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周顯泰不在提出異議,反倒是眼神閃過猶豫,默默的聽着她的講話。
當即頗爲殺伐果斷,謀略更是不輸旁人的薛後,當即便決然的說道:
“咱們的計劃,如今必須變動下才成了。今日你父皇不是與周顯御單獨見面了嗎,那無論他會不會發兵,你父皇的死因都會被母后弄成是你這位七弟所爲。而你那已死數月的太子皇兄,也無需叫他在揹負弒君傳位的罪名。到時一把火燒了太子下榻的崇明殿,也說成是周顯御密謀造反,派人秘密所爲。弒父屠兄的罪名只要這麼一落下,就是周顯御在領兵來戰,咱們站在仁義之師的位置上,出手就變得名正言順了。”
太子已死兩個多月,屍身自然是無法保存的,原本薛後他們是打算明帝一死,就謊稱對方和明帝在寢殿內,一起燒爲了灰燼。
接着事後就說太子不堪在儲君之位繼續等待,眼見明帝病危,就起了殺父篡權之心。
可最後卻被明帝所察覺,父子爭執間燭臺倒地,引起大火雙雙亡故。
皇帝寢宮向來有禁軍把手,無數內侍宮婢伺候着,這大火而亡的說法,其實並不可信。
但是如今整個皇宮都是薛後掌控着,她只要將鄧昌,良妃,甚至是永昌王等人全都一一滅口。
那她想指鹿爲馬,顛倒黑白又能如何,向來這所謂的真相,都是勝利者來撰寫的。
可是如今這一切的計劃,卻因爲明帝與周顯御的短暫密探,而徹底給打亂了。
其實親手去了結一位帝王的性命,薛後內心也極爲的不安,並非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從容。
而且向來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她弒君殺夫的事情,在將來有一日被揭發出來的話。
薛後清楚就算那會周顯泰登基,她貴爲太后了,也同樣難逃定罪伏法的可能。
但是如今開弓已無回頭箭,太子都被毒殺而亡,除了叫周顯泰登基稱帝,薛後以及相府其實都在無任何退路了。
因此等到聽完薛後的這番話,也意識到這會時間刻不容緩,提前動手才能提高勝算。
所以就見得周顯泰當即站起身,接着一撩蟒龍袍衫,向着薛後就是鄭重一拜,叩首之後便見他謹慎裡透着一絲擔憂的說道:
“既然母后已經做好決斷,孩兒定然不會叫您失望,我這就將培養多年的二萬黑甲衛調遣進京。孩兒不求別的,只望母后能保重自身安危。等到孩兒登基之後,您便是我大周最尊貴的太后娘娘。兒子定然要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奉於母后享用。”
耳聽得這話,薛後的眼中不禁閃過炙熱的目光,她沉迷癡戀於權勢。
或許連周顯泰這個做兒子的都不知道,其實薛後豈止只想要一個太后身份。
她想要的遠遠比這個多上許多,甚至是前朝後宮,她都想一人獨大,做這大周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不過內心的這種瘋狂想法,哪怕是周顯泰這個兒子,薛後也由始至終沒打算告訴對方。
接着就見她示意周顯泰起身後,當即便又望向一旁的白柳,和顏悅色的淺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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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了,想必你們華國公府應允本宮的一萬人馬,也應該集結好了吧。顯泰在調回黑甲衛兩萬兵馬之前,這京師內把控局面的兵力,可就要啓用這一萬人協同城防營,驍騎營來鎮壓所有意圖反抗的人了。”
華國公府素有大周第一貴族之稱,在他聯繫數個世家貴族後,如今這一萬私兵組建的隊伍早就是集結好了。
而眼見得白柳沒有猶豫,便立刻稟明會通知家父白東陽即刻把兵力調進城內。當即薛後心裡滿意的同時,也不忘繼續籠絡的說道:
“柳兒,我的顯泰能娶你爲妃,確實是他的造化。你放心吧今日母后就可以應允你,只要顯泰登基稱帝,國殤三年一過,我便叫他冊立你爲皇后。你們白家所作出的貢獻,本後是不會忘記的。”
聞聽得這話,庶女出身的白柳,眼見得自己的皇后夢即將唾手可得了。
當即她激動的無以復加,更是連連保證會叫整個白家盡心輔佐周顯泰,直到對方登基爲止。
將事情都囑咐完了,薛後便示意周顯泰和白柳可以離宮,去部署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等到偌大的皇后寢宮內,在無旁人在場了,薛後不禁轉動着手上的紅寶石鳳鳴戒指,然後對左雯平靜的說道:
“去把那壺本宮爲自己準備,以防逼宮政變失敗,而自裁所用的毒酒取來吧。因爲本宮細細的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是很想繼續活下去的。因此這酒便不留給我自己了,本宮覺得咱們那位聖上似乎才更應該飲用。”
伺候薛後幾十年,左雯和這位主子間早就默契異常。
因此甚至都無需薛後將話講的過於明確,左雯便已經進了皇后寢宮的密室之內,將一個黑玉做成的酒壺給捧了出來。
而在看這會的薛後,也已然從鳳椅上站起身來,深深的望了那黑玉酒壺一眼,她便聲音空寂的說道:
“離別歡啊離別歡。離別卻要歡愉,明明是壺劇毒之酒,卻偏偏起了這麼一個叫人心起漣漪的名字。畢竟是夫妻一場,左雯幫我換上皇后朝服吧,然後便隨我去給咱們那位陛下送行吧。”
這話一說完,薛後的眼中不經意也閃過一絲惆悵,可轉瞬間卻又被她給掩蓋下去了。
而對於薛後的這份歹毒心思,仍舊不得而知的明帝,這位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大周皇帝,正虛弱的靠在牀榻上。
慈愛的望着趴在他身邊,哭得淚流滿面的周顯辰,明帝不禁輕咳的說道:
“辰兒你如今也已經十一歲了,是個男子漢了,我周家的男兒怎能總是這般哭哭啼啼。你要答應父皇,做一個像你五哥,七哥那樣的王爺。爲咱們大周江山做出貢獻,輔佐你五哥造福黎民百姓,父皇的話你可記住了。”
聞聽得這話,向來性格較爲仁善,而且也有點膽小懦弱的周顯辰,不禁一下子哭的更大聲了。
十一歲的年紀已經叫周顯辰清楚的明白,他的這位父皇即將不久於人世,一想到從此以後他都將看不到明帝了,這心裡的難受便再難抑制住了。
“父皇,辰兒不要你走。若是你不在了,我和母妃還有姐姐該怎麼辦。皇后娘娘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而且辰兒也捨不得父皇。”
眼見得年紀頗小的兒子,這般痛哭的跪倒在自己面前。
明帝眼圈也不禁微微泛紅,但還是強忍着不捨安慰道:
“顯辰你要知道,這人有生就必然也會有死。父皇哪怕是九五之尊,也逃不過生死定數的。至於你和你的母妃,父皇不會叫薛後有機會加害你們的。所以今晚在我大限將至之前,你們便趕緊離宮去吧。”
這話才一說完,明帝就不禁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直到一口鮮血難以抑制的從嘴裡噴出後。
他在衆人的驚呼聲裡,才緩過一口氣強撐起精神,接着明帝一指永昌王繼續說道:
“王兄你且上前幾步,皇弟這殿宇內有處暗道,可直接通往皇城之外,向來這是歷代皇帝所留下的一條逃生之路。雖說不得外傳,可這個機密朕幾十年前,四王之亂時便告知於你了。所以一會你就帶着良妃和我這一對兒女,從密道離開吧,在繼續留下來恐怕想走就要難了。”
自打明帝登基以來,這幾十年過去了,他與永昌王之間卻沒紅過一次臉,兄弟二人的關係也是極爲的親厚。
所以眼見得明帝這會託妻獻子,永昌王不禁也潸然淚下,並一把握住明帝如冰般冷的手,勸慰的說道:
“皇弟啊,我是你的哥哥,哪有眼看着弟弟有危而不救的道理。要走咱們便一起離開,爲兄是不會將你自己留在這裡的。”
但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明帝不禁舉目四望了一下,然後眼中閃過堅毅之色的說道:
“朕是大周的皇帝,就是死也只能死在皇宮之內。否則朕都臨陣退縮,被叛逆嚇得抱頭鼠竄。等到身死之後,又有何顏面去見歷代先帝。所以王兄你快走吧,朕畢竟和薛後十幾年的夫妻,她的性情朕還是瞭解幾分的。估計今天這場家宴之後,她便會在難忍耐,急於出手了。”
眼瞧着明帝斷然不會離開,與對方也相伴幾十年的良妃,和這位君王之間她到底是有真情在的。
否則當初蕭瑾萱進宮那次,本是可以將良妃搭救出宮的,可就是因爲放心不下明帝,最後良妃還是選擇留下來了。
所以就見得良妃這會已經涕不成聲的來到明帝面前,接着就神情不解的哽咽說道:
“皇上您這又和何苦呢,其實今日顯御進宮,你爲何不叫他留下保護與您。若是御兒在的話,憑他的功夫定然可以以一敵百,將您平安護下的。”
良妃雖然賢德,可到底是後宮妃嬪,因此她只知道周顯御善戰,卻不懂得以一可敵百,卻不能敵千敵萬的道理。
今日這場家宴周顯御可是獨自赴會,留下他也是無濟於事。而且明帝清楚,他要真將自己的處境講出來,這個兒子也定然不會走了。
到時不但周顯御性命必然難保,京軍營兩萬兵馬也羣龍無首,如今對方雖然黯然離開,可是明帝卻相信,若是京師有危,這個兒子定然會回來護駕的。
但是如今他沒有時間,也無體力在和良妃解釋清楚一切,當即示意對方趕緊起身,明帝就命令衆人即刻離開,否則就是抗旨不尊。
身爲臣下者,自然要服從於皇帝的旨意,因此哪怕永昌王等人在不願走,也不得不離開了。
而就在在衆人向寢宮深處密道口走去的時候,看着默默跟在大家身後的襄平,明帝不禁叫住了這個他向來最爲疼愛的女兒。
“襄兒,你來父皇身邊一下可好,父皇都記不得有多久沒看見你對着我露出笑容了。我知道因爲莫林芝的事情,你一直和父皇存有心結。可是如今父皇馬上就要不久於人世,你這孩子難道當真就不願在與朕說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