夢,她的怒意聽在他耳裡跟撒嬌似的,於是把手緊了緊,貼得更近,把她箍得緊緊的。
“鳳……皇上!”蘇南被身上源源不斷的熱浪燙得有些害怕,在意識沉淪前,大聲喉了出來:“堂堂的大辰陛下,大庭廣衆非禮楚遼王妃,不怕讓人笑話嗎?還請陛下自重!”
鳳思齊正享受着鼻尖若有若無的暗香,突然被她的話震撼住,扳過她的身子,一字一句地問:“楚、遼、王、妃?!”
“王妃……”太后身邊的老嬤嬤看着蘇南連連搖頭,“老奴已經喚您三遍了。”
“啊?”蘇南迴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
“太后娘娘請王妃稍等片刻。”這新王妃長得漂漂亮亮的,沒想到人呆呆傻傻的,真是可惜了。老嬤嬤嘆着氣退了下去。
蘇南打量四周,太后寢宮對她而言已經不陌生了,只是一想到要如何面對她還真爲難,她有了紫蝶的全部記憶,那麼太后鳳蝶就是她的親妹妹,可是要她對着和媽媽一樣的臉叫她妹妹,怎麼那麼彆扭呢。
蘇南正胡思亂想着,太后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自己面前。
“聽說你叫紫兒?”
沒想到太后一來就開門見山,蘇南迴過神,起身見禮道:“回太后娘娘,正是。”
太后愣愣地望着她那張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半響才別過頭去,目光投向遠方,狀似隨意地問她些家常,在大辰飲食起居是否習慣。蘇南倒是沒想到她找自己來竟然只是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一一的回答了。
“你,見過齊兒了?”太后擡起手中的茶,慢慢地抿了一口。
蘇南心頭一驚,她突然提到皇帝,難道是怕自己會對他不利,想了想答道:“是,承蒙皇上設宴款待,昨天晚宴上有幸見到聖顏。”
太后卻沒有繼續,只是目光緊緊盯着她的臉,似乎是想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一絲破綻。可是蘇南坦然的表情讓她疑惑不解,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你知道嗎?哀家有一位姐姐,和你長的有幾分相似呢。”該來的還是來了,蘇南早想到她見自己多半是因爲這個原因,但是當年的事已經幾經輪迴了,現在她要是說“我就是你姐姐只是投胎轉世了”肯定會被人當做失心瘋的。
“只可惜,世事無常,可憐她紅顏早逝。”太后不待她答話,徑自說着。
“有些事本是天意,太后娘娘您不必太過傷心。”蘇南覺得這套話越說越迷糊,還不如直接表明態度,於是接着道:“如今應該多保重身體,逝者往矣不可追,珍惜眼前人才是。”
太后驚訝地擡頭看,“你什麼意思?”
“太后。”蘇南站起來,“其實我聽聞太后對皇上看似苛責,不過是用心良苦,希望皇上能成爲一世賢君,如今皇上勵精圖治正是大辰之福,太后不正是應該欣慰嗎?”
“呵,好個用心良苦啊。”
“太后,其實我雖身在楚遼,初見皇上倒覺得很是親切。”
“你?”太后杯中的茶水晃了晃,撒到衣袖上。
“其實,太后也說我與太后的姐姐有幾分相似,我想如果太后的姐姐健在,也一定會希望皇上幸福安康吧。”
太后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其實,或許是天意,緣分,雖然我與皇上只是一面之緣,但這也是紫兒的願望呢。”蘇南微笑着,開誠佈公地說。
晚上蘇南坐在桌前,黃暈的燈光下是一雙小鞋,今天回清風小築時自己順手帶了回來。
“咯吱”一聲,窗戶被人推開,一個人影縱了進來。
蘇南還沒叫出聲就被一雙大手捂上了嘴,從午夜驚魂中剛緩過勁來,蘇南反手一個擒拿把捂着自己的爪子扒開,氣得大叫:“鳳思齊,你深更半夜發什麼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