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和九惠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又聽了聽房裡的動靜,剛剛準備放下心來,就聽到裡面一聲輕輕的嘆息聲。
七巧剛準備笑,馬上又跟着嘆了口氣,拉着九惠走到外面,輕聲說,“咱們小姐這是怎麼了?”
“小姐越來越大,想的事情自然就多了。都快丑時了,再熬下去,明兒該腫眼了。我看我還是去將溫着的燕窩給小姐端進去,讓小姐吃了睡!”,九惠想的則是柯熙媛這樣晚還沒睡,極傷身體。
“還是你想的周到,快去吧!”,柯熙媛自從和盧氏的關係變得親密後,這墨竹院每季一次二兩燕窩,就變成了每月二兩,還是極難得的血燕。
就是羅媽媽,見慣了好東西的人,看了這血燕也嘖嘖稱讚大太太盧氏是個捨得的人。
所以,自添置了這麼好的燕窩,每日之時起,羅媽媽就細細燉着,然後溫在爐子上,就等卯時一到,就服侍柯熙媛用些,才準她繼續睡。
這麼每天下來,柯熙媛的氣色確實是好看了許多,盧氏送的這血燕,的確極有效果。
九惠去到廚房,就看到了桂芝正守着爐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笑了笑,“怎的今日是你在這?”
“九惠姐姐!”,桂芝放下蒲扇,擦了擦額角的汗,“我知道小姐每日卯時都要用這個,便給小姐守着。芙蓉姐姐說了,這火既不能小,也不能大,我得看着,省得熄火了。小姐就吃不到熱的了!”。
桂芝自那次事件後,在柯熙媛的院子裡存在感極弱。羅媽媽、七巧和九惠倒是對她一如既往,只是這芙蓉,因爲在她的管轄範圍內出了事,對這桂芝開始極其嚴厲起來。
“這每日守着,仔細熬壞了!還是快去休息吧啊!今日到這就行了!我是過來端去給小姐用的!”,九惠麻利地端好燕窩。想了想。還是說了句,“需要我和芙蓉說說,讓人和你輪流當值嗎?”
桂芝搖頭。她自己清楚,芙蓉沒有趕自己走也是因爲柯熙媛沒有出聲,“九惠姐姐,我娘說過。做錯事就要爲自己做的事負責。我錯了,芙蓉姐姐罰我也是很正常的。現在我能在小姐身邊爲小姐做點事。我已經很開心了!”
桂芝的娘在五柳先生的醫治下已經恢復了健康,現在能做活養家,極是感激柯熙媛。而桂芝自己,柯熙媛有問過她是否想出府。桂芝一口回絕了。說是要報答柯熙媛,伺候柯熙媛一輩子。
九惠總覺得在這個丫頭臉上看到了某種堅毅,很像以前的自己。笑了笑,“太太出來了。需得提醒家裡也小心!”
九惠雖然覺得自己有點想太多,可覺得畢竟提醒下爲妙。誰也不知道,餘氏接下來會做什麼,小心點總是好的。
桂芝臉色一變,忙點點頭,“謝謝姐姐提醒!”,桂芝是很怕餘氏的。終日在這墨竹院,倒是不怕餘氏迫害。可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還請姐姐指條明路給我,我該如何做!”
“桂芝,你要母親和妹妹換個住處,後面的,我回稟了小姐,自然會爲你安排。”,九惠略略想了想,雖不知柯熙媛會不會覺得自己多管閒事,卻還是想幫幫這個孩子。
“謝謝姐姐!姐姐大恩,桂芝一定記在心裡!”,桂芝滿臉喜色,看九惠的眼神不同了起來。
“燕窩快冷了,我要過去了,你且歇息吧!”,九惠說完,就走了出去。她在想,小姐手裡頭不是有間鋪子了嗎?或許可以給桂芝她娘和妹妹一個容身之所。
夏姨娘在柯熙媛知道自己身世後,給了一個地契給柯熙媛,是一間鋪子的地契。那鋪子就在東街,鋪位極好。柯熙媛一直沒有去讓鋪裡的掌櫃和夥計認主,或許也是時候該……
推開門,九惠就看到七巧正給柯熙媛披衣服。
“咋暖還寒,小姐您也不仔細着自己的身體!這炭盆子也撤了,衣服也不多穿,着涼了如何是好!”,七巧滿臉的埋怨,卻擋不住語氣裡的那絲關心和眼底的那抹憂色。
“你呀,小姐寵你,就愈發的大膽起來!”,九惠將燕窩放在桌上,打了一碗,放在柯熙媛面前,“小姐,紅棗燕窩,最是養人,快些用了吧!”
柯熙媛有些厭煩這樣的滋補,可旁邊兩個丫頭的眼神太堅定,實在推脫不了,端起來慢慢喝起來。
見柯熙媛雖然不悅,卻還是喝,九惠鬆了口氣,隨口說着,“小姐,奴婢尋思着,您現在親事也差不多要定了,是不是該去看看那鋪子了?”
柯熙媛今晚心情的確不好,一是記掛宮裡的夏姨娘,二是覺得自己居然錯怪了周晨宇。想到周晨宇拂袖而去的樣子,柯熙媛就覺得氣悶。那個登徒子,居然還對她耍脾氣!
想到九惠說的鋪子,柯熙媛心底確實一動。是了,來這個世界,她還沒自己賺過錢。據夏姨娘說,她手裡有幾個鋪子,待柯熙媛出嫁,就分一半與柯熙媛,另一半留與柯懷敏。
“柯放倒是和我說了,這間茶鋪的位置極好,就是往來人並不多。娘說讓我學着打理鋪子,我卻是一直沒空搭理。九惠,你有什麼想法嗎?”
九惠心裡一喜,“小姐,奴婢是覺着,小姐該去看看。將來這鋪子就算是在小姐手裡,那嫁妝單子上也不會寫,這會是小姐真正的資產。小姐,奴婢有事相求!”
柯熙媛這才放下碗,看着九惠,“你跟我有些日子了,倒是沒求過我。你且說說,是什麼事?”
“小姐,眼下太太也出來了。奴婢是想,是不是該注意下桂芝那丫頭的娘和妹妹!奴婢今日去廚房給小姐端燕窩,才知曉每晚都是她在廚房給小姐看着爐子。芙蓉性子還是烈了些,似乎一直對上次的事耿耿於懷,也沒給安排別的人換值!奴婢想着,這丫頭也是個好的,不如給她娘和妹妹在鋪子裡尋一個活兒做,也算是給她們一個容身之所。”,九惠有些不確定,柯熙媛會不會答應,所以聲音越來越小。
七巧瞪大雙眼,拉着九惠,“你怎麼盡在小姐面前說胡話?那桂芝,是背叛過小姐的人!你居然還讓小姐將她們送進鋪子裡做工,你瘋了?”
九惠表現得異常得倔強,她自小就被賣來賣去,後來被買進柯府在王氏身邊當差,纔開始過好日子。她固然憎惡桂芝背叛柯熙媛,可是當聽說她是爲了病重的孃親,九惠就動了惻隱之心。
“七巧,人誰無過!不要這樣說九惠!我是有些意外,這個丫頭,居然有一天會幫人說話!”,柯熙媛意外地是,一向明哲保身,小心翼翼的九惠,居然會幫人。
九惠跪了下來,也不管七巧拉着自己,“小姐,奴婢知道如此唐突地求您是有些怪!其實,奴婢就是羨慕桂芝,還有娘和妹妹支撐她。她如今每晚這樣敖着,就是爲了報答您救她孃親的恩澤。奴婢想,就是芙蓉,也只是體罰她,卻也不忍心趕她走。要不,芙蓉不會將您每日用的燕窩給她照看!”,九惠沒說的是,她躲在無人的地方已經驗過毒,這纔敢端過來。
柯熙媛還沒說話,就聽到門外芙蓉焦急的聲音,“小姐,奴婢……奴婢有事要稟!”
柯熙媛笑了笑,“進來吧,芙蓉!”
芙蓉的臉上一片陰雲,看見桌子上柯熙媛已經用過的碗,臉色驀地變白,跪了下來,“小姐,奴婢……奴婢斗膽問小姐,有沒有食用燕窩。”
“自然已經用過了,何事?”,柯熙媛皺着眉頭,倒是沒看過這樣的芙蓉。
“奴婢該死!奴婢剛剛得知九惠姐姐來廚房端走了小姐的燕窩。這燕窩奴婢每日送過來時,都會用銀針驗罷才端與小姐!是奴婢考慮得不周到!如果小姐有個萬一,奴婢萬死不能辭其咎!”,芙蓉的眼底都是淚水,忍不住顫抖。
“芙蓉,我問你,爲何要桂芝守着爐子?既知道這是個累人的活兒,爲何不安排其他人與她輪守?”,柯熙媛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來。
“小姐……奴婢也是看她可憐!家中母親病纔好就做工,妹妹又還小,奴婢是怕她被趕出去,纔給她安排了這麼一個差事,希望小姐看到她的真誠!可是奴婢這樣做了,又怕有個萬一,所以奴婢每次都是驗毒完畢才端來給小姐!”,芙蓉本來想給桂芝送些吃食,不想卻得知燕窩被端走了,就不顧一切跑了過來。
“我身邊有你們四個丫頭,七巧是羅媽媽做主提爲一等丫頭來接替醉枝的。但是你們看看你們幾個,連這點事,你們都是瞞着彼此!九惠端來前,必定是驗過的!而且,芙蓉,你記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桂芝我是不會趕走的,給她安排正經地差事,別讓她這樣熬着了!”,又看了眼臉色同樣不好的九惠,“她家裡的娘和妹妹,你就去安排進鋪子裡吧!帶着娘給我的令牌去!順便告訴桂芝娘,在那裡好好做,我不會虧待她們!”
幾人的神情都是一鬆,卻不由自主地一起露出微笑來。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