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雄寶殿,往左走幾十步,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靠東邊的第一間廂房是爲兩位施主準備的,主持做完法事,悟法會過來通知二位施主。”語畢,悟法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就要轉身離去。
“慢着!”翠屏擋在了悟法的身前,然後湊到了他的近跟前,神神秘秘的問:“敢問明空大師可在寺廟之中?”
“寺廟中還有其他事情等着小僧去處理,兩位施主好好歇息!”這次悟法連‘阿彌陀佛’都沒說,直接越過翠屏,急忙匆匆的離開了四合院。
翠屏對着急離去的那抹灰色背影翻了個白眼。
“小姐,您前兩次陪着老太太來藍迦寺,是否見過明空大師?”
“他是高僧,祖母在世的時候也曾央求過主持,想見他一面,可求而不得,我自然沒見過了。”雅若頓了一下,壞壞的看了一眼翠屏,打趣道:“你這麼想見明空大師,該不會藏了什麼壞心思?”
隨着雅若最後一個字的落定,翠屏的臉早就紅的不像樣子了,她連忙解釋起來:“奴婢聽外界傳的那麼神乎其神,太過好奇,奴婢真的想看看明空大師是否長了三頭六臂,翠屏的所有心思就是伺候好小姐和吳姨娘!”
“真的嗎?”雅若故意嚇她。
翠屏見她家小姐不信,急的淚珠兒直打轉,雅若這纔出聲。
“好了,我剛纔只是逗你的,一路顛簸的厲害,我還真有些乏了,我們進去吧。”
---四合院中,別有一番洞天,四合院的下方是一片桃林,眼下正是桃花盛開時節,桃林宛如一片花海,粉紅色的一大片挨着一大片,煞是好看。
雅若被美景吸的挪不開眼了,腦海中忽的蹦躂出“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兩句寺。
“小姐,您不是乏了嗎?早點進房歇息吧。”
“翠屏,你先去把房間整理一下,我等等進去休息。”
此情此景在現代社會雅若沒見過,她很想一個人去桃林轉轉,緩解一下連續幾天的疲累和悲傷。
翠屏沒說話,只點了點,便去了東邊的第一間廂房。
身處在四合院中,雅若才發現四合院規模很大,估計佔地十幾畝,桃林中的桃花都是清一色的粉色,
觀賞起來絲毫不單調。
去桃林的路上,雅若的腳步走的有些快,有好幾次險些被託在地下的長長裙襬絆倒,最後,她不得不提起裙襬,一口氣跑到了桃林。
站在桃林裡,她閉上了眼睛,陣陣花香撲鼻而來。
一陣微風吹過,無數的花瓣隨風起舞,數片花瓣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龐。
感覺到有些微癢,雅若忍不住伸手去接,幾片花瓣完整的落入她小巧的掌心之中,她就這麼平坦着手掌,害怕稍微一用力,柔弱的花瓣就碎在了她手中。
一會兒,幾聲悠揚的琴聲從桃林的深處傳了過來。
琴聲脫塵出衆,靜靜的淡淡的,宛如曉風拂面一般,也像是一顆定心丸,使生活在浮華之中人們那顆煩躁的心慢慢歸於平靜。
這淡雅的琴聲,雅若很熟悉,如若她沒有猜錯,桃林彈琴之人彈的是佛家的《凡音》。
這首曲子,她曾彈過,彈出的效果很一般,遠沒今日聽到的高雅寧靜,隨着彈琴之人最後一個挑的節拍收起,桃林瞬間靜了下來。
琴聲結束,雅若睜開了眼,她那顆由於祖母過世悲傷的心,經過剛剛淡雅琴音的撫摸,似乎被撫平了很多。
雅若很想知道,是誰把這首普通的曲子,彈奏的有如此高的意境,她忍不住,往桃林的深處走去。
---桃林深處,又是一番天地,遠遠地望去,湖上的亭子中坐着一位穿着灰色僧服、披着袈裟的年輕男子。
男子面對着她,雅若可以清楚的看到男子的長相,他神情沉穩,低着頭,貌似在思考,他的面前放了一架古琴,幾絲嫋嫋香菸從一旁的香爐中不停的涌出。
湖不大,但湖水清澈可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湖底的水草和石子。
大抵是對亭中之人太過好奇,雅若又往前邁了幾步,就快要接近亭子時,從亭中傳來兩句淡淡的話。
“悟法,不是讓你在禪房中等爲師嗎?”
雅若驀然收住了步子,悟法不是那會兒給她和翠屏帶路的小沙彌嗎?
瞧他那樣子,不過只有十歲出頭,還是個孩子,可瞧他那辦的事,真真的是滴水不漏,翠屏那丫頭想從他口中掏出明空大師的行蹤,都沒能如願,可見那小沙彌心思極多。
眼前這人居然是他師父,城府估計更深。
亭中說話之人的聲音雖很淡卻不失空靈,像春風一般,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雅若沒回話,繼續往前走,等近了,她偷偷瞄了一眼亭中之人。
只這一眼,雅若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定在了原地,半點兒不能動彈。
眼前的這人顏值簡直逆天,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美男子,他雖穿着灰色僧袍、披着黃色袈裟,但卻分毫掩飾不住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雙眼深如寒潭,臉色冷酷卻不失俊逸,兩片薄嘴脣,緊緊的抿在了一起。
雅若自認爲她的定力很好,可美色當前,她還是失控了,她內心的尖叫聲還未平息,一陣異常冰冷的話語聲直直的撞擊着她的耳朵。
“看夠了嗎?”
亭中之人見所來之人並沒回答他的話,擡眼,纔看見亭外所站之人並不是悟法,而是一個陌生女子。
該女子正放肆的看着他,作爲大燕國的高僧,他何曾被人這般明目張膽的打量,明空很不爽。
他畢生的心願就是做一個讓萬民景仰的名僧,而他也確實努力做到了。
他在大燕國甚至西域那邊,名氣都很大。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格外的刺耳,偷窺被發現,雅若一臉尷尬,匆忙收回了視線,看到亭中之人已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別處,臉色一片孤傲。
雅若平復了一下情緒,爲了緩解當前尷尬的局面,她立馬開口問:“剛纔那首《凡音》是大師彈奏的嗎?好有高度....”
她的仰慕之情還沒表述完,亭中的人已經越過她,徑直往前走了。
雅若連忙追了上去,她很想問問走在前面的人,是用了什麼方法把《凡音》彈的形神俱佳。
前面的人走的很快,雅若提起了冗長的裙襬,小跑着追趕着。
跑的太急,隱藏在草叢中的一個大石頭雅若沒看見,右腳狠狠的撞在了石頭上,重心失去平衡,她摔倒在地。
雅若嘗試着站起來,卻半點動彈不得,疼痛感很快就像電流一般傳滿全身。
“哎呦……”雅若痛的叫出了聲。
大概是痛的太厲害的緣故,出於本能,雅若的吃痛聲叫的有些大。
前面已經走了有段距離的明空聽到身後女子的慘叫聲,放慢了腳步,往前走了幾小步後,聽到還有叫聲,他這才完全停了下來。
回頭,一眼看到剛纔追他的女子竟倒在了地下,她一臉痛苦。
遲疑了一下,明空還是折了回去。
藍伽寺的這片桃林除了他和悟法,沒人會來的,倘若他不回去救那個女子,那她就真的要留在林子裡了。
雖然他很惱火今天貿然闖進林子中的女子,但出家人以慈悲爲懷,他不能見死不救。
到了雅若跟前,第一次與異性這般近距離的接觸,明空的身體僵的很厲害,他往後退了兩大步,纔開口。
“女施主可否站起來?”
聽到周邊有聲音響起,追尋着聲音的方向,雅若才發現她那會兒追趕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距離她兩米開外的地方。
都痛的沒知覺了,雅若還不忘繼續發揚她的花癡,她出神的看着明空,腦海中浮想聯翩。
他是因爲聽到了她的叫聲,才趕過來的嗎,一定是這樣的,看樣子,她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然,他肯定會不管不問的。
這麼想着,雅若的心大力的跳動了兩下,沒顧得上回答明空的問題。
雅若的反應落入到明空的眼中,不可理喻至極 ,她懶得回答他的問題,想必是傷的不太重。
明空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他轉動了兩下手中的檀木佛珠,唸了聲“阿彌陀佛”,準備走。
雅若似乎看出了他欲離開的心思,匆匆收回視線,來不及經過大腦,直接脫口而出:“我的右腳好像斷了。”
明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這些年他走遍了大燕國的大江南北和臨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早已練就了火眼金睛,她臉上痛苦的神情不是裝的出來的。
明空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雅若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彎身,朝她的右腳看去。
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把佛珠戴在了手腕上,接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白布,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做完他認爲該做的,他往前又邁了兩個小半步子,這才蹲下。
明空把左手搭放在了雅若的右腳踝上,很快的就確定了傷口的位置。
隨着傷口位置的確定,明空的指尖輕微的顫抖了兩下:她腳腕脫臼了。
明空只微微的停滯了一下手上忙活的動作,便繼續給她醫治。
看她是女子的份上,明空醫治脫臼的手法已是他衆多手法中最輕的一種。
但當腳腕處的脫臼骨頭被他拉扯時,雅若還是叫出了聲。
雅若只感覺腳腕處受傷的骨頭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拉斷了。
處理完她腳腕處的脫臼,明空摘下了白布。
“女施主,貧僧已經爲你接好了骨頭!”
聽完他這話,雅若才後知後覺的知道了她只是脫臼,而非斷了骨頭,不然也不會這般輕鬆的處理好吧。
“多謝大師出手相救。”雅若說的很真誠。
“出家人慈悲爲懷,施主沿着這條小道,走出去即可。”明空轉身時,卻被已經從地下坐起的雅若抓住了他僧袍一角。
“還沒問大師的名字呢?剛纔大師所彈奏的那首曲子,雅若也會彈,只是沒有大師彈的好,希望大師能對雅若指點一二。”
“雅若”是她的名字?明空的身體微頓了下,“出家人無名無姓,貧僧法號明空,貧僧對音律只懂一二。”
要不是腳腕脫臼的地方剛被接好,雅若差點興奮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她的手一點點兒的鬆開了明空的衣角。
在桃林偶遇的這個年輕僧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明空大師,他真的像外界所傳頌的那般,宛如謫仙,氣質飄然。
以前她絕不會相信世上會有這般的人存在,但現在她信了。
雅若從未想過她會見到傳說中的明空大師,而且還與他在桃林中發生了故事。
雅若的思緒飄的有些遠,等她回過神,那抹飄逸的身影已走遠。
雅若癡癡的望着背影從她的眼中消失,才把目光收回。
她回味着兩人不久前在桃林中發生的故事,想着想着,她臉上浮現出幾絲淺淺的笑容。
原來明空大師並非真的冷若冰霜、不通情理,他還是很好接觸的。
想到這,雅若的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右腳腕受傷的地方,接骨的地方只剩下痠痛感,並無其它不適。
雅若只知道他高僧的身份,卻不曾想到他還精通醫理,她對明空的仰慕之情又平增了幾分。
坐了一小會兒,雅若嘗試着從地上站了起來,想到來桃林已有了一段時間,翠屏那丫頭怕是急得正在四處找她。
往前走時,雅若稍微把步子放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