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熙媛的心慢慢往下沉,實在沒想到,事實是這樣的不堪入耳。
曹明遠所在的曹家是皇商出生,祖祖輩輩在淮河一帶經營,頗有名聲。
可在這個時代,士農工商,最讓人不齒的便是從商。是以曹家便敦促後代習文,只盼着府上出一個高管,能一榮俱榮。他們已不缺錢財,卻是缺一個身份。
當時曹明遠才十三歲,自幼便讀書,卻苦於無出路。雖家中打通了極多關係,卻始終拜不得名師。許多大家,卻是不喜歡和皇商扯上關係。
就在這個時候,李玉林對曹明遠拋出了橄欖枝,將曹明遠送進李氏族學,又將曹明遠推薦給當時淮河一帶最出名的儒士,讓曹明遠做了其關門弟子。
曹家因此極感激李玉林,兩家自此開始有了來往。
曹明遠是曹家那一代最出彩的少年,在其先生悉心教導三年後,果真是高中解元,然後兩年後又順利中了進士,然後殿試被欽點了探花。
十七歲的探花郎,讓淮河一帶全熱了起來。誰都以爲這探花郎必定要在京中做官了,不想他卻自請歸鄉,做了淮河一個小縣的知府。
誰都說曹家探花郎是報答父母恩以及恩師的施教恩,卻極少人知道,他是爲了一個女子歸鄉,甘願等她長大,等她可以出閣。
那時隆慶帝本想給探花郎賜婚,卻不想探花郎直言沒一番作爲,便不成親。
今上惜才,又顧念他胸懷大志,便准許了他的請求。
那一年,是建元五年。十七歲的曹明遠便回到淮河,做了一房的父母官。那時,淮河一帶的媒人踏破了曹家的門檻,不知多少戶人家爭相將女兒嫁入曹家。不爲別的,曹家出了曹明遠,便是有了地位又有財力,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尤其是曹明遠年紀輕輕。將來官拜幾品難以估計。只要嫁過去,那誥命只是早晚的問題。
然而,曹夫人當時只是客客氣氣請人進來便又客客氣氣請人出去。並不開口定下任何一門親事。
衆人並不明白曹家是怎麼回事,前去說親的雖不說皇親貴胄,卻也都是淮河有頭有臉的人物。後來,不知道是誰說了出來。探花郎中意康國公府的大小姐,只等大小姐及笄便上門求親。
衆人譁然。卻也明白其中的緣由。這曹家出了一個探花郎,與康國公是分不開關係的。這曹明遠多次在府中行走,見了大小姐一面也是極有可能的。然而,當時大小姐只得十二歲。離及笄尚有三年。
這三年,曹明遠從一方知縣坐上了知府的位置,受一方百姓愛戴。卻還是止步在淮河,並不願上京都爲官。
也是那一年。曹明遠還沒來得及上李府提親,宮裡一道聖旨就來到了淮河,封康國公長女爲賢妃,擇日入京。
這道聖旨在淮河好似一道驚雷,成爲了家家戶戶茶餘飯後的話題。衆人在說大小姐好命的同時,又在感嘆癡情郎曹明遠。
哪知道聖旨纔下來三日,曹家便使了媒人去了同是皇商的魏家求親,求娶府上的三小姐。
一時之間,之前所有的猜測全部作廢。原來,一直讓曹明遠癡癡等待的,是魏府的三小姐。三小姐和康國公府的大小姐同歲,和曹明遠更是青梅竹馬且門當戶對。一時間,關於大小姐不好的傳聞一下子消弭殆盡。
然而,就在大夥以爲大小姐就要進京爲妃的時候,盧府的老太太去世了。盧府的老太太是大小姐的外祖母,大小姐也要守喪的。隆慶帝體恤自己的母族,便下了道聖旨派了兩個宮嬤嬤下來照顧大小姐起居,直言三年之後以貴妃之禮迎大小姐進宮。
就這樣,曹家探花郎娶了魏家小姐,李家大小姐關在了後宅被宮嬤嬤教養,轉眼便是三年。
三年後,大小姐在淮河人民的期待下啓程上京都。哪想,在半途,卻客死異鄉,靈柩被運回了淮河。康國公夫人受刺激過大,就此倒下,如夫人便在此時站出來,掌管了康國公府,成爲了當家主母。
也是在同一年,曹明遠的夫人魏氏產子身亡,獨留父子倆。
李淑靈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眼角已全是淚。
“可我卻聽說,曹大人獨愛大小姐。”,柯熙媛看着李淑靈,聲音有些低。
“曹大哥當年在府中寄居了幾年,那時姐姐才十一歲,卻已經可以幫母親理事了。曹大哥雖然出身富貴,但畢竟是寄人籬下,身無功名,與他同樣寄居的人多有瞧不起他出身皇商之家。那時姐姐卻對曹大哥多有照顧,不時派人送去珍貴書籍,助曹大哥學習。那時我還在娘肚子裡,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姐姐被封爲賢妃後,並不開心。那時我已六歲,已經記事了。姐姐去京城的前一夜,讓我好好陪着母親,還要……看着曹大哥!”,李淑靈眼淚又流了出來,“表姐可能不知道,我是姐姐帶大的。自出生,我便由姐姐帶着。是姐姐向母親要求的,說是將來進了宮,再難姐妹團聚。母親見她如此說,便將我放在了姐姐院子裡,由姐姐照顧了我六年。那時我還小,卻記得姐姐經常對着一本字帖愣愣出神……”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故事存在,可柯熙媛還是不明白,李淑靈的意思。
“表姐,我是想告訴你,我姐姐的死,並不是意外!她是生生被我父親逼死的,跟着她上路的丫頭,全部死了個乾淨。可父親沒想到的是,他以爲那些人早就沉了江餵了魚,卻沒想到有個人命大沒死透活了下來還被人救了。”,李淑靈擦了擦眼,嘴角又是一陣嘲諷。
“你的意思是,大小姐竟是康國公殺的?如何可能?殺了大小姐,於他有何益?這說不通!大小姐若封了賢妃,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就憑李家出了一個太后,大小姐若進宮,只會爲你父親添助力。”,柯熙媛冷靜地分析着,腦子轉得飛快。
“哼!他求的,可不是富貴!”,李淑靈冷哼了一聲,語氣裡帶着十足的冷意。L