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你二選其一,待要如何

這樣僵持了好半晌,他忽然伸手將她提上馬背,人在他的懷裡,便越發覺得那血腥味兒濃郁,段櫻離幾乎要吐起來。

縱馬狂奔,似乎根本就沒有方向,寒風吹在臉上,冷冷的如同刀子……

好在,所走的方向與玉銘所去的方向相反,如果順利的話,玉銘應該能夠將段擎蒼送到鹽村,那麼,他們馬上要團聚了糌。

想到他們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在冬天的夜裡,點燃一隻火爐,一起吃着香噴噴的熱飯,是多麼的幸福。

這種幸福,她不曾擁有,她也已經放棄了。

段櫻離的眼前漸漸地發黑,只剩餘這美好想象的殘念,殘念裡的一點燭光,漸漸地,便連這微光也消失了。

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深夜。

發現自己被勒的快要透不過氣來,耳旁卻是一人在低吼,“不許你死!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害得我失去一切,就想這麼溜開嗎?我不會這麼便宜你的,你給我醒來!給我醒來!”

這人狠狠地抓着她的衣領,彷彿是想要把她抓的站起來一般,她忍不住咳咳了幾聲,那人猛地將她鬆開,她的身子便跌回牀上,聽得他的聲音含着一種深沉的恨:“我知道你不會死,你還要陪着我過完剩餘的日子。楮”

段櫻離再次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進來,“三殿下,雪更大了,我們必須得離開這裡……”

鳳羽的聲音虛弱無力,卻又有點陰惻惻的,“老二還在到處尋找她的下落嗎?”

“是的……還在找,我們被逼在這個山谷裡,再不出去,大雪封山,恐怕要到明年的春天雪化了纔有機會……”

“明年的春天……”

鳳羽哧地笑了一下,若等到明年的春天,那便什麼都晚了。

鳳羽最終決定出谷,“老二不是君子嗎?我就看看,他這個君子面對美人和江山,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

段櫻離徹底清醒的時候,是在一輛馬車裡。

馬車裡設有暖爐,車壁周圍都是小櫃子,整個車廂裡有種甜香味兒,一個面色略顯蒼白,但眉目如畫的男子坐在那裡刻着手裡的木蝴蝶,一身絳紫色的衣裳,更將他映襯的人面如玉,特別是那雙眸子,專注而溫柔,令段櫻離緊提了很久的心,忽然就鬆馳了下來。

連續兩三天的奔波,她全身的骨頭痠痛,此時稍微一動,已經不由自主地悶哼出來。

慕風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發現她已然醒了,不由地露出一抹傾城笑容,“櫻離,你醒了。”

段櫻離艱難地掙扎起來,“慕風……我怎麼在這裡?”

“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我們現在快要到奉京城裡了。”

“哦……”段櫻離的思緒還沒有完全活躍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就是鳳青鸞登基的日子。”

他的話使段櫻離腦中的迷霧一下子給揮開了,之前的事也迅速地整合,半晌才道:“鳳羽打算用我去威脅二殿下,讓他放棄皇位,他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你怎麼會把我從他的身邊救出來?”

“我並沒有把你救出來,只不過可以讓你留在我的身邊而已。”

“什麼意思?”段櫻離的心又揪了起來。

“鳳羽的確不肯輕易放過你,雖然我以奇門術數之法,將你從他的身邊帶過來,然而他卻派人將所有路口都守住,只留這一條道通往奉京,只怕我們一進城,就會被他給抓住。”

“只有這一條路嗎?”

慕風點點頭,神情卻是溫柔極了,“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尚可以再努力一下,只要熬過今日,一切都會好的。”

慕風把車簾打開些,只見正是白天,滿眼的白,慕風道:“這匹馬兒就是從奉京城裡帶出來的,就算我們不在馬車裡,它也認得路會一直走進奉京城。馬車裡雖然很舒服,但我們現在只有棄了馬車才行。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的身體。”

段櫻離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否則進了奉京被鳳羽抓到以後,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樣的事。

“我可以,我現在很好。”

慕風把櫃子裡的食物搜刮出來,弄了一小袋,先跳下車去,背衝着段櫻離,“我揹你。”

她本來想要拒絕,可是剛剛爬起來而已,就已經全身要虛脫了似的,這幾日病中奔波,的確快要了她的命了。無奈,她只好爬上他的背,聞到他身上還帶着車裡的甜香味兒,不由地扯開嘴角笑了笑,不知道爲什麼,這種味道讓她很開心。

二人棄了馬車,便走入雪野。

“慕風,我們要去哪裡?”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慕風從懷裡拿出一隻熱熱的紅薯,“這是之前從爐子底下烤的,你吃點東西吧。”

其實段櫻離確實餓的前心貼後背了,拿了它,就那樣爬在慕風的背上吃

tang了起來,溫度剛剛好,她掰了一塊送到慕風的嘴裡,慕風想要拒絕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張口吃了下去,那甜甜軟軟的滋味兒,讓他的心也變得柔軟甜蜜起來。

吃完了東西,段櫻離感覺到身上暖烘烘的,強烈的睡意襲來。一場病,將她折磨的像吃完東西只會睡,睡完又只會吃的小孩子。

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還是在慕風的背上,只是他走的踉踉蹌蹌,喘吸的也非常厲害,而且老用手揉着眼睛。段櫻離只見太陽正掛當空,已經是晌午時分,太陽的光芒非常的強烈,她用手遮住自己額前的陽光,看樣子,慕風揹着她已經走了三四個時辰。

感覺到她的動靜,慕風問道:“醒了?”

“嗯,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段櫻離反問。

“不是,就是眼睛……不知道爲什麼看東西都是紅色的……”

段櫻離馬上想到了什麼,急忙扯下自己的一片內裳,將他的眼睛輕輕地縛住,這樣一來,是走不成了,可是慕風不想將段櫻離放入雪裡地,因此還是將她緊緊地託在自己的背上,“櫻離,你遮住了我的眼睛,我該怎麼走呢?”

“不遮住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會瞎的,看東西已經變成紅色,是雪盲的症狀,如果再持續一陣子,你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可你縛住我的眼睛,我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我帶着你走。”

段櫻離說着,就想要從慕風的背上下來,慕風卻緊緊地揹着她,不讓她下來,“你病了好幾天,要好好休息,不能再着涼。”

其實段櫻離的確手腳發軟,額上還有虛汗,只是總不能讓慕風一直揹着她吧?

這時慕風提出另外一個建議,“不如,你當我的眼睛。”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段櫻離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之前慕風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只覺得往這個方向走沒錯,但是現在看來,他們行入的地方竟然是一個狹谷,而且段櫻離已經瞧見鳳羽的人馬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大概也已經看到了他們,人馬停了下來,皆往這邊張望着。

段櫻離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在慕風的耳邊道:“慕風,鳳羽的人馬已經看到我們。”

慕風微微一怔,就要去扯臉上的布,段櫻離趕緊阻止,“慕風,你要是真的變成瞎子,可別指望我愛你,我是不會和瞎子在一起的。”

段櫻離將臉貼在他的後背心,“慕風,我們的緣分到此爲止吧,你還有你的事,而我,終究逃不出自己的宿命,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

慕風沒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段櫻離又道:“你放下我,往前走幾步,有一個樹洞,你暫時躲到裡面去,我會引鳳羽離開這裡……”

然而慕風好半晌都沒動靜。

忽然,坡上的人馬似乎已經確定了方向,齊齊打馬往山坡下衝來。

“慕風,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慕風輕嘆了聲,“反正我也必須得進入奉京一趟……櫻離,我不會和你分開的,我要和你一起進宮,等我找到了盒子和鑰匙,到時候我總歸能想到辦法帶你離開的。”

……

他既然已經如此決定了,段櫻離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等到那批人馬進前,果然就是鳳羽。

他的目光冷冷地瞥過段櫻離和慕風,終是嘲諷地道:“段櫻離,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有這麼多的姘頭,老二和老四都被你迷得神魂癲倒,你真是個不折不扣水性揚花的賤人。”

“廢話少說,你不是要抓我去跟二殿下談判嗎?那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的話我寧願血濺當場,也不會配合你的。”

“說!”鳳羽斬釘截鐵。

他的樣子,使她想起他上世那絕情斷義的樣子。

氣急敗壞的他,終於露出本來面目了吧!

“我不許你傷害慕風,如果他死了,我立刻就自殺,讓你達不成自己的目的!”

聽了她的話,鳳羽只覺得喉頭一甜,心血上竄,差點就吐了血。

“你爲什麼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他?”他問出來,段櫻離自然不會給他答案。

好半晌,鳳羽纔將心痛的感覺壓下去,他冷冷地道:“我不會殺他的,我要他親眼看到我是怎樣將你送給別人的,慕風,你的眼睛不會瞎了吧?如果你的眼睛瞎了,我可是會感到遺撼的。”

慕風卻是平靜得很,這一路他與鳳羽及鳳青鸞鬥過來,雖然實力懸殊,勝敗似乎也是早就註定的,但是他從未放棄。

見言語似乎傷害不了慕風和段櫻離,鳳羽更加的難受。他讓人將這二人綁起來扔在馬上,然後直奔奉京城。

*

奉京城內。

鳳青鸞率大軍入城,直入皇城。

這時候,姚輝輝和戚契的軍隊離奉京城還有大約五里路,而鳳羽一行人就是趁着這

個空檔,進入城裡。

鳳井月得知首先入城的是鳳青鸞,就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然不是他自己想象中的那樣了,乾脆棄了所有,帶着幾個親近的爪牙從奉京城裡溜了出來。那些文武大臣見狀,馬上見風使舵,全部都轉了風向。

鳳青鸞幾乎沒費什麼力量,就已經走到了龍位之前。

冷眼看着堂下跪着的文武大夫,他對他們有了全新的看法,他們是治國最好的幫手,但也是最不能信任的人,但他們必須得存在。

這樣一來,鳳青鸞忽然覺得那些繁文縟節實在可笑,很乾脆地道:“想來你們已經知道,我父皇於獵場駕崩!我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只想說,關於鳳氏江山由誰來主的鬧劇該結束了,你們這些人,也無須再左右搖擺,今日,我即是踏上這裡,我便是南詔的新帝,誰若不服,我便殺了誰!”

鳳青鸞身穿銀色鎧甲,周圍都散發着冷戾,與文武大臣們記憶中的溫柔如和風般的形象大不相同。想到他曾經在戰場歷練四年,便也明白這是爲什麼了。況且二十萬大軍已進城,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頓時,堂下黑壓壓地跪倒一片,山呼萬歲聲使整個皇城地動山搖。

鳳青鸞接着頒佈三道聖旨,第一道便是免去所有複雜的程序,從明日開始,朝堂即恢復正常,以此道聖旨爲基礎,又發兩道聖旨,分別派人送入戚契和姚春輝的營中,讓他們的軍隊回到該回去的位置。戚姚二人明日早朝時,要趕到朝堂之上。

第二道旨意便是,重刻國璽。因爲明帝的玉璽自他駕崩後就已無去向。

第三道旨意,即不大赦,也不大殺,其中含意,自行領會。

三道旨意一下,衆人便忙碌起來,也沒有時間考量現如今的情勢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當晚,鳳青鸞鎧甲未脫,站在門前親自指揮有關尋找段櫻離的事情,可是得到的消息都使他失望。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不好,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是要鳳青鸞親自拆。

鳳青鸞拿了信後,忽然有人衝過來,搶過信去,獻媚地說:“還是有小人來拆好了,萬一信中有暗器或者有毒怎麼樣?不是要傷了皇上了?”

鳳青鸞皺了皺眉頭,發現此人居然是明帝身邊的近侍奈長昔。

只見他看起來很是狼狽,臉上多了一道疤尚沒有痊癒,有些微猙獰,奈長昔原本年輕貌美,現在這道疤使他看起來怪異了些。他將信小心翼翼地拆開,又恭敬地遞迴給鳳青鸞。

鳳青鸞看了眼信中的內容,原來是有人送禮物給他,讓他去百合宮殿相見,但是,只需要他一個人來,否則禮物可能被銷燬。

他馬上想到了什麼,心咚地一跳,就要往百合宮殿而去。

卻在這時,又轉身問道:“奈長昔,我父皇在何處?”

“奴才不知!”奈長昔跪了下去,瑟瑟發抖。

鳳青鸞的眸中閃過一抹寒芒,是“不知”,而不是“已死”,可見明帝真的還活着,鳳青鸞如今倒不想將他找出來了,作爲父親,居然數次玩假死遊戲,妄圖幾個兒子血戰成河,實在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鳳青鸞來到百合宮殿,讓所有人在外面等,他獨自進入院中。

他知道這裡是段櫻離成爲郡主之後所居住的地方,但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這裡,只見院落倒是寬大精美,在通往正屋的青石路上,立着一個一人高的盒子。

鳳青鸞緩緩走到盒子前,鼻端便有股揮之不去的火硝味兒,他便不再往前走。

“鳳羽,你出來吧。”

果然從盒子的背後,走出來一個人,手中拿着一個火摺子,這時候輕輕一吹,火摺子已然着了。

他笑道:“老二,你愛着她對嗎?”

“如果你指的是櫻離,那麼的確是的。”

“你說你天下也要,櫻離也要,如今,我偏要你二選其一,你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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